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捣衣声-第2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想到,蜀王殿下,天潢贵胄,干起这些事来竟十分得心印手。
做完这一切,天光也已褪尽,暮色几近四合。
李恪也没多话,便将捡来的干柴升起了火堆,焰火舞动,寒意顿除,他便背向着我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承乾哥哥曾说,在皇帝陛下的诸皇子中,这位三殿下是身世最为特别的,他的母亲乃是前朝公主杨妃娘娘,外祖父乃是前朝炀帝。可以说他的身上流淌着隋唐两代的皇族血脉,极为尊贵又极为尴尬。所以他自小便与诸兄弟走得远,为人甚为冷清孤傲,朝中大臣亲附者更是少之又少。
只是他打小便是诸皇子中的翘楚,文才武功样样精湛,尤擅骑射。
今日我看他的各种举动,与承乾哥哥说的真是分毫无差。
但我的感激是真诚的。我扶着大石勉强能够站起来,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动作,起身走到我面前说:“我劝你还是莫动为妙!”
我拱起双手作了一揖:“蜀王殿下大恩,臣女感激不尽!待日后臣女的伤好了,一定登门拜访,叩谢殿下!”
我认真想了想,也只是春宴上见过几面,倒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是谁,便又说到:“臣女是齐国公长孙无忌的养女洛来,殿下的大恩,我也定会告知给义父。”
没想到李恪竟然冷哼了一声。背转过去,略带嘲讽地说:“长孙洛来,咱们见过!从贞观二年到贞观七年的春宴,每年一次,年年不落!”
他这么一说,倒让我自感失礼了。
“我此番奉旨回长安,只是碰巧路过渭水之滨,原本想要饮马休息再回城去,没想到便听着了你的呼救声,救你——不过是日行一善,顺手而为罢了!”
“蜀王殿下的顺手而为,却救了洛来一命,洛来感激之至,当涌泉相报!”
没想到李恪竟然一下子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嘴角带着一丝懒懒的笑意,说:“长孙洛来,那你便永远记着我,一生一世也不可忘记!”
他的手上有经年引弓舞剑所积累的老茧,咯得我下巴生疼,我想要挣脱开,他却越发使力,到最后就像掐着我的脖子一样。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和他争斗,我只能同时也捏住他的手,希望借此缓冲一些力道。
局面僵持不下之际,远处响起了久违的熟悉的声音。
“洛来!洛来!”
“哦,你的心上人来了?”李恪的声音恢复了那样的冷冰冰,他放开手的同时便向着山坡下的坐骑跑去。
而我,跌坐在草地上,惊魂未定!
第4章 相识多少年?()
“洛来!”李恪刚走不到两弹指的功夫,承乾哥哥便骑马而至,他一看到坐在大石边的我,便纵身下马,将我扶了起来。
“何故受如此重的伤?”他一边扶着我的肩膀,一边细致查看我的伤情。
“只因草地凹凸不平,左脚踝不慎扭伤了,不碍事的!我已经自己简单包扎处理过了,你别担心。”
我实在不敢把我受伤的过程告诉给他,一来是害怕他嘲笑我的愚蠢,二来则是不愿提及李恪相救一事,毕竟我在义父身边长大,对这些皇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略有耳闻的。
“你呀,竟然这般不小心!不过,这也是我的过错,竟然被你给甩在身后,这巴掌大的渭水之滨,还居然寻了整整一个下午!”承乾哥哥越说越激动,这般动容的语调,差点让我都误以为我的受伤是他一手造成的。
“哥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努力让自己笑得轻松而温和一些,谁料他见我这副故作的模样,却愈发收拾不住。
“好洛来,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舅舅交代!本宫命令你,从今往后,不许离开我的目光十丈以外,你可听话?”
他跟我在一起时从不自称“本宫”,此刻竟不惜摆出了太子的身份。若我再不乖乖听话,又不知会生出怎样的枝节。
“这可不好办!我总不能叫义父把长孙府迁到东宫你的寝殿之畔吧!”
我的话音刚落,他便噗呲笑出了声,然后无奈地拍拍我的头。
“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即使快马加鞭也无法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回去。我方才已遣了侍卫回长孙府报信,今晚我们就暂时歇在我的渭水别墅之中罢!”
