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夫不请自来-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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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运国脾性暴躁,年轻时没少让妻子暗自抹眼泪,也只她肯软着性子来哄自己。想着陈年旧事,心里头还是泛着甜的,也不多嘴。
杨宗庆只当她又在演,愤恨交加道,“一再上演的把戏。你以后我还会信么?”
但地上的梁羽仍旧无声无息,他有些害怕了,杨母到底顾着场面,上前扶起她,掐她的人中,见她仍没有反应,一下急了,“宗庆,小羽她没闹,你快背她去医务室瞧瞧,别真出什么事了。”
杨宗庆也怕她出事,抱起她就急吼吼地往楼下走。
景山不起眼的医务室外,此时正立着杨运国、梁伟江这两尊大佛,林安邦正诚惶诚恐地点头哈腰。杨宗庆则心烦意乱地蹲在走廊外,一旁杨母在不断地安抚着他。
没多久,门就打开了,医生摘掉口罩,见几个家属都围了上来,也见怪不怪了,不过瞧着林安邦的姿态,想来也是大人物,于是语气谦卑道,“二位首长,杨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不过她怀有身孕,又是头胎,诸事还是要注意,要是再受一次刺激,恐怕会有滑胎的危险。”
杨母安抚似的望了一眼惊魂甫定的梁伟江,又拉着儿子的手,笑道,“宗庆,刚才我教育小羽了,她也知错了,只道等楚俏来,她愿意亲自登门道歉。小两口过日子难免会有口角,小羽这次任性妄为,想必她已经吸取教训了……”
杨宗庆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听着母亲的话,忽而起身,一脚踹在墙面上,墙面上的粉顿时掉了一大块。
他痛苦地闭起眼,再睁眼,眼里满是决绝,“妈,您不必说了。要是再和她在一起,只怕我这辈子再也没了幸福不说,兴许前程也被她毁了。我已经打好了离婚报告……”
房里的梁羽听他态度坚决,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一想听话,这次敢当众反驳,怕是铁了心了,那她从这屋走出去,还不得被楚俏刘友兰她们笑话死?
梁羽吓得脸色苍白,一打开门,就见丈夫神色严肃,不似开玩笑。
真要离婚了,那她日后还如何见人?
她忽然一个激灵,咬了咬牙,大声道,“离就离,你放心,我绝不耽误你往高处走!”
话音一落,她忽然就朝墙面撞去,瞧那阵势绝不是唬人,杨宗庆反应快速,一把将她拦下,紧紧抱在怀里。
见她还在挣扎着往墙面磕,他大怒,一松开她就用力一掼,毫无预警地梁羽直接就被甩到了地上,顿时哇哇大哭。
杨宗庆心烦意乱,一甩手,大喝道,“你闹够没有?”
跌坐在地梁羽,头发散了,额头肿了一块,涕泪横流,好不凄惨,却是没有半句反驳,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三位家长一听梁羽怀了孩子,紧皱的眉头瞬间松了,笑颜一下浮现在脸上。
而杨宗庆还傻愣愣地蹲在原地,对于即将为人父的消息还有些不知所措,杨母可没他那么纠结,推了他一下,“都快当爹的人了,还不快进去看看你媳妇?”
杨宗庆木然地直起身来,又被杨母拉住,叮嘱他道,“进去可别提离婚事了,你刚才也听到了,现在小羽受不得刺激。她肚子里可是怀着你的骨肉。”
杨宗庆沉吟,孩子……?他总归是盼着的,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有了他与梁羽的孩子!
或许。这就是命吧。
他心头一阵感慨,好半晌才抬脚朝病房走去。
梁羽正背着门躺着,手不自觉地抚着小腹,默默垂泪。
杨宗庆走近几步,在床边坐下,默不作声地握着她的手,梁羽用力抽回,他则更用力地握住,好一阵思想斗争,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好似一下就松了,“小羽,对不起……”
梁羽侧过脸,模糊地目光在他面上逡巡,含泪道,“你还要跟我离婚,我……干脆就一个人把孩子打了。”
“不离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成么?”他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梁羽见他难得让步,仿佛那个体贴周到的丈夫又回来了,破涕而笑,“我也有不对,以后再不会为了和别人置气,而害你被批评了。”
“咱们回家吧,爸妈也够呛的了。”杨宗庆心里仍有疙瘩,可孩子是无辜的,他又能怎样?
