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魔:魔君快出招-第1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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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族年轻的巫即坐在花丛中,依然还是那一身青衫木簪,唇边放着一只陶土埙,那泠泠曲声便是从他嘴里传出。清歌躺在他身边,明明是一样的面目,只是眉眼间的疏淡,比之现在要柔和一些,闭着双目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正在听曲——但无论是哪一种,其实都是一样的。
她长年持剑,即便是安安静静待在一边,也时而透着剑的锋芒,能让她像现在这般彻底地放松,那么此地此人,她必定是全心信赖着的。
莫弃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有些发堵,下意识地低喃:“清歌”
清歌
清歌睁开眼睛,目光有一瞬间的空茫。
身旁的明遥尘觉察到她的动静,放下手里的埙,问了一句:“怎么了?”
清歌眨了眨眼,空茫之色渐渐褪去,仰起头来,抱怨了一句:“吵。”
于是明遥尘笑了起来,温和而无奈:“多少人求着我给他们吹一曲,你好到,竟是怪我扰了你清眠。”
清歌侧头:“那就吹给那些求着你的人听去。”
年轻的巫即明显被她噎了一下,顿了顿,才无奈地叹息:“好在还有我,不然你这性子,怕是等上千年万年,也是没人敢要的。”
他伸出手,捋了捋她睡乱的鬓发,午前的阳光正好,她抬头挡了挡,嘟哝了一句:“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他握住她遮阳的手移开,挪了挪身子,替她遮住阳光,笑道:“哪里有委屈——能得清歌委身结缡,是明遥尘的福气!”他神情温润真诚,又指了指前方一处,“我叫人在此盖一间房,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可好?”
清歌转头望去,顿了半晌,应了一声:“好。”
“好”字入耳,莫弃差点没呕出血来!
幻境幻境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他不断告诉自己,心里却灼烧得厉害——不过都是自欺欺人,也许是幻境,但即便是幻境,这一切也都是真实的——清歌和明遥尘,听到耳里是一回事,切切实实地看进眼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女的清丽安静,男的温润如玉,风吹得花海舞动不止,他们靠在一起喁喁私语,说着美好的未来。
——于是莫弃得承认,他是嫉妒了。
他只得清歌百年,而明遥尘,却几乎得了她一世。
他垂下眼,遮掩了眼中的神色——百年,不过是转瞬即逝的须臾,他费尽心机,得到的,不过是须臾而已。
清歌。
“是你在叫我?”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抬头,见明遥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清歌站在他面前,带着些微的疑惑和戒备。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陌生的眼神了,一时惆怅万分。
却见她顿了顿,又继续问:“你是谁?”
你是谁你是谁
莫弃差点儿给呕死,咬碎一口老牙才恨恨道:“我是莫弃!”
莫弃?
清歌偏了偏头,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想了半晌,才道:“不认识。”
莫弃:“”
他心里瞬间涌上的明媚忧伤,百般滋味,谁人能懂?!
而彼时,韩越指着水面里的人,淡淡地道:“你不认识他——这就是你的过去,并没有他。”
清歌从水面下莫弃那张百味杂陈的脸上挪开目光,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还用你说?
在她已经过去的漫长岁月里,有没有莫弃,难道她自己还会不清楚吗?
然而,卜族出身的少年却带着晦暗莫名的神色,道:“没有,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他指了指水面里那百花环绕面对面的两人:“看到没有?他就站在你面前,可是你不认识他,没有将他看进眼里,即便他看着你,也认得你,”
“所以,你的过去,才没有他。”
她和莫弃,相识于沉龙之渊,她的过去里,没有莫弃的存在,才是理所当然的。然而这个卜族出身的少年魂魄,却告诉她,并非是没有,而是她不知道。
是她,不知道。
这样的事,她是不相信的。但少年的话,却仍像一根锐利细密的针,瞬间扎进了她心里——八千年太久,久到她已经有些记不清楚她看到的这些,是那个时候切切实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依照某些人的想法折射出来的幻象。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她望着水面映现出的景象,片刻的沉默之后,淡然道,“比如你看到的,八千年前我与巫即明遥尘,是这般模样的,而八千年弹指而过,如今我与他,却再不是这样!——时如逝水,一去不返,都不过是虚妄,何须执着!”
