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捣衣声-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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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合小姐心意的。”
靠山面湖,我突然想起了太极宫中那个叫我又爱又恨的香樟殿,若真有那样一处居室,应是叫我喜出望外的。
我在何管家的带领下去到小院,院门口的垂花拱门上挂着块牌匾,上书“碧落”。我哑然失笑,原来从修建开始,义父已然将这样一处风景极好的院子分配给了我,以“碧落”为名,倒是一种既特别又贴切的用法。
再往里走,先有墙内庭院,如今寒梅未放;再有前厅雅室,乃会客用膳之所;中有屏风摆件,方为休憩卧榻所在;后有敞亮茶室,可变户为窗,纳终南山景。
如今残冬未退,积雪仍存,从那豁然敞开的木门往外看去,枯枝、瘦湖、远山,纯白的底色中加上不同色彩的点缀,像谢灵运笔下的山水诗,有些晦涩,却独具意蕴。
“真是个极好的所在。”我不禁赞叹道。
第166章 会来找那些人算账()
“小姐,此处虽背风,但大冷的冬日将门敞着却不觉得冷,足底反而生起暖意。”良瑛惊讶地说道。
我也有相似的感觉,只是未说出口,于是我俩双双盯着何管家,等待他的回答。
“小姐果然观察入微”,他往木门后方指了指,“整个别墅靠进终南山,常年温度较低,大人在命人设计建造此处时,于所有的房间下都铺设了烟道与后厨总炉相连,如此,便可保证整个别墅的所有房间都温暖如春。”
“果然奇思妙想。”我再一次赞叹道,心里却想着以后直接跪坐于地弹琴应该也是可以的。
“樊川别墅虽远离长安,但环境清幽,也没那么多规矩,希望小姐能在此处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说罢,他再次作揖,然后便退出了房间。
“小姐,”良瑛拉着我的手臂道:“良瑛是第一次来这樊川别墅,心里甚是惊喜,不知小姐可否准许我四处逛逛?”
我见她一脸恳求的样子,便道:“去吧!”,然后我又注意到了从方才起一直静立一旁的云屹,“云屹,你陪良瑛一起去吧!”
云屹有些惊讶,但还是很恭敬地领命出去了。
待他们二人出去后,我抱着日月流光在茶室的门洞前坐下,山中寂静,万籁俱息,我只要一闭上眼,似乎还能听见风吹过、雪落下的声音。
我很想奏琴,却又不知该奏什么曲子,几次触弦,音一挑起,又不知下根手指该落在何处。
我叹了口气,只能把日月流光扔在一边,然后径直躺在茶室的地板上,何管家说得很对,这地板确实暖和,让我不知不觉就泛起困意,我半眯着双眼,晕晕乎乎之际,却见一个身影从门洞之前晃过,往远处的林子跑去。
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定睛一看,前方的空地上真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奔跑。
我心下奇怪,赶紧迈开步子去追,正当距离越来越远之时,那黑影似乎被什么绊住摔倒在地,短时间爬不起来。
于是,我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去,站在那人面前,问:“你是什么人?”
这会儿,我才看仔细,原来这黑影是个女子,她头发凌乱,面色苍白,衣服也破烂不堪,她见到我来,只蹲在地上,将头埋到双膝之上,瑟瑟发抖。
“你是谁?”我再次问道。
谁知,她只稍微抬头看了我一眼,双目竟定格在一个充满恐惧的瞬间,然后双臂乱挥,不住地喊叫道:“鬼呀,鬼呀!”
吓得我也赶紧环视一圈,但并未发觉任何异常。
“你站起来好好说话,别大呼小叫装神弄鬼。”我语气严厉,想要震慑住她。
可是,她不但没有清醒,反而呈现出了一种更为诡异的神态:她开始笑,笑得很邪气,叫人毛骨悚然,“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会来找那些人算账”
“唉,原来是个疯子。”我感叹一句,不过心中也十分惊诧,这高墙深院的樊川别墅中,怎么跑进来一个疯子,难不成是院中哪个下人的亲属?
