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翠竹-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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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看她的样子,知道是嫌贵,也不恼,从肉案下掏出个大猪头。
因猪头又硬又骚,还毛多肉少难处理,大家都不愿买。这个猪头,少说也有十斤,老板和气地说只要一百文,夏慕君心里算一算就要了。
青莲母子买的东西太多,先去拉了驴车来装,才赶来拱门。远远看见夏慕君的身影,青莲大声招呼她过来。
夏慕君一手提着扎住猪耳朵的稻草绳,一手提着竹篮,费力的挪过去。突然由不远处极速奔来一人,带起一阵疾风,还给她撞了个大趔趄,险些倒地。
夏慕君还未站稳,只听见“得得得”,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转瞬已至。
也许是被她手中瞪大眼睛的猪头吓着了,健壮的枣红马突然停下,高高扬起前蹄,拼命晃动脑袋,嘶叫不已,口里的沫子都快溅到她脸上了。
夏慕君来不及反应,被惊的跌坐在地,要不是马的缰绳被死死拉住,恐怕此时她已经受伤。
马上的人一身玄衣,腰挎横刀,头戴云纹帽,满脸的大胡子,只露对眼睛出来,却是寒光四射。
只见他翻身下马,扶起夏慕君,沉声问道:“可有受伤?”
夏慕君茫然的摇摇头,大胡子又捡起滚落一旁的猪头,递到她手中,便翻身上马,双腿一夹,枣红马似离弦的箭追了出去。
在对面看到这惊险一幕的青莲和李大娘早已跑了过来,骂那大胡子连人带畜生不是好东西,又左右打量查验夏慕君是否受伤,险些又把她扯倒。
夏慕君被她们弄得哭笑不得,刚才的惊吓倒是冲淡了不少。
一路上,三人撑了凉伞,说说笑笑,把玩在西市集中买的东西,到也不觉得驴车颠簸,山路难行。
回到家中,离黄昏尚早,爹爹和弟弟在学堂还未归,爷爷上山了,奶奶带小慕兰出去串门子了。
夏慕君换了身干净衣衫,将药苗小心移栽到盆里,挖了湿润的黑土填好,放到院子角落阴凉处。
忙活完这些,她只垫了一块饼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好在夏于氏知道她定舍不得在镇上吃,给她留了面条在锅里,切了细细的青菜,还煎了鸡蛋。
“怎么买了这么大一个猪头?”夏于氏边洗猪头边问道。
“我馋……”夏慕君真的把夏于氏当自己从未见过的娘,不自觉地撒娇。
“呵呵,好,乖女儿想吃就吃。”
搬了张竹凳,她坐在灶间里吃,看夏于氏处理猪头。
先用火细细燎一遍粗毛,然后用一个竹片弯就的夹子拔,再用开水烫,刷子刷,冲净。
烧一大锅热水,焯过猪头,除去嘴周白膜,再用盐水浸泡,最后把猪头斩大件,和生姜大葱一起放进锅里煮。
夏于氏去准备晚饭,夏慕君看火,待煮开后,又加糖和醋,还加了从药铺要来的八角和桂皮。盖上盖子,用纱布封好缝隙,再浇凉水浸湿纱布,转小火焖。然后她就转身去帮娘亲了。
爷爷回来后,看见她的药苗很感兴趣,不停地夸她有主意。
月朗星稀,一夜无话。倒是夏慕君起来好几次,一会看她的药苗,一会看她的猪头。
天光微熹,睡眼朦胧的夏云峥拿着牙刷子往水井走去,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他像被牵住了鼻子,跟着香味走到了灶间。
姐姐正在切肉,色泽红润,冒着油光的肉还热气腾腾。他顾不上烫,用手夹起一块就放进嘴里,皮爽肉酥,口感丰富,油而不腻,还有一股特殊似甜又微辣的辛香。
刚刚还很瞌睡的他瞬间清醒,又伸手去拿,姐姐拿筷子敲他的手:“切好再吃。”他嘴上应着,抢了一块就跑出来。
端上桌的肉果然大受欢迎,小慕兰和云峥吃的满嘴油光,爹爹也是不停筷,说镇上酒楼做的都没这个好吃,一向胃口不好的奶奶也多吃了几块,爷爷偏爱猪耳朵,把平时舍不得喝的高粱酒都拿出来了。
大家都觉得这肉似乎比平时的炖肉有些不同,娘浅笑着说这可是君儿煮的,小慕兰嘴里含着肉,模糊不清的喊道:“姐姐棒棒!”惹得众人一阵笑。
是夜,桃花镇。
“咚咚咚”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吱呀”一声,一位睡迷瞪了的衙役慢吞吞地开门,还抬手擦了一下口水。
昏暗的烛火不停摇曳,将门口两人一马的影子投到墙上。
当前一人,身形魁梧,毛发蓬乱,形容狰狞,直似那恶鬼在生,吓得衙役口水也不敢流了,哆哆嗦嗦的问道:“有何贵干啊?”