侍卫牵了马过来,并将马缰递到了他手中,“你腿脚不便,我们共乘一骑!”
春夜的渭水之滨,空气里已经有一股花草的甜香,你若仔细聆听,还能听见隔着数丈之外的渭水静静流淌的声音。
今晚无月,但天空中的星子分外明亮,密密麻麻,布满银河。马儿跑得缓慢,一只小队的马蹄声却韵律铿锵,富有节奏感。
就在这样一个夜,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安详。
但此刻的我却有些窘迫不安,我踩不了马镫、双腿悬空,若是想在行进的马匹上保持平衡,便需要将重心倚在承乾哥哥身上,他双手拉着马缰,所以几乎是将我整个抱在怀中的,而我还得紧紧靠着他。承乾哥哥比我高出一个头,这样的动作真是分外的暧昧。
也不知我是行了哪路“大运”,一日之中竟然被两位皇子以不同的姿势抱在怀中,此事若被义父知道了,想必是又要罚我将道德经抄上个十遍八遍。
“洛来。”我原本想要装睡不理他,可马儿越过一个小石坎轻轻一抖,我就不得不“醒着”!
“洛来,你我相识多少年了?”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温柔。
“我自有记忆起,便识得承乾哥哥了,哥哥是我最亲近的人。”
他听到这句话似乎有一种异常的激动,环住我的手臂似乎又紧了许多,“真的吗,我当真是你最亲近的人?”
“千真万确!”
我听旁人说,我是武德三年生的,那年义父跟随当时的秦王而今的皇上去洛阳征讨王世充,回来的时候便带着我了,说我是他在洛阳城墙根儿下发现的,经过数次查验确认我的爹娘已在那场战争中双双罹难,他便捡了我回到长安。
义父是长孙皇后的同母兄长,是承乾哥哥、四皇子李泰、九皇子李治的亲舅舅。
四皇子整日只知读书,不和我玩闹,九皇子年纪尚小,所以我自然只与他最为亲厚。
我们一路上聊了许多小时候的事,说到有一次他背尚书背得不好被皇后娘娘罚跪,我替他难过,便和他一起背,谁知那些语句过于艰深晦涩,背着背着我就睡着了,等他背完了将我叫醒,天都已经黑了。
他笑话我是瞌睡虫,我就批评他不念患难与共的恩情,佯做生气。结果他就偷偷拿出私藏的御酒来讨好我,我彼时尚不满十岁,义父不许我沾酒,所以即便每年一次的皇家春宴,我能喝的都只是那些毫无酒劲的果酒,因而早就对那御酒垂涎三尺,更何况是杏花村的陈年贡品佳酿。
哪知我天生就是个沾酒就醉的底子,那次傻乎乎地闷头一灌,结果当即昏睡了过去,当我醒来时已回到长孙府,听我的贴身侍女良瑛说,我足足睡了两天两夜。
后来,我当然是被义父一顿痛骂,罚抄道德经十遍。我在气头上便派了人把纸笔送到东宫,说请太子殿下报恩。结果他还真的认认真真抄了十遍送还给我,只不过,那个字写得实在是好,义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端倪。
我十分委屈的向他解释,义父却一字未发,只是罚我抄写道德经一百遍,我整整抄了半年,到后来对整本书几乎倒背如流。义父终于原谅了我,我也“深明大义”地原谅了承乾哥哥。
当我还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中时,一座干净典雅的庄园便映入眼帘。
“洛来,到了!这便是我的渭水别墅——来园。”
第5章 游园惊梦()
门前早已有一众仆从丫头在等候,见我们打马过来,便依着宫廷礼仪齐刷刷地跪下,承乾哥哥很随意地说了一声“起来吧!”他们又起身,俯首立于朱漆的大门两侧。
一个头戴幞头,身着圆领袍的总管模样的小吏走了过来,他向承乾哥哥作了一揖,然后道“太子殿下,潜心斋和洛意阁都已命仆役收拾好了,请殿下及长孙小姐随我来。”
承乾哥哥满意地点了点头,扶着我慢慢走了进去。
这来园虽是承乾哥哥的宫外别墅,但很显然也是请得名家经过精心设计的。
绕过屏风便是正厅,我远远的见着其中也是家具物饰一应俱全。
我们走的是耳房前的回廊,穿过回廊,便又见一屏风,不似方才的那种名木雕花,只是一副别有生趣的丹青,我细看了,图案大约是渭水波涛及远处的隐约青峰。
大约穿过两处厅堂,便见得一处端方的两层小楼。承乾哥哥拍拍我的肩说:“这便是我的潜心斋,里边一楼是客厅茶室,二楼是书房卧室,你若闲来要看书喝茶,亦可来此处!”