我左右环顾,心想——怕只有等云屹回来,才有办法把她弄出去。
这时,坐在草地上那人,极不自然地一扭头,然后猛地跳起,抓着我的胳臂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秦娘子”
第167章 黑衣女子()
听到她的话,我的脑袋“轰”地一声巨响。
“你说什么,谁是秦娘子,是秦衣吗?”我也反手抓住她,激动地问。
但是,她的脸色又是一变,转而呈现出一种淡然的神色,她双眼微眯,与方才不同,仿佛已坠入了一个无限梦境之中。
她松开抓住我的手,我也松开了自己的,只是,她不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身,朝湖边所连的树林深处走去。
那黑衣女子走开了一段距离后,空气中飘来一缕空灵的歌声,当我仔细辨清楚词句过后,竟腿脚一软,跌坐于草地之上。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这是我不能再熟悉的南朝名篇——西洲曲,但她所演唱的版本,世家独有一家,前不久我才刚刚学会如何演奏。
“她认识秦衣。”——我几乎可以肯定。
我顾不得狼狈,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提起裙裾准备追上去,却听到了良瑛的呼喊声:“小姐、小姐。”
我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看着那黑影消失在目力所及之处。
云屹快良瑛一步来到我身旁,“小姐,没事吧!”
“你看到那个女子了?”
他点点头,道:“我看见她抓着小姐的手,所以连忙赶过来了。”
我嗯了一声,又道:“无碍,这个女子有些疯癫,尽说些胡话,不必理会。”
云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然静立,这时候,良瑛才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她一手撑着腰,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姐,我方才看见厨房在包饺子,要不我拿些饺子皮和馅料过来,咱们自己包着吃吧!”
想着一路过来,到现在还没吃上口热食,肚子还真有点饿,于是我笑着说好,“云屹也一起吧,这里不是长孙府,咱们三个不必那么讲究。”
云屹有点害羞,垂着头答了声是,倒是良瑛,笑嘻嘻地看着他,说:“待会儿跟我去厨房吧!”
樊川别墅虽在山中,但每日都会从长安送来新鲜蔬果肉类,所以,我们在长安能吃到的一切,在这里也没有太大供应上的问题。并且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时不时地还能有许多山中鲜货,倒也是别有风味。
比如眼前的饺子,山中之人就因地制宜,将野菜榨出的汁水调和进面团之中,因此杆出的皮也是五颜六色,绿的、紫的甚至还有红的。
我手中握着一张绿饺子皮,舀好了馅料,却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下一步行动。倒是良瑛,手脚熟练,一只巧手一捏一合,就包出了一个完美的偃月形,我满脸艳羡地看着她,她也极为耐心地手把手教我。
云屹也不大会包,他大手一捏,竟直接把一张皮空余的地方全都合在了一起,包成了一个锦囊般奇怪的模样。
良瑛又笑又气,“看你平日里舞枪弄棍样样精通的样子,怎么碰到案板上的活就笨成这个样子。”
我一听,觉得不对劲,她这句抱怨中似乎也包含了我,于是道:“良瑛,好生说话,本小姐与云护卫可都是同一水平。”
我的语气中有佯装的怒意,良瑛一眼就识破,但她还是很给面子的道:“小姐是女儿家,又心灵手巧,肯定一学就会。”
“你呀!小嘴一张一合,可真会说话。”说罢,我还轻轻点了一下良瑛的鼻尖,谁知,鼻尖上瞬间就出现了一点白白的粉末。
良瑛笑嘻嘻地看着我和云屹,仿佛毫无觉察,还自顾地说笑着,那模样可爱极了。
到最后,我和云屹都绷不住了,只得一个捂嘴,一个扭头,偷偷地笑。
屋子很暖和,我心里也是。
第168章 知你信你的人()
水滚三次,饺子出锅。我们仨围着前厅的矮几坐下,将饺子蘸着醋趁热吃起来。说说笑笑,一番饱足,自是不在话下。
也许是因为一日奔波特别辛苦,我在樊川的第一夜竟然睡得出奇的香,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择床。