“是我。”大个子身后闪出一人,头戴云纹帽,正是那大胡子。
“原来是霍大人回来了。”衙役赶紧拉开大门,让二人进去,又出来牵马。
大胡子亲手将大个子手脚锁起来,才放心交给牢头。这条漏网之鱼叫他好追,将近一个月都在马背上。押回了桃花镇,撒泡尿的功夫,还差点让他跑了,害的他又是一顿好追。
他早已累极,今晚打算在衙门将就一夜。简单洗漱后,合衣而卧,眼前却无端浮现出那个惊马的姑娘,杏眼圆睁,朱唇微启,好像一只无辜的小鹿。
又想到她那瞪着眼睛的大猪头,他翻个身,嘴角噙着笑意,沉沉睡去。
第4章 芒种()
天气越来越热,院里大槐树上的蝉几乎从清晨就开始鸣叫,直至日落。
全村少说上百颗树,整日都是在嘹亮的“知了知了”声中度过,它要是一会儿不叫,都会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失聪了。
这样的日子,当然是窝在家里,躺在竹椅上,啃着西瓜最舒服了。夏慕君也知道,可惜办不到。
佃农一家回去奔丧了,家里十亩地里的杂草长得比麦子还高,又临近芒种,马上要收麦子,哪里找得到人手?只能全家齐上阵。
说是全家,慕兰幼小,奶奶病弱,娘要负责菜园,还有全家人的衣物浆洗和饭食,爹爹做活跟自己一样慢,所以爷爷和弟弟承担了大部分的劳动。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四个劳动力戴着草帽,拿着小泥镐来到地里,开始除草。干了一会,日头越来越高,麦地里闷且热,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咬上一口,又疼又痒,再被汗水一浸,马上肿起来。
一亩地可真大呀,野燕麦扎地又深,就算用泥镐,也要好几下才能挖出来。四人撅着屁股干了一上午,才算除净了小半亩地。夏慕君现在才真正懂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
爷爷和弟弟还好,爹爹累得气喘吁吁,不知是灰尘还是泥土,顺着汗水把整个脸都画花了,哪里还有一点白面书生的模样。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能是吸入了粉尘,喷嚏打的都止不住,小脸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当晚夏于氏看着女儿白嫩的手心都磨出了水泡,心疼的不得了,第二天让女儿在家煮饭,自己去帮忙。天不亮,几个人就出发了。
夏慕君想着这样也不是办法,后面还要收麦,家里的这些老弱病残干的慢不说,身子骨哪受得了?爷爷虽然嘴上没说,但昨天进进出出都扶着腰,肯定是伤着了。
夏慕君摘净菜蔬,切好腊肉,焖上米饭,看时间还早,跟照看小慕兰的奶奶说了声,就出门了。
她想去村长刘大叔家里再打听打听,看看村里有没有人做散工。
村长家就在对面,隔着池塘和几亩水田,一会就到了。待夏慕君进了院子,才发现村长家里来客人了,应该还是贵客,因为还不到饭点就已经喝上了。
慕君想想就不进去了,拐到灶间打算问问刘大娘。
灶间只有刘大娘一人,胖胖的身子围着锅台转不停,又要炒菜又要看火,一见她跟见了就救命稻草似的,边抹汗边说:“慕君啊,快,给大娘打个下手,磊子和二丫去田上送饭了,谁想到这时间会来客……”
慕君就这样被抓了壮丁,留在这给刘大娘烧火。
堂屋里,刘大叔正陪着一老一少两位贵客,少的是桃花镇巡检使霍大人,老的是霍大人的外公宋老爷子。
这外公祖上是这流溪村人,现在老了,想着落叶归根,重修祖屋,回来养老。
作为村长,于情于理,刘大叔对这事都是赞成的,更何况他本人十分敬佩这位霍大人,频频敬酒。
“我们流溪村能出霍大人这样的豪杰,简直是天大的荣幸啊!谁不知道啊,霍大人英明神武,独自一人,深入虎穴,忍辱负重,潜伏半年之久,终于把大青山上那为害一方的山贼窝端了个底朝天……”
刘大叔觉得自己的口才简直连村口说书的瞎子都比不上,不知道为什么,宋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吓得他打了个酒嗝,把下面的话都吞进了肚子。
