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骑着竹马来 (完结+番外)-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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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涟盘算了一下,似乎从宫里也省不出几分银子了,洛阳行宫的修建,他不好动用户部的税银,便是从内孥中支出,故此内孥中的余银本就不多。不过样子总要做一做的,便唤了小王公公进来,吩咐道:“自今日起,各宫用度减半——明光殿除外吧,就说如今国难之时,一切从权,待突厥兵退了再恢复吧。”
玦儿笑道:“母后那边,你还是过去一趟的好,不然母后要觉着你把她当外人看了呢。这些日子,母后很是关心你的,每次去她那边坐坐,她常跟我们说你最近事忙,恐怕心情也不好,要我们多尽尽心呢。”
季涟点头道:“明日一早我和你一起去向母后问安吧。唉,只是这也省不出多少银子,柳先生今天跟我说,北边那边就算守住了,朝廷也拿不出多少银子了。”
玦儿踌躇半晌问道:“要不——我写信回家,让我爹再给我些?”
季涟讶异的抬起头,看了她半晌又笑道:“小富婆,我知道你家有银子,可前线是个无底洞,不是你们家拿点银子出来就可以支撑得起的。”
玦儿虽明白不可在天子前露富的道理,可眼下边关紧急,看到季涟每日里都为这些事情心焦,也顾不得这许多,便问道:“北边一个月要多少银子呢?”
季涟伸出一只手掌,道:“最少这个数。”
“这个数是多少?五十万还是五百万?”玦儿问道。
季涟笑道:“五百万两银子,这是至少的数呢。我是怎么也不能再用你家的银子了的,不然以后见了皇爷爷,都不知怎么跟他开口。”
“和皇爷爷有什么关系?”玦儿甚是不解,又不知他这个“再”字从何而来。
“你不知道么……皇爷爷当年起兵靖难,你祖父倾尽家财相助,不然当时皇爷爷只是一个藩王,处处受朝廷节制,哪有那么多钱打几年的仗呢。”
玦儿摇摇头,她倒从未听父母说过这些事情,季涟见她疑惑的样子问道:“你竟然不知道么?”玦儿仍是摇头,季涟放下银箸,吃了一口漱口茶,将她拉至里间:“我也是去年去拜祭皇陵时才知道的,皇爷爷在绵陵中留了一本手札,不过已然残缺不全了,其中你进宫的那一年皇爷爷有说到你祖父。说你祖父和他布衣相交,最后还为他丧命,还说既然你进了宫,一定要教导我好好待你呢。”
玦儿奇道:“还有这样的事情么,我爹娘从来没跟我提过。”她心里又盘算了一下,一个月便要花掉五百万两银子,她家倒确实是填不起这个无底洞的。但是要支援一两个月,她爹还是出得起这个数目的,她娘生辰时爹送的一件披肩,便耗银十万;她那个败家的弟弟,一年就要往外撒几万两银子;她在京中的用度也不少,但长安的那几个绸缎庄支付起来尚绰绰有余;往年在家时她爹也偶尔教她看看账册,估算起来年头好时自家一年的盈余大概也有几百万的数目。
季涟在她耳边轻啄一下,笑道:“可不是,说起来咱们两个还是世交了呢,难怪当年皇爷爷每天都在我面前夸你,说你天上少有地上全无似的。”
玦儿任他这样调笑半天,半晌后季涟又开始皱着眉盯着窗外的几根竹子,好像那竹尖上能开花开出银子来一样。玦儿看他这样发愁,便道:“几百万两银子虽说是个大数目,我家一时怕是拿不出这么多,不过以我爹在浙江一带的人脉,或许还是凑得出的,眼下时势艰难,能多支撑一个月便是一个月吧,先缓过这一阵,你也好多些时间想别的法子啊?”
季涟只是不肯,想着自己要拿老丈人的银子来打仗,心里总觉着别扭,被玦儿劝了半天,最后才答应让她写信回家,一边又低声道:“只要能捱过八九月,今年的税就又慢慢的上来了,等突厥兵退了再想法还给你爹——至于利息么……我以后给你办一个空前绝后的封后大典,你说可好?”
玦儿白了他一眼,嗤道:“你自己听听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像我要找我爹借钱,就是为了你那个中宫的位子似的!”
