远山又一春-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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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男人捏着拳头往老头儿面前逼近，后者颇有几分凛然正气，纹丝不动站在当地，阳光把他头顶白发染成温暖金黄，“警察来了嘿。”
两个男人到底忌惮警察，骂骂咧咧收手扬长而去，也没人敢拦。
浑身骨头仿佛碎了，周雁程觉得自己今天，不，这几天都不用健身了。他坐在地上用袖管在头顶抹，半条袖管都被血浸湿了。白头发老头想拉他起身，他兀自头晕，摇着手示意起不来。
今天第二次见到警察的时候，他勉强爬起来应付人家“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之类例行公事。警察带他回去做笔录，白头发老头儿也倒背着手跟着。
上次进派出所的经过还历历在目，此次二进宫，周雁程对相关流程也还算熟悉，做笔录按手印，去医院验伤。警察说调取街头监控，不过言下之意劝他别抱太大希望：两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就像融入大海的两滴污水，打架又不是什么凶案要案。
报警的老头儿把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没少夸他“见义勇为”，又跟着跑前跑后，紧着劝“跟你家里说一声，别回去吓一跳。”
他笑笑，含糊说，“没事儿。”老头也就放心了，跟着他慢慢往回溜达，途中碎嘴唠叨：“以后遇上事儿悠着点儿，这是没出事，真出了事怎么办？这号人脑袋别裤腰带上头，真要掏出把刀捅了你就跑，你找谁说理去”
“那也不能干瞅着不管啊。”脑袋贴着块纱布的周雁程想了想，叼着烟憋出一句。
老头儿便也笑了，斜着眼瞅瞅他，颇有些怀念的说，“你这岁数，那是真劝不住。甭说你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火爆脾气，谁也甭惹我，谁惹我我跟谁干。”
很多很多年前，姥爷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他还小，学校和男同学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学校请家长，把老妈拎过去训一顿，二习那家伙不服气，吵吵着“他们先招我们”，老妈拿笤帚疙瘩打得他满地跑。
周末回姥姥家告状，姥姥心疼地胡噜他脑袋，姥爷慢悠悠喝着茶，说：打得好，男人就得有点气性；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还不敢动手，那就是一个字，怂。
春去冬来，寒暑往复。几年之后的夏天，姥爷上午去新街口稻香村买萨其马，下午脑溢血瘫倒在地，等他们下学赶来已经睁不开眼睛。姥姥哭的撕心裂肺，脑袋硬生生往医院走廊墙壁撞，二习哇的一声哭了。从此天人永隔。
乍暖还寒的初春，长大了依旧没怂的周雁程忽然很想念姥爷他老人家，看身边絮絮叨叨“世风日下”的白头发老头也亲切不少。走回刚才打架的地方，地上血迹斑斑，都是他刚才流的。
“大爷，今儿多亏您了，要不是您帮忙，还不知道怎么着呢。”他真心实意感激，“您就跟这儿附近住？”
白头发老头儿笑眯眯，“我天天跟这儿锻炼，见过你几回……从那头往北走，是不是？”
可不正是从刘彬家往健身房的方向。“可不，我每礼拜过去健身；今天过去一看，关门了。”
老头儿哎呦一声：“怎么着，是不是XX那家？开的好好的啊？”
“就是那家儿，开了五年了，我年初新办了张年卡，今天门都锁了。”他把来龙去脉一说，老头儿听得惋惜，“这事儿不地道。照你这么说，你们一人好几千，十个人好几万，这一百个人就得好几十万？”
周雁程主要觉得窝火。“钱是一码事，关键是太操蛋。我要是老板，只要还有一个人跟我这儿办卡，我就不能关门。”
一句话把老头儿乐的什么似的，“得，小伙子，我看你这人靠谱。赶明儿你开间健身房，我也到你那儿办张卡。你记着，就冲你这句话，你也亏不了钱。”
前方是块不大不小的绿地，里面摆着不少健身设施，不少人蹬车压腿，踢毽打拳。靠边地上还摆个小摊儿，一个坐在地上的老太太不时朝这边张望，像是眼神儿不太好，见两人走近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老头儿往小摊儿边一站，“大早上都是跳舞的，我嫌乱；这会儿他们走人了我们才出来。得，你也赶紧走吧，这两天吃点好的补补。”
