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魔障-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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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出现了一个人,谢七一身黑衣,他腰间别着一把剑,身后背着的则是斗天破。走过万水千山,走过万千城池。他见过了很多人,也收过了许多魔,那把斗天破裹上了层层金光。
金光
景安想要再看清楚一点,为何收魔会让斗天破镀上金光,便猛地被画卷弹了出去。景安睁开眼睛,和树心中他炼化时同出一辙的金光再次闪现,又很快地消失不见。
一只大手将画卷阖起,悄无声息地藏在了他逐渐已分成天地的识海当中,藏在了其中的一片云彩之中。
岁月悠悠,千年前,有一人下棋,一人观棋。
观棋的人问:“你为什么要自己跟自己下棋。”
下棋的人答:“能算清楚自己下一步怎么走,这样才有趣。”
观棋的人歪着脑袋问:“如果有两个你,这个你在下棋的时候不就已经改变了另一个你的走法了吗?”
下棋的人敲了敲他的脑袋:“人又怎么会有两个呢?”
观棋的人眨眨眼:“那就更不好办了,这一秒的你怎么会知道下一秒的事?下一秒的你其实已经被这一秒的你影响的。而且都是你,都这么阴险狡诈,你怎么知道你的算计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下棋的人听着他胡搅蛮缠的理由,乐了:“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招人烦?”
被叫做小孩的一溜烟窜了起来吐了吐舌头:“反正你喜欢。”
下棋人布满星斗的袍袖一抹棋盘,黑棋白棋便混作一团。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还是那药惹的祸,可谁让那药是他自己喂的,又能怪得了谁?
自己算计自己
想到被算计的也是他自己,下棋人长叹了一声,头疼啊,第一次讨厌自己这想太多的毛病。
***
骆沉逸下意识看了一眼小师弟,小师弟已经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他身边是依旧背对众人毫无反应的掌门。
而骆成虚还在斥责谢木佑,当他说到让弟子叫来余巍带来的亲友时,谢木佑突然笑了:“您提醒我了。”
提醒了什么?
谢木佑张开左手,虚按在半空之中,五指大张之下就是余巍的尸体。
众人张大了眼睛,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逃离这里的恐惧感。
随着他手掌的移动,余巍的尸体化作了粉末,一阵夜风拂过了擂台,白色的粉末随风散去。
擂台之上站着清清爽爽的谢木佑,地上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空气中残留的海腥味提醒着他们刚刚的一切并不是梦。
“是长老您说的,比斗之中,生死不论。”
骆成虚后退了两步,他失策了,有此人在今天未必能够成事,但如果能利用此人
谢木佑走下擂台,已经从识海中回过神的景安定定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
如果说一直以来谢七就是苍白中带着一丝羸弱,那么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扫沉疴。
“很高兴?”
“嗯,高兴。”谢木佑的语气除了高兴,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邀功。
景安起身,揉了揉他的脑袋:“高兴就好,你杀的必然是恶人,既然是恶人死不足惜。”
“景安。”
谢木佑叫住打算上台的景安,他此刻的神色很放松:“我很高兴,比在雀氏毁掉神明塔时还要高兴。”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此时的大殿极为安静。景安听见“神明塔”三个字的时候,突然间抓到了头绪,刚想问清楚时,有人就拖着磨砂纸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来——战——!”
景安回了谢七一个笑脸,便足尖轻点,一个后翻就跃上了擂台。
看着对面的斗篷人,景安抽出了背在身后的斗天破。
“你不配用那个字。”
用哪个字?
“你这样的人,配得上战这个字吗?”
众人:“”他们发现一直没有出手过的景安和谢木佑是一个调调,打人前能先把人气死,偏偏气人的人还格外地理直气壮。
斗篷人手中拿着玄黑的短笛,但与献艺时不同此时露在斗篷外的手没有皮肉,只剩下雪白的骷髅。
景安没有害怕,而是盯着他笑了:“你进了落星洞?好看吗?”