何须,执着。
她像是和韩越说,又像是告诉自己,说到最后,心口针扎一般的疼痛轻缓,连重新躁动起来的迷心咒,也一点点压制平复了下去。
“呵”鬼后的笑声骤然传来,带着微微的失望和喟叹,“终究是斩魔神将,天帝手里那柄最锋利的剑可惜”
她没有说“可惜”什么。
“时如逝水,一去不返”韩越却有片刻的失神,大约是想起了他那些逝去的族人,然而,对现在的他而言,这样的情绪也代表着软弱,是并不需要的,于是他很快有出手,点指向水面——这一次明显耗费的时间和力量大了许多,等水面里的景象悄然变换时,他已面露倦容。
“这是你们的将来,就在不久之后。”
第271章 置身于未来()
水面里映现出的依旧还是灵山景致,只是漫山遍野的无忧花已经悄然凋谢隐没,巫祖殿内十巫或站或立——须发皆白的巫咸,天生灰瞳的巫真,筋肉纠结的巫罗,竹竿一般的巫谢看着好似面善,却又陌生。
八千年岁月悄然流转,除了巫姑和巫即,十巫已经不知道换了几代。
这是八千年后,而今的景象。
抑或是不久之后的将来情景。
只见巫咸端坐于最前方的蒲团,问:“巫即呢?”
下首的巫真半合灰瞳,微微笑道:“眼瞅着就是大喜的日子,哪里还有心思来应对我们这些老家伙。”
巫罗闻言笑如洪钟:“巫即就算了吧——要真把人找来了,就该嫌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解风情了!”
难得所有人都是带着笑的,于是巫咸也不好再拉脸,白胡子翘了翘,也露了个笑脸:“罢了罢了,我巫族许久没有碰上这样的大喜了,你们个个都纵容,我这张老脸哪里好再为难,否则还不得被你们一个个嘀咕死了!”
于是,偌大的巫族殿内,传出了笑声一阵。
清歌终于微微变了脸色。
“你是想告诉我,巫即即将回归巫族?”
韩越满头都是汗珠,面色隐约透着苍白,半垂着眼并没有看水面映现出的种种景象,答道:“不过是从时光长河中窃取的碎片,你要如何想,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没料到这个少年竟是这样的回答,清歌顿了顿,没有再追问下去,却道:“你比小酌,要聪明许多。”
卦不可至尽,因天道无常——这个道理,小酌身为圣童明明知道,却时常有违。明哲保身,这样浅显的道理,小酌却没有眼前这个少年看得透彻!
提到小酌这个圣童,韩越沉默了半晌,脸上的神色虽然没太大的变化,却在半晌之后抬眼指了指水面,道:“这是将来会发生的一幕,你与他置身于其中,就像是前一幕,你置身于忘忧花海之中”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鬼后在侧,再多的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你与他置身于其中,就像是你置身于忘忧花海之中。
清歌想了想,一时有些不明其意,而水面里映现出的景象,却已悄然变幻。
几乎同时,莫弃也觉得头昏里昏沉的,竟然有些听不懂那些嘈杂入耳的话语。
他已经记不清楚那个“不认识他”的清歌是何时扔下他独自离开的,也不记得那漫山遍野迎风起舞的忘忧花是怎样凋谢隐没的,灵山的路径,他明明应当没有走过,却又仿佛熟悉——于是浑浑噩噩地往前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村落。
也不知道是哪家有喜事,远远的就看到家家户户挂着红绸红灯笼,一派的喜气洋洋,四五个巫族女子围坐在一起,用红纸剪着各种图案,花草虫鸟,祥云瑞兽,各式图案衬着一个个喜字,格外扎眼,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也传来过来。
“真没想到,我们巫族竟然还会有和天界结亲的一日”
“还以为仇恨是不死不休的”
“只能说,是巫即大人与天界有缘。”
“听说八千年前巫即大人就差点和天帝的公主结缡了,那时候,巫族还未蒙大难。”
“是呢灭族之仇”
“可兜兜转转,还不是这样,都是天注定的。”
“真的是许久没有这样的大喜了,听说巫即大人等这一天,都等很久了”
断断续续的话,被风吹进耳朵,莫弃呆了半晌,觉得有些听不懂。
什么叫做“兜兜转转还是这样了”,什么叫做“这样的大喜巫即大人等了很久”,他知道巫即是明遥尘,却不知道明遥尘的“大喜”,会是什么!