周雁程应了一声，又谢了两句，低头见老太太朝着他笑，一咧嘴牙没剩几颗。老头儿看见了，又唠叨起来，“这人啊，有什么别有病。她也住旁边，家里头有病人，天天出来进去也不容易，你看看缺什么不缺？都是自己买线编的，干净着呢。你家里头姐姐妹妹生小孩儿的，买几个，权当帮个忙。”
四四方方的蓝布摆着用彩色塑料绳编的小孩儿拖鞋、凉鞋、小老虎小狗之类，琳琅满目到也好看。老太太结结巴巴说不清楚，老头儿替她说，“鞋两块，剩下一块钱，随便挑。”
就当感谢这位老大爷了。
周雁程掏出钱包看看，现金带的不多，都拿出来往老太太手里一塞，弯腰把蓝布四个角一提扎成个包袱拎在手里，“得，那您两位歇着，我先走，改天有机会见。”
第78章 第 78 章（）
2009年4月； 北京
在周青羽心里，郑远山是个好脾气的男人。
和大多数专业搞技术的工科男给人留下的印象不同； 郑远山本人和“内向、固执、不解风情乃至毫无艺术细胞”这些形容词沾不太上边儿，事实上绝大多数时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轻松舒适，安全感十足；可自从商量周末安排的时候告诉他：“老去你家； 今天也带你看看我自己的房子。”周青羽充分体验到了他性格中的另一面：强势； 原则性强，某些方面甚至是强硬的。
“什么时候买的？”
“上个月的事。去年年底赵晴晴到处陪我看房； 觉得这楼盘不错，春节期间我和我哥来了，我爸妈和我大舅也过来两趟，就拍板了。”她兴致勃勃介绍着； 犹如热情洋溢的房产中介。“开始我想要旁边两居室，70平； 还是我哥说一步到位； 要了这个98平的； 他那套在楼下。找了个懂行的朋友帮忙； 就把合同签了。”
说到得意之处； 周青羽惬意的伸开双臂； 开心的像刚刚被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扬过的小孩子； “定金交了，用住房公积金办的贷款，很麻烦； 前后跑了好几次，上礼拜刚办下来。喏，门钥匙。”
郑远山脸上的笑容也是发自心底的，“行啊，有房子了。”随后他站在主卧门口打量着房间，又看看阳台：“哪年的房子？”
“07年楼盘，算是二手的，一平米11000多。”周青羽转动着手中亮晶晶的钥匙，“怎么样，我要不说看不出来吧？”
这是套南北朝向的三室一厅，空荡荡的颇为宽敞。二十平方左右的主卧连接着阳台，侧面是间稍小卧室。走廊尽头是另一间小房间，可以做书房也可以做卧室，厨房和洗手间分布在走廊两侧。旧户主买下之后草草装修一番，并没有搬过来住，整体保持得相当新。家具都搬走了，只有带不走的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墙还放着一张沙发。
“98平，那就是不到110万。首付多少，贷了多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郑远山正在阳台随意远眺，尽管声音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周青羽明显感觉到他有些不快活。
“我哥和我加一起乘以2，加上税费什么的220万出头。我俩这几年攒的钱都花进去了，再加上春节发的我爸妈给的，我爷爷奶奶大舅什么的赞助了不少，剩下的办贷款，二十年，挺划算的。”
郑远山望着窗外婆娑绿树“每个月还多少，贷了几年？”
“4000块，二十年。我哥打算租出去，我还没想好呢。”周青羽摊摊手，老实不客气地拉着他袖子，“远山哥，以后只好你管我吃饭了。”
这句话并不好笑，郑远山握住她手掌：“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果然生气了，周青羽悄悄叹口气。他是位慷慨大方的男朋友，年纪差距不小的缘故还有些大男子主义，平时把她照顾的很好；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想过于依赖他……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走流程呢，麻烦着呢。”她轻松地耸耸肩膀，“还以为合同签了就完了，谁知道还得网签申请什么的，特别复杂，流程就走了俩月。这不，刚拿到钥匙就带你来了。”
郑远山却不好糊弄，直截了当的说，“买房这么大的事情，钱也不是小数，怎么不和我打个招呼？”