季涟忙辩白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才说了一半,又得到玦儿一个似笑非笑的白眼,也讪讪的不往下说了。
翌日季涟又去明光殿给张太后问安,张太后先前和永宣帝相互扶持多年,倒是知道此时季涟的难处,主动提出明光殿不可作为例外,应和季涟一并给臣民做一个表率,以示朝廷抗敌的决心。
八月初,又是各地藩王进京的时候了。季涟不欲玦儿再去操劳这些事情,便把家宴的筹备事宜一并交给了张太后料理。
阳宁形势已岌岌可危,八月初十,当阳宁失守的急报从宫外传来时,季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脚步跨过两仪殿的门槛,走向鎏金的蟠龙御座,开始新一日的内朝。
第五十六章 凭栏谁问江南意
卜元深一条一条的汇报阳宁失陷的详情,季涟从阳宁失守的重击中恢复过来,才慢慢意识到这次阳宁的失陷并没有原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至少他还不至于明天就面临突厥人兵临城下的困境……也许是后天,或者大后天……
阳宁守将薛平比卢一钧火烧北庭更狠,他有计划的将部分阳宁守军在一个月内缓慢的撤出阳宁城,驻扎在南城门外。同时孙思训从平城派出援军,开始在城北对阿史那摄图的骑兵进行围攻。给突厥人造成一种阳宁城内守军伤亡惨重,除了依靠平城守军支援外已无力支持下去的假象。
薛平在和阿史那摄图交战数次之后,意识到即便朝廷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他阳宁守军的结局,未必比北庭卢一钧治下的十万军队好多少。突厥骑兵因为一路以来未从阳宁周边掠取到粮草供应,破釜沉舟之下,对阳宁的攻势日益凶猛,而孙思训在平城遥令薛平至少坚守到八月中,尽量支持到九月,薛平在困境之中,不得不兵行险招,让阳宁的百姓和守军都备齐一个月的干粮和水,开始向城南撤退。
当城南聚集了大约五万守军之后,城北的战事越加凶险,薛平先放出他守城受重伤的消息,由平城援军接领守城的重担,然后薛平自己也撤出了阳宁城,八月初,颜柳撤出阳宁城,平城援军战死近万人,阳宁城破。
此番阿史那摄图确实学乖了,阳宁城破之后只派了一小支先遣队伍入城,受到城内残存的军民的誓死抵抗,经过两日的殊死搏斗之后,阳宁城内再无一人幸存。
于是阿史那摄图放心的点齐剩余的十二三万骑兵入城。
如果说北庭的一场大火,给了突厥军队以人间炼狱的感觉;那么死气沉沉的阳宁城,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城中剩余的物资,无一剩余,早在城破之前就被焚烧殆尽——这早在阿史那摄图的预料之中。
在他预料之外的,是城中所有的水井都被投了剧毒,大小水塘无一例外。
一日之内,突厥战马损伤近万,士兵因用水中毒身亡者也有数千人。
阿史那摄图不得不感叹汉人的阴险狡诈,气极之下,决定放弃原本在阳宁修整的打算,趁着城破之际,南下直取长安,反正长安离阳宁,也不过三四百里地。
谁知打开南城门,前行不到五里地,突厥的先锋部队便遭到阳宁守军的伏击,一战下来,突厥先锋部队尽毁于阳宁城南。
其余的几位重臣听着卜元深的奏报,心中俱是一阵惊悚,血流成河,伏尸千里,这就是突厥骑兵和中原开战四个月以来,北线的真实写照。
“孙大人为何要薛平至少守到八月中,尽量支持到九月?”季涟的心脏在北庭失陷时就锻炼了一次,然则阳宁失陷,顿使长安城失去北边的屏障,他心里的紧张不言而喻。
卜元深皱着眉,回道:“这一点,薛大人的折子中没说,孙大人的折子中也未提到此事。”
季涟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阳宁守军,除了撤出的五万,别的都阵亡了?”
卜元深点点头道:“没说有活着的——应该是都殉难了吧。”
季涟皱着眉问道:“符葵心——可从阳宁撤出来了?”
卜元深想了想,答道:“没有折子里面提到过,没有阵亡的消息,也没有说他是不是撤出来了——不过,应当还活着吧。”
季涟沉默半晌,如今这种时候,也管不得符葵心了,又问道:“依诸卿看来,阳宁守军还能坚守多少时日?”
