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苦涩童年-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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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院的时候，大肚子正光着膀子，袒露着孕妇一样的肚皮，吭哧吭哧地补着自行车胎。
“快到屋里坐。”大肚子热情地打着招呼。
“不坐了，我就是来问问，小李到现在都没回家。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孟琴焦急地问。
“他没回家吗？”大肚子满脸疑惑。
“是啊，到现在都没回来。”
“不对啊，我们要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就回来了。从河里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小李，以为他自己提前回了家。我们还在想他怎么没打招呼就走了。”
“你说什么？没看到他，就应该找找他啊。他不会是出事了吧。”孟琴吓得脸色煞白。
“不会，我看他水性比我还好，怎么会出事。”大肚子对李云充满信心。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这是奶奶常说的话。想到这里，我不禁也担心起来。
“你们也真是的。他跟你们一起去的，肯定会和你们一起回来啊。怎么不等他就回来了。”
第80章（）
“你别着急，这样，我马上回去看看。”大肚子说着就起身穿上了衣服。
“我也去，孟琴姐，你在这里等我们。”我对孟琴说。
“不行，我跟你们一起去。”孟琴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这个情况，怎么去。你就在家里等着，先到屋里坐。我和小亮骑自行车去，一会儿就回来了。”大肚子把孟琴拽进了屋里，搬了凳子让她坐下，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
大肚子骑上自行车，我跳到了后座上，一路飞快地超河里前进。
来到河滩里，除了一条在河面上打鱼的船儿，看不到其他的人影儿。
“看没看到有人在河里游泳？”大肚子朝船上的人喊着。
“没看到人。”那人也大喊着回应。
“一直没看到吗？”
“反正这一两个小时没看到。”
“你说这个小李，跑哪里去了呢？”大肚子自言自语，也变得焦急起来。
“你们刚才在哪里下河，我们去那附近找找？”我问大肚子。
“去那里怎么找得着。”大肚子不耐烦地说。
“我们先到处看看嘛，你们下河的地方都不去，还去哪里呢。”
“行行行，先去那里看看。”
河滩里长满水草，水草的下面遍布着一个个水洼，一不小心就会把脚陷进去。我跟着大肚子，小心翼翼地行走。转过一个弯，到了一处斜坡上。从这个地方望去，水面格外宽阔，在阳光的照耀下磷光闪闪。
“看嘛，我们刚才就是在这里下的河。”大肚子说。
我四处张望，看不到任何踪迹。
“这样，我们分头找找，沿着河岸走，别走远了。要注意脚下，别陷到泥里。”大肚子又说。
我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走着，心中充满恐惧。这时，我已不希望再看到李云，我希望的是在这里找不到，他晚上会自己回到家里。就在我大脑恍惚的时候，遥遥地看到前面一堆黑色。我走到近前，是衣服，我一只手颤抖着提起来，是李云的衣服，这几天他穿的就是这身衣服。衣服的下面是一双皮鞋。没错，是李云的。在我们村里，穿皮鞋的很少，大多数人都穿的布鞋。
我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大肚叔，大肚叔，大肚叔”我大声叫喊起来。
“哎。”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答应。
“你看过来看啊，大肚叔。”我继续大喊。
“来了。”
过了一会儿，大肚子像个瘸子一样跑了过来。他并不瘸，只是这河滩里实在不适合跑步。
“怎么了？”大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这是李云的衣服和鞋子。”我喃喃地说。
“哎呀，哎呀。”大肚子一边叹气，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
“李云，李云”他大声叫喊起来，呼唤着李云的名字。
“走，我们赶紧回去，把村里水性好的都叫来，到水里去摸。”大肚子意识到再多的呼唤也没有用，只有作最坏的打算，就是能在河里找到李云的尸体。
我们来到岸上，飞快地向自行车跑去。
“忘了把李云的衣服和鞋子带上了。”我一边跑一边对大肚子说。
“先别拿那些。回去让孟琴看到了，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大肚子气喘吁吁地说。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儿蹬着自行车。
“回去了，就说没找到。你先带着孟琴回家，别给她说衣服、鞋子的事。我先带着人去河里试看。”大肚子又对我说。
我不忍心欺骗孟琴，但又害怕她知道真相。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按大肚子说的办。
孟琴正站在大门外，翘首以盼，等待着我们的消息。
“怎么样？”没等我们下车，孟琴就冲上来问到。
“没看到。”大肚子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怎么办啊？”孟琴越来越急。
“这样，你和小亮先回家，我找人在村里打听一下，看看他是不是去串门了。”大肚子继续掩盖着真相。
“走吧，孟琴姐，先回家吧。”我无奈地对孟琴说。
“不行，我也去找。”
“我先把你送回家。我出来和大肚叔一起找。你现在不方便，先别急。”我只好安慰着她。
孟琴急得哭了起来，我扶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了奶奶屋里。
“怎么了？”奶奶不安地问。
“还没找到，你先陪着孟琴姐，我再去和大肚叔一起找。”说了这句，便骑上自行车出门了。
到了大肚子家里，大门紧闭，不知道人去了哪里。我只好一个人向河里骑去。
到了李云放衣服的地方，看到河面上星星点点的人头，有十几个人的样子。他们一会儿浮上来，一会儿就钻到水底。我不会游泳，只好在岸上呆呆地看着。
太阳已经落山，河面上变得黑逡逡，有些吓人。水里的人陆续爬上岸来，一个个唉声叹气的。
“没办法，实在找不到，怎么办？”大家望着大肚子，谁都不知道接着该怎么做。
“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肚子愁眉不展地说。
