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3·影子-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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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在他的努力下,男舍又向救渎的康庄大道迈开了一步。
只是,他还有一件要事没做。
等到晚上,趁着宿舍走动的人较少时,廖该边拿起一迭迭白报纸、浆糊、奇异笔,对照着中午在海报旁抄写的笔记本,走到贴满海报的墙壁旁,展开他的标语净化工作。
首先是一个康辅社的海报:“悬赏帅哥辣妹加入”,廖该边冷笑一声,心想:悬赏?又不是抓犯人,这种哗众取宠的标语言不及意,此乃罪一,只征求帅哥辣妹入社,可见这个社团也是淫秽的聚集地,难道貌丑的人活该不能入社?此乃罪二。
于是,廖该边用奇异笔在白报纸上写着:“恳请有志男女一同加入”,再用浆糊黏在原先的标题上,就算是将社会负面的价值观净化了。
为了方便,我们只举几个例子来看看廖该边将别人的海报改成什么纯洁的德性:
“狂飙劲舞摇头玩!”……》“健康跳舞,拒绝摇头!”
“邀您一起聆听上帝的声音by信望爱社”……》“不听上帝言,地狱在眼前!”
“一起做个快乐的慈济人!”……》“加入异教徒必自取灭亡!”
“走进美好大自然,征服峰顶云海”……》“自然诚美好,天堂价更高。”
忙了一个多小时,廖该边一面擦汗,一面站着欣赏自己的巧思。
“这下子,整个宿舍的空气彷佛神圣起来,希望这些傻孩子能明白我的苦心。”
廖该边欣慰道。
“丑死了。”
一个既熟悉又响亮的声音。
廖该边回头一看,果然是柚子。
不只柚子,吉六会其它三个成员也同他走在一起。
“会是谁那么白烂?”一个胖胖的男生说,提着两瓶特大号可乐。
廖该边知道他的绰号叫阿和。
“是你吧?该边老伯?”吉六会会长看着廖该边大笑。
廖该边挺起胸膛,说:“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不要鸟他啦,快回寝室做实验了啦。”“快走,不要被他传染白痴病!”
是P19跟智障。
吉六会似乎要进行什么实验……
该不会是生剖少女的祭魔仪式吧?!
“等一下。”廖该边挡住欲将离去的吉六会。
“冲虾小?”吉六会会长说。
“这一两天有很多学生老是在你们寝室外面徘徊,快说,你们到底在进行什么阴谋!”廖该边狐疑地问。
“阴谋没有,大阴茎却是有的,我们现在要回寝室量阴茎,你要不要一起来?”柚子笑着说。
“不行啦,规定里说,阴茎一定要五公分以上才能参加实验,廖伯伯还少四公分,这可不能为他破例……”P19说。
“兄台此言甚是,吾等速速离去为佳。”吉六会会长说完,四人以小跑步绕过廖该边跑到楼上的寝室。
廖该边看着吉六会上楼,气得全身发抖,拳头都快捏爆了。
真是个倒霉的夜晚。
廖该边嘴里咕哝着,拿着警棍在宿舍外围巡视,散散步。
因为常常有野狗跑进学校里大小便,于是,廖该边时常将白天受的一肚子鸟气转嫁到可怜的小狗(是小狗,不是大狗)身上,揍得那些小狗哀嚎不已可以让廖该边心情好转不少。
今晚,倒霉的一晚(只要碰到吉六会就铁是倒霉的一晚),廖该边的确需要找几条小狗出出气。
廖该边漫步在宿舍外围,注意着野狗的行踪。
突然,更倒霉的事发生了。
“夙”的一声,廖该边惊觉醍醐灌顶。
特浓特多的臭尿居然从天而降,将廖该边淋个正着,廖该边大惊,双眼一黑,惊骇中竟然摔倒在步道上。
是的,一股水柱从三楼的高度冲下,本就伴随着力学公式F=ma导出的巨力,冲得廖该边昏头转向、措手不及,况且此尿奇臭,使廖该边趴倒在地上,几乎给熏昏!
“ㄍ……ㄍ……是谁!”
廖该边奇怒,爬起来时还不敢相信自己爆衰的遭遇,他拭去眼中的残尿,看着可能泼下臭尿的几个靠窗寝室……事发现场上方……二楼住的是新生,三楼……三楼住的是吉六会!无恶不作的吉六会!
“一定是他们!”
