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师之千机门-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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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精倒是有几分相似，段小星就曾说，这是因为我本就是没有心的，所以才会行如此鬼魅之事。
为了从内而外地代替益其雨在这南楼走一遭，我只得抽了她带着记忆的一缕生魂封入脑中。初见慕容杲的时候它没有什么反应，如今见了这玄云洞的大门，这缕生魂竟有些不受控制。我一边流泪一边感叹这足足三人高的大门修的真是巍峨壮阔，盖世无双，云雾缭绕之中宛如天宫之门一般。
众人被我眼中奔腾而出的瀑布吓到了，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直到真切地摸到那冰冰凉凉的门扇，我才意识到哭泣的不是益其雨的生魂，而是我自己。我一遍遍抚摸着门角的月牙凹痕，还有旁边的半朵花型。一时间记忆铺天盖地袭来，似滔天巨浪直击脑海。意识消失前，我只看到了漫天的红霞和慕容杲眼中隐忍的关切。
第3章 南楼一味凉3（）
说实话，我宁愿就这么睡过去，尤其是在听到满屋子叽叽喳喳窃窃私语时。有人在夸赞我对南楼、对亲人的情深义重，也有人忍不住直言我来历不明，定是来者不善。这慕容代掌门走哪都是前呼后拥、八面威风的，想来他们守着我站了许久，又废了几多口舌，也没个茶水瓜子果盘点心的消遣，定是累极了的，我心中不忍，只得悠悠转醒。
果然入目便是乌泱泱的人头，小小的松胎屏风内挤满了女眷，外面也是人满为患。见我醒来，众人先是称颂了一番我的拳拳赤诚之心，而后又对我的身体健康表示了深深的关切。慕容傅更是字字关情：“其雨贤侄啊，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南楼的未来可全靠你了。”
我知他定是趁我昏迷时检查过我的身体了，还好适应了两日，傀儡皮已经跟肌肤严丝合缝，除非我自己脱下，否则寻不到半点易容的影子。只是这脉搏恐怕比真正的益其雨强劲不了多少，是委顿灰败之象。
我无心虚与委蛇，一言不发地望向窗外沙沙作响的竹林。应是看到了我眼中熊熊燃烧的幽怨，慕容傅停住了话头，却也不恼，带着乌泱泱一群人便退了出去。
午夜时分，月黑风高，凉风习习，我换了身轻便的裤装便出了门。天见可怜啊，我哪里是伤心过度，分明是饿晕的。因为担心被人下毒，丫鬟送来的所有的吃食都祭了这人偶的五脏府，眼下我已经两天一夜滴水未进了。两眼发昏，四肢无力，也顾不得是否会被人暗中捅一刀，只盼着能早日找到居灶君，慰藉我的辘辘饥肠。只是不知是益其雨的记忆出了错，还是南楼自她走后格局大变，我左奔右突地跨过了半人高的小院子，悄无声息地穿过池边长廊，甚至还贴着墙根溜进了一味凉，始终没有找到那一方飘着食物芳香的灶堂。
寺渠山的夜晚出乎意料的冷，我披着人偶愣是捂出了一身虚汗，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晚风袭来，连意识都涣散了大半，越发步履艰难。益其雨的生魂自上山来就没有一点反应，我开始怀疑自己久不用此术，是不是哪里出了错？又想到还没见到段小星就要被饿死在这异乡山头上，一时间思绪纷飞。
来到南楼的第八日，为益青阳举行的一周茹素祭典终于结束了，据说这项礼程已经持续了整整十二年。“慕容傅这老狐狸做事当真是滴水不漏。”我一面啃着酥椒鸡腿一面腹诽着，这寺渠山上的野鸡就是比家养的肥美。一抬头，慕容杲正在窗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夕阳的暖光柔柔地罩了他清隽的面庞，青丝蹁跹，一时间竟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
我自动忽略他微翘的唇角，转身要溜，清泉扣玉般的嗓音就悠悠传来：“吃人嘴短，益掌门是打算赖账吗？”我讪笑着对上他略带促狭的眸光，只恨当年未将师父辟谷的本事学了来。
那晚池塘里的鱼儿不时越水而出激起一层涟漪，树上的鸟儿也不时骄傲地簌簌飞过，我却苦于不会下水爬树难以果腹之时，突然就嗅到了莲子的幽香。我自低矮的花窗探出头，瞅见一道倩影端着一个食盘袅袅婷婷地走了过去。
香气牵引着我，一路尾随她至一片静谧的树林。直到看见另一个笔挺颀长的身影，我才蓦地惊醒过来，感情人家做宵夜是来给情郎献殷勤的。抢是抢不过了，走吧又舍不得，正天人交战着，一股清风自耳边拂过：“刚出锅的莲子百合粥，趁热吃吧？”