梁羽一下成了家里的宝贝,在三位老人的簇拥之下回了家,直接到卧房里躺到床上。
最后还是杨运国发了话,“这事儿的确是小羽做得不对,就是不离婚,但国营大饭点的工作必须辞了,就当是对你的惩罚,也正好在家好好反省兼养胎。”
梁羽哪里敢有异议,而杨宗庆默不作声地想了一会儿,只留下一句,“牢爸妈费心了,我去买菜,三位吃过午饭再回去吧。”
杨母点头,“正好把你那位好兄弟也请来吧,就当是赔罪了。”
一场闹剧,最终以丈夫的妥协而告终,但她真的赢了么?
梁羽一叹,只怕是未必。
这婚没离成,只是因为孩子罢了,到底是离了心。杨宗庆精心烧了一桌好菜,专门在训练场的门口候着陈继饶。
一见他出来就拉着他回到干部楼。
陈继饶也正等着他的交待,倒也由他拉着走,只是一到二楼的客厅,只见他们其乐融融地围在一块,就当没事人一样。
呵,这真是怪了,陈继饶默默握住拳头,不动声色地坐在那儿。
梁伟江坐在他身旁,满脸赞许地望着他,笑道。“小伙子不错,难怪宗庆对你赞不绝口。”
陈继饶隐隐感觉,这顿饭怕是咽不下了,脸上没有丝毫惧色,道,“多谢首长谬赞,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营长,能入您的眼,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陈营长可不止入我的眼,杨师……宗庆他爸刚才还提到,现在部队里要重视年轻人的提拔呢。你和宗庆年纪相仿,又合得来,也算难得。”梁伟江笑道。
杨运国见他丝毫不怯场,心里对他也甚是满意,点头道,“你们年轻人多相互扶持才是,这次宗庆媳妇委屈乐你们夫妻,我也替你教育她了。楼上楼下住在一块,难免有摩擦,说开乐不就好了嘛?”
他的言下之意是:就这么算了?
陈继饶闭上眼睛,仰着头,脑海里满是楚俏隐忍的脸,俊脸却是一片木然,说不出的悲苦萧瑟,唯有紧皱的眉头透露着他的痛苦。
再睁眼,男人幽深的清眸已是一片清明,沉稳地开口,“杨首长口里所说的‘说开’是什么意思?”
叫他拿妻子的受屈来换他的前程?这等事儿他可做不来!
杨运国微微一愣,敛着嘴唇,凌人的气势瞬间散发出来,他鹰眼一样锋利的眸子紧紧盯着陈继饶,“年轻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事闹大了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
这算是威胁么?
陈继饶扫了一眼忍气吞声的杨宗庆,心下了然,冷笑道,“这就是所谓杨梁两家的‘交代’?好。真好,看来我也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了,告辞!”
杨母端着碗筷从厨房里出来,一见他起身要走,连忙拦住他,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也是急性子?宗庆可是拿你当亲兄弟,快坐下吃饭,咱们边吃边聊。待会儿许队长和林指导员也会过来,虽说你们年轻一辈都喜欢靠自己,这是好事,可部队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多,没个长辈提点,也是难成事的不是?”
他陈继饶真凭本事走到营长这一步,可没靠过谁,放眼整个景山,就是林安邦也不敢有异议!
再者说,别说他杨运国和梁伟江是市部的领导,就是省部的大首长来了,他未必放在眼里。
陈继饶冷哼,再度开口时,人已大步流星地到了门口,“我陈继饶就是个榆木脑袋,杨夫人的人情,我可不敢领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梁伟江一脸气恼,倒是杨运国眼里透着几分赞许。
杨宗庆急急追了出去,小跑着拦在他前头,“继饶,你等等我。”
陈继饶没了去路,立在原地,目光阴冷。
杨宗庆也觉父母说的过分,可……他已经在尽力地补偿了,尽管继饶不一定想要,“继饶,对不起……梁羽她怀孕了,况且,我爸已经把她的工作停了。”
“明白了,军人是个高危职业,保不齐哪天就没了,谁不想留个后?”陈继饶双手叉腰,看也不看他一眼。
杨宗庆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良久,才开口,“继饶,我的确是默许了我爸妈的做法……我也只是想尽力帮你,你就是太计较细节,人有时候懂得进退……”
“宗庆!”陈继饶沉声打断他,“如果不是为了俏俏,我几时和你计较过?梁羽是你老婆,可我和俏俏也是才结婚不久,她没害过谁!凭什么她平白受了委屈,还不可以教训回去?是,我不比你,家底殷实,人脉丰富。可我是她丈夫,我就有责任让她活得敞亮!”