霍大人倒是面不改色,端起酒杯,回敬道:“大家抬举,谬赞谬赞……”说罢,状似无意的看向窗外。
刘大娘的菜做的差不多了,慕君要打听的也打听到了,她脚步轻快的推了院门出去,并不知道身后有一道视线追随着自己的背影。
半晌,霍大人和宋老爷子从村长家告辞了,事情也定了,一席饭吃的宾主尽欢。一出院门,宋老爷子的笑容就没了,黑着脸瞪孙子。
“我说你怎么一脸的大胡子,感情是在贼窝里装强盗啊!半年不回来看我,还写什么破信骗我说去看你师父了?你小子真行啊!你,你,你,我,我,我……”
老爷子气的都结巴了,拿起手杖作势要敲,霍大人也不动,知道外公舍不得,陪着笑说:“我知道您老担心我的安危,您看我不是也没事嘛……我以后会常常回来看您的……”
……
慕君回到家中,麻利地做好饭菜。饭桌上,一家人边吃边商量。
刘大娘说虽然本村没有人做散工,但来了一批邻村的“麦客”,村长家也请了几个,做活又好又快,管饭外加每人每天二十文钱。·
爷爷心疼钱,数着指头算道:“家里十亩地,少说要请四个人,那一天就是八十文钱,还不知道几天能干完……”慕君打断爷爷的计算:“多少钱也是划算的,你们累病了才不划算。”
爹爹和娘亲也是这么说,最后决定明天就去请,干得好的话,芒种收麦子也让他们干。
这“麦客”干活是真下力气,天光就来,看不见才走,十亩田拔草,四个人只用了两天。就是吃得多,除了三正餐,上午和下午还得往田上送两趟“夹餐”,有干有稀,饺子,烙饼,西瓜,绿豆汤,天天换着花样。
夏慕君和她娘这两天什么也不干,光做饭就累得够呛。
芒种到,收麦忙,龙王口里把粮抢。
芒种前后麦子成熟,可此时也多雨,麦子一旦打湿,就容易发芽霉变,那一年的辛苦就竹篮打水了,这也是为什么夏收又叫“龙口夺粮”。
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收麦了,学堂也放夏忙假了。收麦前一晚爷仨个就在家把镰刀都磨好,小斗车和大斗车都准备了好几辆。
四名“麦客”在前面割,爹爹和弟弟各推一个小斗车跟在后面,割下的麦子就扔到车斗里,堆满了就送回田边大车里装好,大车堆满了就往自家门口场子送。
门口的麦场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用石磨压的板正,天气炎热,麦子一会就晒的透干。爷爷赶着租来的驴,拉着石磨在麦子上来回碾过,让麦粒脱落,打下来的麦子要留在麦场晒一周才能收进谷仓。
奶奶,娘和慕君就负责把碾过的秸秆收回来,摘净上面残留的麦粒。再由爷爷把光秃秃的秸秆堆到后院向阳处,晒干切碎后还田或者做堆肥,还能供牲畜食用。一家人各司其职,配合得井然有序。
整个流溪村都是一幅繁忙的景象,金黄的麦浪里满是劳作的人们,“刷刷刷”的割麦声不绝于耳。
平时满村跑的半大孩子们也不见了,都在地里帮忙。有那人手不足或手脚慢的,还趁星夜下田割麦打麦,只为尽快将每一粒麦子送进谷仓,心里才能踏实。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1”就是这幅景象。
总算天公作美,万里无云的晴好天气持续到收麦结束。今年的麦子收成也好,比前几年都多,村里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
不过夏忙还不算完,收了麦子,还要整田除草下肥,玉米,大豆,高粱和红薯这时候都可以开始种了,家里有水田的还要忙插秧,真是一刻都不得闲。
好在夏家的佃户奔丧回来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们了。
……
半夜就开始惊雷,到了早上,瓢泼似的大雨如约而至。银色的雨幕遮天蔽日,来势汹汹,门口池塘的荷叶和荷花被打得一片东倒西歪。
夏慕君昨晚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