承乾哥哥领着我绕过潜心斋的左侧的回廊,穿过一处石拱门,便见得一个精致整洁的花园,园里有假山湖泊,亦有奇树名花。
在夜色里我还能见着湖中心矗了一座自雨亭,真看不出来这承乾哥哥平日里一板一眼端着太子的架子,竟还这般有风雅情趣的一面。
“再往里走吧洛来,前边便是洛意阁了。”
穿过拱门,我便见到了小巧精致的楼阁,早有两位侍女站立在门口,见我们来又郑重地行了礼。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侍女禀告说,早已备下了热水,随时可沐浴更衣。
我在外边折腾了一天,也着实是累,正想着如何送走眼前这尊大佛,他却开口:“你先梳洗换衣,我等着你。”
承乾哥哥又交代两位侍女,“她脚上有伤,你们伺候之时小心些着”。
他又转身吩咐总管:“去唤园中的大夫来”。
我实在不愿他再为我操心,便福身施礼,道声告退,就靠着侍女地搀扶一瘸一拐地进去了。
其实,我哪有那么娇弱,只是承乾哥哥从小就疼爱我,凡事万般迁就,让我只要一到他身边就变得乖巧听话,甚至小鸟依人。
我边走边问那两个侍女的名字,方得知,年长一点的叫春蝉,另一个叫秋雁,她们都是承乾哥哥从东宫调过来的,所以一切礼仪标准都是按照宫里的规矩来。
洗澡水早已备好,春蝉还在上面撒上来新摘的海棠花瓣,氤氲的热气,让我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这一日折腾的邋遢。
这两个侍女可真是贴心,知我腿上有伤,就特意搭了木板,让我把腿搭在上边。
我不习惯有人服侍着沐浴,就叫她们在外间等候,然后把浸了热水的帕子搭在眼睛上,竟然倚在木桶边缘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我似乎做了一些奇怪的梦,梦里发生了一场大战,有一位白袍银甲的将军正在抵抗着敌军地进攻,他坚毅执着,不为敌军的气势所压倒
突然,又听见了义父训斥我,我哭泣不止,这时候承乾哥哥给我送来拨浪鼓,我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
我正玩的开心,李恪却板着一张脸,抓着我的下巴,面目狰狞地说:“你一生一世都不能忘了我!”
我吓得不轻,想用手推开他,但双手却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救救我?我却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娘”。
我是真的在梦魇之中喊出了声,以至于我立马就被自己惊醒了,外间的春蝉秋雁一听到我的惊呼,也立刻冲了进来,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只说做梦了。
我怎么会突然喊出了这样一个字?
这声“娘”呼喊的当然不是长孙夫人,她一直待我很是冷淡,我也都一直只尊称他“夫人”。
这样的呼喊,几乎从出生起便未曾出现在我的世界中,什么是娘,谁是娘——都已经藏在武德三年的战火中了。
“小姐,我们为你准备了一套新衣,你沐浴后可以换上,太子殿下已命人备好了酒菜,正在厅堂等你。”
听她一讲我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倒也没了继续沐浴的兴致,就让她们伺候我起身梳妆。
我尚未及笄,也不需绾发梳髻,便只拿了一根绸带将部分头发系于耳后,穿了件素淡的纱质浅蓝外衫,便让春蝉扶我去了厅堂,承乾哥哥坐在圆桌前自斟自酌,桌上摆了好几道清爽宜人的小菜。
“洛来,快过来,尝尝他们今晨刚挖的春笋。”
我一听这话,肚子里的馋虫就溜了出来,径直坐到桌前准备大干一场,承乾哥哥见我这如狼似虎的模样,便让一众仆役都退到洛意阁外。
“快吃吧,今日一定饿坏了!吃完了我叫大夫进来给你换药!”
我嘻嘻一笑,只顾着闷头吃菜,没闲暇理会他。
“宫里规矩多,我也只能在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