“是你们害的我和钰儿沦落至此——”斗篷人吹响了血笛,顷刻间,就有人叫了出来——
“不要来找我,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我害的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别人。”
“我、我当时没想害你,是你自己不小心”
大殿内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他们看到了什么?”景安看着擂台下丑态毕露的人们,疑惑道。
“当然是看见自己作的亏心事——”斗篷人笑了起来,笑声咔哒咔哒的,那是骨头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也玩起了惩恶扬善这一手了?”景安拍了拍手,“可不像你的作风,而且你不是要找我报仇吗?”
“谢木佑刚刚杀了人吧?”斗篷人冷笑,“我没有以卵击石的习惯,当然是先解决一个再解决一个。”
景安扭头看了一眼台下抱住头缩到墙角瑟瑟发抖的谢七,点了点头:“那行吧,你该解决我了。”
“你不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景安反问他。
“果然”斗篷人摇了摇头,“看起来的深情都是薄情人,反倒是我”
他温柔地隔着斗篷摸了摸自己腰间拱起的一块:“乖,别生我的气了。”
“他们都是假的,只有我对你是真的。”
“我以前那样对你,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你要是还生我的气,我把他们杀了给你报仇好不好?”
第二十四章 信任()
过了许久,就连笛声都停止了;斗篷底下的人突然低低地笑着;连笑了好几声才道:“我想知道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知道?”
“你知道吗?”他不再刻意地压低声音,但是比起他们初遇时;说话时多了一种像是刮板在骨头上摩擦的声响,“面对你们,我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是怎么也看不透;看不透你们的底线;看不透你们的来历。”
他用只剩白骨的手掀开了斗篷,斗篷下的面容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两天的承受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斗篷下的脸如果单看一边是阳光俊朗的男子,但是另一边却只剩下白骨枯肉,上面的皮肉正一点一点地消蚀着,甚至有一块皮子还掉在了地上。
景安皱着眉头,但是景安觉得这一幕不仅骇人还挺恶心的。
斗篷人正是滕其波;他嚯嚯地笑着;用食指的骨头棒子摸了摸自己已经没有了皮肉的下颌,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其实这样挺好的。”他顿了顿;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腰间;“反正;钰儿也不在意我的面容;她爱的是我的灵魂。”
景安望天;之前怎么没发现滕其波还有当情痴的潜质?但是这波恩爱秀得让他特别的倒胃口,简直浪费了这里大厨的好手艺。
滕其波还要再说话,景安掏了掏耳朵:“要不打完了再说?秀恩爱死的快。而且你们两个,算起来已经死了一个半了,再死半个速度更快。”
滕其波对这种触霉头的话一点都不在意,吃吃地笑着:“那你们呢?”
“我们?”景安一脸茫然,回头看了眼谢七,“我们这么低调,有秀恩爱吗?”
众人:“”他们怕是对低调这个词有误解。
“行了,别废话了。”景安颠了颠斗天破,他能感受到黑布底下的兴奋,整个武器都在嗡嗡作响,“先打了再说,我赢了你把噬心蛊的秘密告诉我。”
“嗜、心、蛊。”滕其波玩味地笑了,“怎么你们都对这个有兴趣?”
你们?