他听不懂。
“你已经听懂了,所以才会告诉自己没有听懂。”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莫弃抬头,就见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轻人——浅蓝的衣衫清爽利落,背负长剑一柄,从衣饰看不像是巫族之人——莫弃打量了他几眼,觉得颇有些面熟,只是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于是只好问:“你是?”
年轻男人抱手一礼:“我叫白商,是五灵仙宗弟子。”
莫弃皱了皱眉,本能地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于是顿了顿才问:“五灵仙宗的人,跑来灵山巫族做什么?”
这个自称为“白商”的年轻人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但有问必答:“巫即和天界结缡,大婚是人间大事,广邀人间各派观礼。”
结缡?大婚?
方才听到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对话还在耳边,乍然听到这样的话,他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时竟有些不敢问——这个人说得对,他并不是没有听懂,只是不想听懂罢了——巫即是明遥尘,能和明遥尘结缡的,还能是谁?
还能是谁!
果然就听那白商道:“听说是八千年前就订了亲的——八千年这样长的岁月,如今竟然还能走到一起,巫即和天帝那位大公主,应当是彼此感情很深!”
天帝的大公主,还能有谁?
果然是清歌!
清歌!
不应当是这样的!
宜言饮酒,与子相携。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他即便不能得清歌一世,但百年,却是她应允他的!
她怎么会背弃?她如何能背弃!
各种纷杂念头涌了上来,让他一瞬间有种头疼欲裂的感觉,然而他不管不顾,只是一把抓住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衣襟,几乎将他提将起来:“清歌在哪里?”
他必须要找到清歌,问个清楚!
八千年前的清歌不认识他,问他“是谁”,他纵然心塞,却不能说什么?可八千年后不同,应该和八千年前是不同的,和这漫长的八千年也是不同的!
白商僵硬的神情终于动了动,想了想问:“你要找天帝大公主?”然后又道:“在灵山顶上的巫祖殿,我带你过去。”
说罢,示意莫弃放手——他这样爽快,莫弃哪有不松手的理由,于是这人果真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给他带路。
巫祖殿莫弃也是知道的,此刻心急如焚,哪里还等得及她带路一步步慢慢挪上去,于是就抓了人往后一甩,就往山上窜去。
他速度极快,不一时就到了巫祖殿外。
第272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白玉广场尽头那座黑色大殿一如记忆中恢弘,沉淀着灵山巫族的兴衰荣辱,然而此刻这座代表着巫族和十巫的大殿,也挂满了红绸,显得格外喜庆。
只是这鲜艳夺目的喜庆,看在莫弃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碍眼,恨不得连着大殿一起统统给灭得干净!
白玉广场上此刻人头攒动,六界九道或认识或不认识的来来去去,大红的鸾轿已经停在半空,五彩神玉雕琢,七彩祥云为帘,七海深处采集的珍珠和凤凰族的彩玉编织在一起,叩击发出神乐,而拉动鸾轿的,是五彩的凤凰!
凤凰性子高洁,族内有神君相护,等闲不能驱之,然而此刻这些拉轿的神鸟却只只兴高采烈,呦呦宛如长歌。
如果如果真的是清歌,那么合该是这样子的。
流光溢彩,高朋满座,六界九道皆前往庆贺祝福。
可他却觉得,不该是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