第二日清早醒来,我尚着睡袍,便打开茶室木门,任外间的阳光洒进屋子里。
我裹着厚厚的狐狸毛披风,跪坐于门洞之前,看晨曦中的湖光山色,觉得残冬之景也是别有风味。
无意中,我瞥见了昨日被扔在墙脚的日月流光,不知怎的,一看见它,我就有了一种想要弹奏一曲的冲动。只是,如此美景在前,我搜遍脑海中所储存的琴谱,竟找不到一支恰当的曲。
但内心的激情,就如同将要溢出水缸的清流,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我随着自己心中所想,随意拨弄了些音符,可不知为何,这些随意为之的曲调,却意外的好听。
我又依着方才那短暂的记忆,将此曲再奏一遍,果然,契合所感,精妙绝伦。我方才顿悟——也许秦衣的曲谱不是我唯一的标准,我既已掌握了七弦琴演奏的基本方式,不如便尝试着作曲,也可有感而发,以琴声抒怀。
也许是我想得太过入迷,直到良瑛大声唤我,才发觉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个人。
“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良瑛嘀咕道。
我会心一笑,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觉得,我的许多事不应瞒着她。于是,我拉着她的手,道:“此事说来话长”
我几乎,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向良瑛讲述了这一年来我和李恪所经历的事:从渭水初相识讲到李恪夜猎负伤,从胭脂行略识琴理讲到拜秦娘家琥珀为师,还有伏绾案、西市、驿馆以及香樟殿。
回述完毕,良瑛早已惊讶得合不拢嘴。
“小姐,良瑛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她的神情很郑重,仿佛有什么重大发现。
我点点头,让她直言不讳。
“你已经喜欢上蜀王殿下了。”良瑛盯着我,断言道。
其实,这个问题,也已困扰了我许久,但每一次,当我的思绪因李恪有一丝飘忽之时,我都会想起义父的劝阻,而不敢继续追问自己。今日,听良瑛一讲,反而不觉得那样惊讶了。
但我还是表达了我的诧异,反问道:“是吗?”
良瑛似乎对我的愚钝很是懊恼,她将一只手搭在我肩上,道:“小姐,你难道不觉得,你对有关蜀王的一切细节都记得格外清楚吗?”
我低着头,表示默认——往事历历在目,我几乎能记起李恪说话当时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字符。
“你觉得蜀王此人如何?”我有些心虚地问道。
良瑛叹了口气,仿佛对我极其失望地说:“他救你性命、观你舞蹈、教你奏琴、助你拜师、任你查案、送你胭脂行,这一切,并不是讨好你,而是在表达他的欣赏与信任,这样知你、信你的人,你觉得如何呢?”
知我?信我?——为何我只记得李恪的冷嘲热讽和高傲冷漠,却全然没有发觉他的欣赏与信任?
难道是我真的太蠢了?
第169章 胭脂行的礼物()
“可是,我是长孙家的人”这一点,果然是我能杜绝一切与李恪之间关系的借口。
可话没说完,就被良瑛打断了,“你为李恪干哪一件事时曾记得自己姓长孙?”
醍醐灌顶,惊醒自欺欺人者。
若我记得自己姓长孙,就不会准时去赴阮记胭脂行的三日之约;若我记得自己姓长孙,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查案以还他清白之身;若我记得自己姓长孙,就不会躲在他怀里安睡整整一夜。
虽然,我总是告诉自己:只不过是在回报他的救命之恩。但是,其中种种,我自己有多胆怯,这个理由就有多站不住脚!
我跟他在一起时,几乎已自动摈弃了义父的嘱托,和自己姓长孙这件事情。
“小姐”,良瑛再一次握住我的手,劝道:“你为何一定要做取舍,为何不能顺遂心意?你为长孙家,已经舍弃得够多了!”
我无法再回答良瑛的话,只得转过身盯着琴弦发呆,她看着我叹了口气,然后以准备早膳为由出去了。
未时,门房通禀,说有人送来了拜帖。
我拿着拜帖一看,上面赫然写着“阮记胭脂行”。其实,我自收了胭脂行的账册后,并没有尽到看管职责,这么长一段时间,没有上门看过一眼,如今他们找上门来,我实在没有理由再推辞,于是,我便在“碧落园”的正堂接待了来人。
来的是胭脂行的掌柜。
山中寒冷,他却是照旧的神采奕奕。掌柜的进得门来,脱去身上的棉服,然后作揖行礼。
“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