廖该边抄起脚边的警棍,连衣裤也不换了,挟着一股狠劲,发狂地往三楼急冲。
吉六会会所。
廖该边一脚踹开寝室门版,红着眼叫嚣:“是不是你们泼的尿?!”
此时,他赫见柚子、P19、智障三人,竟掏出自己的阴茎亵玩着!
“你们在做什么猥亵的事!快把它们收起来!”廖该边大吼着。
他没想到吉六会所谓的实验竟是集体杂交,这么丑陋的事竟然在他管理的宿舍里发生,这样……上帝一定会怪罪他的疏失,也许还会将选民的资格撤回!
还有,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三个人竟然甩荡着超长的生殖器,其中柚子的生殖器尤其细长得不可思议,这简直是魔鬼不洁的化身!
“太不干净了!居然这样亵渎求学的圣堂!”他吼叫着。
不行!
这次非得好好教训他们不可!
“我就猜是你们!这两天那么多人围在你们寝室外面,鬼鬼祟祟的,我就知道你们绝不是在干什么好勾当,没想到……没料到你们竟是在集体亵淫!好!一个个都给我站好不准动,站好!”
说完,廖该边拿起警棍,狠狠地追打几乎没有反抗的吉六会,他一面痛揍柚子几人,一面愤怒地说教,而自知理亏的吉六会倒也不再出言讽刺,只是抱头惨叫。
不多久,廖该边气力放尽,又看见寝室外聚集了很多学生围观,于是干骂几句离开了;离开时,辅被泼尿不久的廖该边竟觉心情大好。
被泼了尿固然不必高兴,但终于逮到名正言顺痛殴吉六会的理由,这一股臭尿廖该边倒也淋得值得。
“哼,你们这些地狱派来的使者,究竟是敌不过我的正义出击……”
廖该边嘴角浅笑着,回到管理员室里换下衣裤,再到浴室用祝福过的圣水擦拭一遍身体,洗完澡时正好十点半。
“今天的忏悔录可有得写了。”
从书柜拿出一大本日记模样的纸本,廖该边仔细写下今天执法、祷告、反省、与“如何又靠近上帝脚趾一步”等等感想。
今天该边写得特别久。
痛殴吉六会以驱魔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嘉年华。
终于,阖上厚厚的忏悔录,廖该边又整整祷告了一个钟头。
他总有很多话要跟上帝说。
诉苦、谄媚、祈求……还有不停地咒骂黑暗……
人间的黑暗太多,所以廖该边总是耗费最长的时间批评世界的沉沦与堕落,期盼上帝抛下一句“没错!”。
祷告完毕,夜也深了,廖该边很快地巡视宿舍一次后,便盖上粗操单薄的棉被(他相信上帝看得见他的简朴)睡了。
睡了,灯却没关。
管理员室里点了三根特长的蜡烛,烛火拖曳着巨大的光影在墙上晃动、晃动。
“永远与光明同在。”
廖该边总是这样相信着。
永远与光明同在……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师大发生了震惊社会的大新闻。
很不幸,这条超大的新闻就恰巧发生在廖该边管理的男舍里。
这条新闻吸引了很多记者,十多辆SNG采访车停在原本就很狭小的校园里,摄影机架满了每个角落,其中大部分都对准着宿舍顶楼,尝试从紧闭的窗口缝中拍到点什么;媒体每天在师大校园里穿梭访问,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八卦、谣传、毁谤、怪力乱神,男舍顶楼俨然成为校园最诡异、神秘的地方,关于顶楼的诸多揣测不停地流传着。
“听说学校已经将那些学生隔离在顶楼,真是太不人道了。”记者甲。
“不是传说是那些学生因为不愿就医,所以自愿被隔离的吗?”记者乙。
“到底真的是象皮病还是什么怪病,为什么不去医院治疗?怪怪……”记者丙。
“听说是局部性象皮病,因为生在生殖器的附近才不想就医的。”记者乙。
“好可怕,到底有几个人被隔离了?有哪家报社查出来了吗?”记者甲。
“听自由时报的记者说,好像是37个人。”记者丁。