“现在也不迟啊。鉴于你是鄙人新居第一位访客，为庆祝乔迁之喜，鄙人决定请你去钱柜K歌，吃金鼎轩如何？”
郑远山从口袋里取出烟盒，身体靠在阳台上，相当少见的板起脸孔：“青羽，我是你什么人”
要不要搞得这么严肃。有点心虚的周青羽从实招来：“男朋友。”
郑远山嗯了一声：“好。小事无所谓，对于购入固定资产这类重大支出，我们是应该互相商量、提供对方意见的，对吗？”
她嘟囔：“郑哥，我没想的那么。。”
郑远山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她听自己说完，“我的意思，房子不是小事，你和伯父伯母、你哥哥肯定也商量过。青羽，你是成年人，完全有能力按揭还款，这都没问题；可这几个月我们天天在一块儿，做为男女朋友，我想你应该知会我一声。”
眼前男人态度和蔼，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但是很明显给人一种信号：我生气了。此时他甚至有些强硬，气场十足，看起来更像一个上市企业的高管而更甚于时时陪在身边的男朋友了。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这样子的远山哥。眼前烟雾缭绕，周青羽索性把窗子推到一边，任由春风带着草木清香迎面吹了进来。
“还有，朋友之间尚有通财之义，何况你我之间？如果我没有能力，OK，贷款也好借钱也罢，我们可以坐下来想办法；可是我帮得上忙。”他顿了顿，看起来有些失望，加重了语气，“干嘛不和我说一声？”
一时之间阳台上静悄悄的，不知何处传来几只小鸟清脆的叫声。周青羽坦坦荡荡地说：“远山哥，如果我签合同之前和你打了招呼，会怎么样？”
他叹口气，“至少你可以把贷款利息省下来买新衣服。”
“所以我才没和你说。”她答的简单明了，也学着他列出一二三：“首先，这个房子是我自己住，又不打算升值就卖掉，价格没什么意义；我挣得不算多，每月贷款还是还得起的，何况以后还能涨工资呢。我哥打算把房子装修一下租出去，这里离地铁近，怎么也能租个几千块，我有点舍不得，到时候再说。还有~”
“还有，你不打算占我便宜。”郑远山脸色缓和了些，有点无可奈何地望着她，“对不对？”
“谈不上占便宜~”她想了想，语气十分诚恳：“远山哥，跟你说一声也许我就用不着办贷款了，也许还能换个更大的；可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想跟你说。我想让我和你之间简单一点儿，别有太多其他东西。”
阳台静了下来，她站在窗前眺望。小区建成刚满两年，设计规划的很好，楼与楼之间是一大片绿地。经过冬季漫长的蛰伏，青草与绿叶争先恐后冒出头来，花圃间开满了紫红色的蝴蝶花，一派生机勃勃。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握着不知是奶奶还是姥姥的手，在草地上蹦蹦跳跳。
她觉得自己表达的有点僵硬，便又添了几句，“如果我拿了你的钱，就算是借，不知道你怎么想，至少我心里别扭。喏，从我专业角度来说，即使不算利息也不用计提坏账，那也很麻烦，你是债权人，我是债务人。。。。”
他哑然失笑，看样子倒也没那么不开心，顺手把烟掐灭在窗台上。他像是想说什么，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青羽，你和我在一起，没有安全感吗？”
她摇摇头，认真的说：“远山哥，你对我很好。”
他并不满足，追问，“青羽，你对婚姻，怎么看？”
婚姻像座围城，外面的人跃跃欲试，里面的人却想脱离苦海？
“婚姻。”她嗓子有点哑，依稀明白他的意图，“我想，喜欢也好爱情也罢，两人在一起很容易，但是想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又想过的开心，就没那么简单了。”
“没错。我始终认为，一段婚姻想要走到最后，除了双方性格、经济基础，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与沟通。”他朝这边靠过来，张开双臂把她拥在怀里。“青羽，你有你的想法，也要考虑我的感受。我是说，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摊开来商量：很可能我说服不了你，你也没办法让我接受你的思路，可起码我和你都明白大家在想什么。”
熟悉的汗水混合烟草味道，她伏在他肩膀点点头，用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