自我神使鬼差地接过那碗粥，所有的饮食都是慕容杲送过来的。此刻他悠然地坐在楠木椅上，随手递给我一只鸡腿，一副大局在握的模样。我默默地接过，旁若无人地啃起来。
“你刚来金陵的时候，马车里明明是两个人，中途也没有停过车，怎么到了寺渠山却只有你一个？”
“小雨已经失踪许久，我们也找了她许久，你若真是她，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虽然你跟小雨长得一模一样，但若你有别的什么企图，我劝你还是早早罢手”
从傍晚到玉盘高挂，任慕容杲如何口灿莲花，我始终端坐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鸡腿。屋内微风萦绕，暖香怡人，我盯着窗外摇曳的树枝掏了掏耳朵。堂堂轻杉公子竟是个碎嘴子，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不知得伤了多少怀春少女的心。
慕容杲急得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我不作一言地递过去一根鸡腿，他顿时气得跳了脚，南楼少侠的潇洒俊逸全然无踪：“益其雨，你，你怎么不讲一点江湖信义？”
我依旧默默地望着窗外，小伙儿啊，你还是太嫩了点，我是承诺了决不说谎，可没答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正想着这么僵持下去会不会把他气疯了的时候，乌云渐渐散开，皓月当空，银色的光芒交织出一片惨白的景象。
我蓦地扑向窗边，还来不及喊出一声，对面六角亭台上一道影子便簌的一下直直坠地。慕容杲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那身影已然落入水塘，溅起的水花仿佛近在眼前，氤氲了他冲门而出的飒飒身形。
南楼众人定是极其爱凑热闹的，我赶到现场的时候，小小的望风亭已经挤满了人。有医者自事件中心退出，手里托着一个锦囊，我看着像是医庐之物，就叫住了他。这一声引得众人纷纷回头，看到是我，大家的脸色顿时异彩纷呈。
慕容杲放下怀中全身湿哒哒的美人，径直向我走来：“冷月说她在亭中走着，你送她的香囊就突然传出了一阵异香，然后她就失去知觉坠入湖中。郎中辨出香囊中有十里香，你作何解释？”
冷月是益其雨还在南楼时的贴身婢女，也是在月下为慕容杲送莲子粥的美人。除了掌门令牌和佩剑，我在寺渠山上身无长物，因此那夜初见，只得泪眼婆娑地将随身香囊赠与她，略表两人小时情同姐妹的深情厚谊。
而这十里香，因开花时香飘十里得名，在建朝初期由一位异国公主带入宫中，从此只在深宫内苑方能窥探其真容。是以世人皆知十里香的毒性随时间累剧，是味猛烈的慢性毒药，却不知此花极盛过后便淡然无味，长期佩戴确实可以杀人于无形，却绝不可能瞬间致人昏迷。
第4章 南楼一味凉4（）
倘若此时我是鬼医蓝羽，自可以将谎言一击而破，但是此情此景，一来我不确定这是否是宫里那位的真实意图，二来江湖中人素来忌惮与庙堂有所牵扯，倘若我为自己辩解，难免要引出益其雨养在深宫的秘辛。如此一来，我只能迎着慕容杲满是猜疑心痛的眼神，冷冷一笑便垂首不语。
我这厢沉默以对，冷月却是不肯罢休，她拉了下慕容杲的衣摆，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慕容杲一下子便怒了：“益其雨，就算你喜欢我，我却只当冷月是妹妹，你又何必下此毒手？”
此话一出，四周鸦雀无声，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合着这是场二女争夫的戏码。我盯着慕容杲抵在我胸口的轻杉剑，紧紧地握住了双拳，别说我本身对你没什么企图，就算益其雨真的倾心于你，也是你欠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一阵，既然大家这么喜欢看热闹，那我就如君所愿。我往前进了一步，有血从胸口溢出，自剑刃上缓缓滴落。慕容杲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如此行事，一双瞳仁骤然张大，眼中怒气尽消。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展眉笑出了声：“慕容哥哥，我处置自己的婢女，与你何干？”刹那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连地上裹着斗篷瑟瑟发抖的冷月都长睫微颤，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人人都道江湖广阔，逍遥自在，既无法度相约也无繁礼相束。即便如此，也总有一些底线和原则不可触碰，比如信义二字。冷月本是大户人家出身，因家道没落时曾得益其雨父亲雪中送炭，才上了寺渠山在益其雨身边做伴读。她在益其雨失踪后毅然留了下来，坚信总有一天能等回她家少主，而后便被慕容傅收为义女。南楼上上下下都对冷月的忠心义胆钦佩有加，于是我很快就成了人人不齿的忘恩负义之辈。偏偏也是因为这信义二字，纵然言之凿凿，犯了众怒，我好歹顶着益掌门孤女和武林盟主的两重身份，只得了个暂时软禁的惩处。