“不行，就回去吧，这下面水流得急，要是淹死了，肯定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你净说瞎话。”大肚子气愤地说。
“我哪里是说瞎话，这是事实，你得承认啊。”那人不服气地说。
“大肚子，你也别着急了。今天大家也都尽力了，也只有先回去了。”其他人也附和起来。
“今天回去就回去吧，明天呢，明天怎么办？”大肚子问。
“明天继续找啊，虽然明摆着是白费功夫，但总得找找不是。”
“行吧，今晚都别回去了，都到我家里去吃饭。”大肚子又说。
“算了算了，这个饭，谁有胃口，还是各回各家。”
“不行，都到我家里去。”大肚子坚持着。
“算了，算了，都回自家吃。”其他人也都拒绝着。
“那怎么行，这大晚上的，害你们辛苦了。”大肚子又说。
“遇到了这种事，大家不都得帮忙啊。就别说这些了，你就好好想想怎么给孟琴交待吧。”
第81章（）
“我可是先给你们招呼好哈，这个事，谁都不许给孟琴说。”大肚子严肃地说。
“怎么，你不能一直骗人家啊？”
“不是我想骗她啊，关键是人家都快生孩子了，你说这个时候，给她说这些。万一流产了怎么办？”
大家也只有依着大肚子的主意，一个个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你也不许给孟琴说哈，我们这是为了她好。”我和大肚子走在最后，他专门嘱咐着我。
“我知道，等以后她生了孩子再告诉她吧。”
“你这个孩子还懂事。”大肚子摸了一下我的后脑勺说。
回到家里，奶奶已经做好了晚饭。
“还是没找到吗？”孟琴的话虽这么说，但她的眼神里充满期待，期待我说出否定的答案。
看着她的眼神，我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快点说啊！”孟琴催促着。
“还是没找到。”我咬着牙说。
听到我这么说，孟琴一下摊在了炕沿上。
我和奶奶赶紧将她扶住。
“你别急，说不定他自己就回来了。”奶奶安慰着孟琴。
“哎，这个时候都没回来，肯定是回不来了。”孟琴的话语有气无力。
“别说丧气话。”
“奶奶，我饿了。”弟弟在一边说。
“饿什么饿？没看到大人有事吗？”奶奶没好气地说。
弟弟一噘嘴，甩手走到了屋外。
“大娘，你们别管我了，你们自己吃饭。”孟琴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
“你坐稳，就在这边吃饭。”奶奶起身，双手轻轻按在孟琴肩上。
“你们不管我，真的，我现在没胃口，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孟琴的声音非常微弱。
“你听我的，就在这里吃饭。只是现在没找到，又没说出什么事。你先别自己吓自己。”奶奶说。
“还用明说嘛，不说我也知道啊。真的，大娘，你让我回去，我现在真的想一个人静一下。”孟琴用哀求的声音说。
“那这样，小亮，你先把孟琴扶回去，等会我给你送饭。”奶奶说。
我扶着孟琴起来，搀着她的胳膊，她身体的重量好像全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我们一步一挪地走着。院子里，弟弟正抱着小羊歪在草上睡觉。
“你进去吃饭吧，奶奶正收拾呢。”我对弟弟说。
弟弟像是没有听见，继续闭着眼睛，搂着小羊的脖子。
我把孟琴扶到她的卧室，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流到枕头上。
“你坐嘛。”她指着床前的一个凳子对我说。
我轻轻坐下，默默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也跟着一起去找了，就什么都没有发现吗？”孟琴有气无力地说。
我低着头，没有回答。
“你说在家里好好的，出去下什么河嘛。让我们以后怎么办。”孟琴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看到她的肚子一鼓一鼓的，是胎儿在踢自己的母亲。这个小生命还没来到世间，就失去了父亲，但是自己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明天还会继续去找。”我对孟琴说。
“去找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孟琴微弱的话语中透着坚定。
“万一还是没找到呢？”我的心越来越虚，担心孟琴能否承受这沉重的打击。
“那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他。”
床边的桌子上有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孟琴和李云的合影。李云的胳膊搭在孟琴的肩上，孟琴的头倚着李云的胸膛，两人的笑容甜蜜，这真是一对幸福的夫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也无法预料自己的将来，或许一帆风顺，或许祸事连连。但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坚强地活下去。就算老天爷视我们如蝼蚁，把我们的生命看得一文不值，但我们却永远不能放弃，只要一息尚存，就要勇敢前行，不仅是对家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就算给我再多打击，我也将继续勇敢！就算给我再多挫折，我也将继续向前！就算给我再多不幸，我也将继续乐观！老天爷，你不给我眷顾，不管我的感受，可我偏不示弱给你看！老天爷，你不给我快乐，不给我幸福，我偏要和你对着干！”面向孟琴，我大声地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也说给孟琴听。
“好好好！就是要这样。”孟琴紧紧地盯着我，泪眼里充满希翼，饱含温暖。
“和我挨近点。”孟琴用渴望的眼神望着我。
我挪了挪凳子，凑到她的眼前。她伸出双手，我也伸出双手，紧紧地攥到一起。
“妈妈，妈妈，妈妈”我喃喃低语，和她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孟琴轻轻地说。
我和她抱得更紧，虽然是在炎热的夏天，却只有彼此才能相互温暖。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我松开孟琴，掀起帘子，走到门口。奶奶来送饭了。
“孟琴怎么样？”奶奶问。
“还好吧，在床上躺着呢。”
“你先回去吃饭，我陪她。”
奶奶走进孟琴的卧室，我站在门口，听着她们的对话。
“孟琴，起来吃点东西。”
“我不饿。”
“这可不行，再不饿也要吃点东西。你不想着自己，也得想着肚子里的孩子。”
“我真的吃不下。”
“那我喂你。”
“不要，我自己来。”钢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