“你、老攀,成新还有我,我们都欠她一条命,要不是上次虎子走丢,她被嫂子惹急了说过一次,她什么时候又计较过?”陈继饶鼻头一阵酸楚,“早上要不是经过一楼,听刘友兰提起,我竟还不知道梁羽还带头反对俏俏做文职一事。她受了委屈,也没跟我说过半句嫂子的不是,宗庆,我心疼她!”
杨宗庆还从未听他用如此懊恼的语气说话,心里头羞愧不已。
陈继饶见他这般,心里对他也多了几分失望,“我就是太不计较了,才让她心里那么苦!这次的事,我会如实向上级反映,宗庆。你别怪我!今天我也把话撂在这儿了,他日梁羽要是再犯,被我抓到的话,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也不想知道杨宗庆作何感想,头也不回地到小卖部去。
男人惦记楚俏,整个上午都是惶惶的,拨打电话时竟有几分心焦,短短的“嘟嘟”声竟也觉得漫长。
好不容易接通了,对方却不是他满心期待的人。
“继饶,你咋想打电话回家了?”是陈猛。
陈继饶敛下眼里的失落,低低应了一声,“二叔,俏俏到家了么?”
电话的那头,陈猛如实道,“早上从地里回来,就听你四婶说了你急着找阿俏。她在娘家住着呢,听说是病了。”
病了?
男人心头好一阵揪紧,“她病得重不重?有没有去看大夫?二叔帮我去看看她好不好,成么?”
陈猛也是有分寸之人,道,“吃了早饭就去了,听她妈妈说,熬了药,她也喝了。她一个人住在阁楼,我也不好上去亲眼瞧瞧,就又折回家捎带了十个土鸡蛋给她补补身子。”
陈继饶松了一口气,又道,“也不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钱,二叔,您再帮我给她十块钱吧,回头我就给您寄回去。”
“钱也给了,但阿俏爸妈也是明理的,没收。继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阿俏吵架了?”回想亲家的冷脸,陈猛多少瞧出着端倪来。
陈继饶自觉认错,“是我太冲动伤了她的心。”
陈猛一声叹息。“继饶,阿俏人不错,你既然娶了人家,就对她好点。她还小,很多事不懂,你也可以慢慢教她。我看阿俏配你顶合适。当初你母亲临终前就嘱咐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将来要不要找那人报仇,她都随你高兴,凭你的本事,二叔也相信你能做到。只一点,你妈怕你不再相信人,怕你孤独终老,她要是知道你娶了妻,肯定高兴坏了。你学识深,阿俏也读过书,那孩子也是个实心眼,会踏踏实实跟你过日子的,你也别东想西想的了。”
陈继饶手里拿着电话,神色如常,不过呼吸似乎不那么顺畅了,“二叔,我知道了。您叫她千万照顾好身子,手也别耽误了医治,没钱了叫她跟我要……”
他一向寡言少语,竟也有喋喋不休的时候,陈猛心里一笑,嫌他浪费电话费,没说什么就把电话给挂了。
且说楚俏自打上了拥挤的火车,就抱着背包独自一人蜷在角落里,默默垂泪,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最后还是列车员把她叫醒了。
她的背包还在,只不过杨宗庆给她买的食物不见了。
她也没什么胃口,匆匆下了火车,见天色阴阴沉沉,下着迷蒙雨,可她已经没钱买伞了。饥寒交迫的她只好冒雨飞奔到客车站。
又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总算到了镇口,雨下得更大了。
可回楚家还得半个小时,楚俏累得连话也不想说了,可是没法,只好再一次冲到幕帘一样的雨里。
到了楚家,她的布鞋破了,头发也乱了,狼狈不堪。
门“嘭”一下开了,见到母亲的刹那,楚俏才觉得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