“我听TVBS说是39。”记者戊。
“倒底真相如何,其实真该派人偷偷闯进去瞧瞧,现在新闻搞得那么大,我们进去说不定舆论也会支持我们。”记者己。
“根本不清楚是什么病,说不定是最新的病毒感染,谁敢进去?”记者庚。
“真相不知道何时揭晓?我们媒体既然报导了这件事,就该揭露真相……”记者辛。
“该不会是国防部的生物武器气体外泄了吧?”记者丙。
这一天,记者们在送给顶楼学生食物的篮子里偷偷放进小型针孔摄影机,但没拍到什么就被机警的学生弄坏,记者于是在楼下广播,呼吁顶楼的学生将楼上的情景用网络传输影像下来,或是发表任何声明,以求给社会一个交代。
这一切都看在廖该边的眼里。
廖该边对这一切惊怒极了。
宿舍原本好好的,今天却发生这么恐怖的怪事,他这个对舍监的难辞其咎不说,他的信仰所带来的压力却更沉重;廖该边从事发以来,在顶楼尚未被隔离前,便亲眼看见几十个学生捧着、甩着自己细长可怖的生殖器在走廊上哭泣、吼叫,他被这些超真实的怪状给吓呆了,他以为魔鬼的种子已散布在神圣的学堂,末日的审判即将到来……
廖该边想起那天他闯进吉六会寝室的情景,他隐隐约约觉得柚子三人长得夸张的生殖器,一定与这一连串怪事脱不了关系,他们一定在寝室里借着淫乱的仪式召唤邪恶的魔鬼,将恶魔疾病的种子散布在神圣的宿舍,当时他没有将他们全都乱棒打死,真是错的彻底。
他深夜里常常祈祷恶灵退散,祈祷上帝赐予他对抗黑暗的力量,以便将宿舍顶楼的怪物一一杀死,重新严格管理宿舍以维护上帝的名声。
廖该边的祈祷似乎生效了。
几天后,警方根据顶楼已不再传出声响,更发出浓浓的尸臭的情形来看,研判顶楼的同学全都罹难,于是穿着隔离装进入现场,在法医刊验过数十具学生尸体后,便驱逐媒体,让管理员廖该边跟军方支持的消毒专家一同清理顶楼。
终于看见传说中地狱景致的顶楼。
廖该边看见顶楼阴毛丛生,树根状的超长生殖器在尸身上盘据纠错,爬过天窗、走廊、床缘、计算机桌,恶心的尸臭伴着中人欲呕的精液腥味,在空气里窒郁不散,甚至还有几条挂在腐烂尸体上、尚未枯萎的生殖器隐隐地摆动着,正在做垂死挣扎。
军方的消毒专家一面呕吐一面喷洒高计量的消毒雾,警方法医也是从头至尾吊着眉头,暗暗抱怨自己背到极点的签运。
只有廖该边兴高采烈地,将一条条的生殖器铲进军方特制的畚箕里,还将尸体踢来踢去,连窗户旁两具没人想动的、微笑着的恐怖怪尸,也是廖该边一把拖进尸袋绑好。
“黑暗总算过去了,我全能的上帝,感谢您赐予我重新管理宿舍的神圣任务,我一定竭尽所能,驱逐可鄙的黑暗,将您的光辉、您的指引,带到每个学生的心里。”他心想。
在这为时整整一天的恶心工作后,廖该边同往常一样,在长长的祷告后,点上蜡烛,愉快地睡着了。
愉快?
是的,他终于摆脱了恶魔进驻的宿舍,重新将光明纳入,这的确令廖该边欣慰。
不同的是,在这件恐怖的事件过后,廖该边的心中更加拒斥黑暗,甚至,畏惧黑暗。
所以,我们现在被床边的蜡烛给照得睁不开眼,因为廖该边一共点了二十支蜡烛。
二十支蜡烛当然很亮、很亮,但是烛火仍拖曳着巨大的光影晃动。
光影晃动,寝室里只有更加的黑白分明。
廖该边看着巨大的光影,烦恶地睡着了。
第二天,廖该边神气地巡视每个寝室。
“倒要看看吉六会现在变得怎么样了。”廖该边咧开嘴笑着。
他知道吉六会在顶楼事件里已经死了两个败类(他在收尸时还狠狠踢上两脚),一个下落不明,只剩下爱吵闹的淫首会长、懒惰的胖子、光会计算机的低能,他正想趁机奚落他们一番。
走到吉六会位在三楼的寝室,廖该边哼着小曲,拿着管理员备用钥匙径自打开门,看见吉六会三人正一言不发地看书、看报、写程序,他冷笑说:“吉六会少了三个,应该改名叫吉三会吧!”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