傀儡皮被慕容杲捅了个窟窿，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补好。这头刚把它泡进浴桶，那边弱不禁风的冷月便神气十足地闯了进来。我躲在屏风后面看着她不消片刻又鬼哭狼嚎地逃走了，一时进退两难。想来指使冷月陷害我的幕后黑手定是告诉了她我是假的益其雨，却不曾说过是怎么个假法吧。
一夜之间，我从忘恩负义的小人又变成了忘恩负义的妖女。邪门魔道向来是武林正派重点打击的对象，一时间群情鼎沸。所幸冷月被吓得不轻，还未将所见之事讲述清楚便就此昏迷不醒，抱打不平的豪杰们在我屋外抗议了两个时辰后，终于力竭散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慕容父子却好像因此认定了我的身份一般，不顾男女有别，就那么大眼对小眼地瞅着我。我被盯得毛骨悚然，毅然抛弃了高手对弈先动者必败的铁律，率先开口：“慕容师伯可愿与侄儿一同抵抗外敌？”
慕容傅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坦诚，他一愣，随后眼神又恢复了深邃凌厉：“姑娘可否先告知在下你的真实身份？”
我顿时眼泪汪汪，紧攥住他的上臂衣袖：“师伯，我是小雨啊，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慕容傅彻底被我的厚颜无耻惊呆了，旁边的慕容杲显然已经见怪不怪，轻挑着剑眉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
良久，慕容傅终于又开口：“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我无比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天色已晚，两位先请回吧，我还要招待贵客。”
原本以为接替冷月的就算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暗探，也得是千娇百媚、擅探消息的美娇娘。当吴婶颤颤巍巍地端着浴衣进来时，我一口铁观音差点喷出来，原来要当一个细作，经验和资历是如此重要啊。比如同样是面对雾气氤氲中的傀儡皮，冷月只看了一眼就吓疯了，吴婶却是一把捞出，摸着睚眦欲裂的白嫩面皮，慈祥地笑着：“姑娘这手艺当真是出神入化啊。”
老妇人毫不客气地在我对面坐下，一股华贵气息透过粗布素衣迎面扑来。我被她眼中异样的光彩吓得一哆嗦，连忙向后退去：“原来是易容的高手，失敬失敬！”语音落地，自己先愣了一下，跟着慕容杲厮混了几天，我说话都变得酸溜溜的了。
吴婶显然不在意被我看穿伪装，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上露出少女般的甜美笑容。我又打了个哆嗦：“开始我也一直忍着，只是慕容杲那个混蛋，他居然，居然当众笑话我痴迷于他！”我微微抬起面具擦了擦眼泪，“冷月只叫我默不作声，并未告知我整个计划，那个，吴大姐，我是不是搞砸了？”
大抵被这声吴大姐气到了，对面的阿姨冷哼一声：“主上为了让你顺利继承掌门之位，原计划在冷月落水后将十里香放到慕容傅房中”
我顿时赞叹地点点头，为保住自己的掌门之位，毒害义女陷害亲侄，当真是好计谋。
“可是既然已经搞砸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能硬抢了，我们的人会安排你跟慕容傅争夺掌门之位。届时内乱一起，你只需趁机破解玄云洞的机关，将主上所需之物运出即可。”
我眼前一亮，恍然大悟：“莫非十几年前的南楼内乱也是如此？”
吴婶将我上下审视一番，一张假脸倏地凑了过来，眸中满是狠厉之气：“蓝姑娘，俗话说得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我淡然地撇撇嘴：“我也不过好奇而已，这是与不是的又与我何干。只是冷月，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哼，这小丫头爱慕慕容公子已久，因此我才想利用一二。不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