卜元深惴惴道:“大约十日到二十日之间吧,恐怕不会超过二十日了。不过——突厥骑兵在阳宁伤亡惨重,城南再战,估计到长安时应不足十万。”
季涟闭着眼,叹道:“以我朝十余年国库盈余,二十余万将士的血肉之躯,也不过让阿史那摄图折损近半的兵力,拖延不足半年。只怕不到半月,突厥骑兵就要兵临城下——卜卿,长安的兵马,可已点齐了?”
卜元深回道:“上月已集齐京城所有兵马,加上羽林卫共有七八万的样子,还有京城附近的守军,也可凑齐十余万。还有——孙大人说点齐了平城的守军,有两万的先遣部队日内便可到达京城,以备不时之需。只是——”
季涟睁了眼,问道:“只是什么?”
卜元深头上的汗珠噌噌的往下掉,半晌才答道:“只是——可带兵的将领,几个月前,就全派到北庭、阳宁和平城三地了,京中现在虽有军队,却并无统帅。”
“朕亲上城门,保卫长安即可。”
此言一出,底下瞬间跪倒一大片——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万金之体,岂可亲上战场——”
……………………
季涟翻开案上的一道折子扔下去:“朕不上去,难道长安城还有人可用么——还是你们想学这个混帐东西,提议南迁?”
那道折子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写的,只是在懵懂之间,脑袋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把这个混帐东西给我砍了,再有妄议南迁者,立斩无赦!长安据崤函陇蜀之地、披山带河、沃野千里,乃千年王气所在,况祖宗宗庙皆在此地,朕岂可因一人安危弃宗庙社稷于不顾!”
他恼怒站起,将另几道提议南迁的折子掷与地上,复又颓然坐下:“诸卿可还有事要奏,如果是劝朕离开京城的,朕不想再听,没有其他的事就散了吧。”
下面准备劝阻季涟亲守长安的人只得住了口,闲奏了几样事务后众人便退下了,季涟看着朝臣的身影忽然道:“柳先生,你留一下吧。”
柳心瓴住了脚回来,季涟等众人都退下了才道:“先生……此次京师危急,阿史那摄图——确实比历朝以来中原朝廷所遇到的敌手还要出色许多,朕不得不做好最差的打算,想来想去,朕这许多年来诸事都依靠先生,此时——还是得找先生来商量。”
柳心瓴心中一紧,想到各路藩王就在这两日内便会到长安,忙道:“陛下即便要亲守长安,也未必要以身犯险,诸位亲王日内就要到长安,同为高祖子孙,他们亦是有义务帮陛下分忧的。”
襄王耘和赣王析在封地都知道此时国难当头,早在六月间已向朝廷捐出不少银两钱粮,也有帮忙征兵送往北地。只是自永昌帝以藩王的身份攻入京城登上皇位后,不断的想办法削弱藩王的实力,到季涟这时候,各地的藩王除了做土皇帝好吃好喝之外,兵力实在有限——是以季涟先前才能轻易的以金陵守卫和江浙囚徒评定栎的叛乱。
季涟微微一笑,摇摇头,向柳心瓴道:“先生教导朕,已有十余年了吧?”
柳心瓴一愣,答道:“是啊,那还是永昌八年的事了。”
季涟颔首笑道:“朕记得先生是永昌元年的进士吧——朕还记得当年皇爷爷请先生来宫里教授朕的时候,对先生评价甚高,说先生博览千古,乃治世之栋梁,假以时日必是宰相之才,辅佐朕作一太平天子,朕当时已有几个先生教授过,却无一个像先生这般尽心……先生一直尽心竭力,朕也以尘清漠北,四方宾服为念,只盼举国之内,仓庾充羡,闾阎乐业……”
柳心瓴听得季涟如此说,泣然顿首道:“宁宗陛下对微臣有知遇之恩,陛下对臣也礼遇有加……微臣早已无以为报,只有尽心辅佐陛下——陛下英姿睿略,丝毫不输于高祖、宁宗;眼下强敌猝起……”
季涟止住他的话头,道:“先生不必如此,朕——只是——祖宗留下来这份家业,岂可断送在朕的手上,便是有千难万险,那也是朕的命数……中秋之后,突厥的骑兵恐怕就要到了,朕准备家宴之后,让两位叔父返回封地,齐王涵留京。即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朕也不会放弃长安——可是,如若朕真有个三长两短,请先生护送太后、齐王及宗室贵胄南下渡江……但能保住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