景安眉头一皱,刚要发问。滕其波又一次吹响了血笛,这一次其他人没了反应,但景安却感觉到铺面而来的庞大战意。
是的,庞大。不像是一个人,而是千军万马的磅礴战意。
景安用斗天破杵地,弓着身子。突然间,他眼前的景色变了,没有了擂台和滕其波,取而代之的是漫漫黄沙。荒漠之中,只有刺目的烈阳和狂肆的风。烈日让他睁不开眼睛,而风沙吹得他直不起身。
“冲——啊——”
“冲——啊——”
“冲冲冲——”
“杀——”
“杀——”
“杀杀杀——”
跌宕起伏的厮杀呐喊之声从远处传来,铁蹄声、重盾声、兵刃声还有狂风席卷沙尘的风沙声一时间充斥着景安的耳膜。
景安努力撑起眼皮,可环视四周只有漫天黄沙,没有一个人影。
但叫喊声却越来越大,似乎——仅有咫尺之遥。
“唔——”景安身子一歪,肩膀上重重地挨了一记。
擂台外,病歪歪的谢木佑突然捏紧了铁铸剑,抿唇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
“我以为你会冲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骆沉逸说道。
谢木佑眼睛盯着台上一动不动,头也不抬地回道:“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你一直把他护得很好?”骆沉逸摇摇头,“大阵,献艺,洞府,抽签,比斗这些还不够?”
“你在意些什么?”谢木佑抬头看他,眯起了眼睛,“我护着他那是因为我愿意,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可你们是恋人。”
“你错了,我护着他是因为他这个人,跟我们有没有关系一点都不相干。”
“哪怕你们不在一起?”
“我们以恋人身份在一起的时间估计不会超过一百天,而这一次我们在一起,时间还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
“你说什么?”骆沉逸不太能理解这样的算法,意思是他们一直在分分合合?
“角龙都死了。”谢木佑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笑容,“你确定你要知道这么多?”
骆沉逸沉默了,眼前的这位不是人,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他究竟是什么?是妖?是精还是别的什么?
他迅速地盘算着,究竟做什么选择对自己更有好处。但当他再次开口时,围绕的却依然是景安:“但你这一次却不护着他了。”
如果谢木佑能够在第一轮让他们错开,景安还有机会面对一个更弱的对手,但是谢木佑却让他们在第一轮就相遇了。这件事情,骆沉逸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总不能你预知了他对你的安危熟视无睹?”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一个解释,就是在斗篷人第一次吹响血笛时景安无视了谢木佑的状况,根本无惧于斗篷人的威胁。
谢木佑:“”
骆沉逸见他沉默以为自己猜对了,喃喃道:“所以你就不再护着他,让他自己去面对——”
“落星派的人都跟你一样是死脑筋?“谢木佑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他觉得他第一次有说服一个人的冲动。
“不不是吗?”
谢木佑无语道:“他不担心我是因为知道我在做戏,我不会猜忌他是因为我知道他在乎我。我让他自己去抗,是因为我知道他想去。”
“可是你们是恋人”骆沉逸还是在纠结,从第一次相见开始他就在观察他们,或许是第一次见到他和小师弟以外的同性恋人。越进行对比他就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多也不够好。所以在谢木佑第一次选择不替景安扛着的时候,他才会憋不住自己的疑问。
“其一,我在意的是这个人,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
“其二,喜欢很重要,可信任远比喜欢更重要。”
骆沉逸一怔:“所有都据实相告?”
“不,是信任他的选择和能力。也是相信,他永远不会害我。”
“这个”骆沉逸苦笑,“好像比喜欢更难。”
谢木佑不再说话,他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本来就不是朋友,只不过念在骆沉逸对他们存有善意,而且也算是个同道中人的份上提点一二。
他们说话的时间不过两分钟,台上的景安身子再次一歪,他弓着腰,紧皱的眉头显得疼痛难忍。
“唔——”他浑身一震,众人就看见他肩胛处湿了,黑布黏在了他的身上,而空气中弥漫开来铁锈的味道。可哪怕是这样,他的双膝也没有触地。
景安受伤了。
这个认知让谢木佑猛地站起身,他紧抿着唇,却强迫自己站在原地。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让他打决赛。”骆沉逸已经看明白了,景安的实力和谢木佑是天壤之别,虽然不知道他靠着什么过了大阵,但现在想想应该也是谢木佑使的不知名的手段。
风的压力,可一圈兵刃架在他脖颈处的压迫,强迫他跪下。
不可以——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