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苦涩童年-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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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脸部抽搐着,两只胳膊紧紧抱着受伤的腿,似乎身子绷紧,就能停止流血,就能减小疼痛。
奶奶找了一些碎布过来,缠在姐姐受伤的腿上,又用绳子紧紧地箍住。
“小亮,你赶紧找个自行车,驮着你姐姐到卫生室去看看。”奶奶说。
我冲出麦地,跑到场院里,借了来宝爷爷的自行车,他们正在轧场。
“小亮,怎么了,看你这么着急。”来宝爷爷问。
“我姐姐被镰刀割伤了。我驮着她去卫生室。”
“伤到哪里了,严重不?”
“膝盖上,不是很严重,看完医生我就回来还自行车。”
“自行车什么时候还都无所谓。先去把你姐姐看好。”来宝爷爷脸上的表情痛苦,像是姐姐膝盖割伤的疼痛已经传到了他身上一样。
“哎,家里没有大人就是不行,你看弄两个孩子在地里受罪。”来宝奶奶也关切地说。
我驮上姐姐,两脚用力蹬车,以最快的速度向村卫生室赶去。
“还疼不疼啊?”我问姐姐。
“不怎么疼了。”姐姐的声音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我知道她还在忍受着扎心的疼痛。
第62章()
“我真笨,还想着帮家里干活儿呢,光是给你们添乱。”姐姐说着就抽泣起来。
“姐姐,你别难过了,谁愿意受伤呢。”嘴上安慰着姐姐,我却也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既是为姐姐感到心疼,也是为看不到这个家的出路而揪心。
到了卫生室,医生正在吃饭。
我跑进去,对着医生说,“我姐姐受伤了。”
医生端着饭碗走出来,“在哪里呢?”
姐姐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我赶忙扶着姐姐坐下,鲜血已经渗透了缠在腿上的布条。
我把绳子解开,慢慢将布条揭下来,姐姐抿着嘴,攥着拳头闭着眼睛。
“哎呀,怎么伤的这么重,肉都翻开了。我先给你消消毒,你忍着啊?”医生说着就拧开一瓶药水,用棉球蘸着在姐姐的伤口上擦拭。
姐姐的身体发出一阵阵的颤抖。
“忍着啊?”医生又说着。
“没事,你弄就行。”姐姐忍着疼痛说。
“这是怎么伤的?”医生又问。
“去地里割麦子,不小心跪在了镰刀上。”我帮姐姐解释着。
“镰刀割的啊?这个可是不容易封口。可能至少要过十几天才能好,这几天你不能再干活儿了哈,受伤的这个地方不能活动,你一动,伤口又会裂开。”
医生消完毒,给姐姐包扎好。
“前三天每天来换一次药,后面看情况。”
“多少钱?”我问医生。
“算了,不要钱了。”医生就是我们村里的人,对我们家的情况也很了解。
“不要钱怎么行,那我们怎么还好意思来换药。”我说着丢下五块钱,扶起姐姐往外走。
“那也要不了这么多啊,那就收你一块钱吧。”医生找出四元零钱塞进了我的口袋。
我把姐姐驮到家里,扶着她躺在炕上,就赶往地里了。
“医生怎么说?”奶奶问。
“已经包扎好了。只是医生说伤的有点重,要休息十几天,前面几天腿不能活动。”
“只要没有大问题就行,万一把筋割断了,不是要成残废了。”奶奶焦虑地说。
“倒是没那么重,放心吧,奶奶。”
“本来还想把麦子捆起来,拉到场院里,现在天这么黑了,看都看不到了。”爷爷说。其实不只是天黑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劳累了一天,每个人都感觉身体已经动都动不了了。
“要不明天再弄吧?”我说,实在是怕爷爷奶奶累倒了。
“可是万一要是下雨怎么办呢?”爷爷说。
“看这天不像要下雨的,就是怕有人偷。”奶奶说。
“人家谁会偷啊?要偷也不偷我们的啊,收成这么差。”爷爷说。
“你爷爷就是心大,天底下不要脸的人多的是,那年我们放在屋里梁上的花生都被人偷走了,你忘了啊?一点儿记性都没有。”奶奶对我说着指责爷爷的话。
“那这样吧,等会儿回家吃了饭,我回来在地里看着。”我对奶奶说。
“这可是要在地里呆一夜啊,到了半夜地里没人了,你不害怕吗?你本来就胆小。”奶奶说。
“我早就不胆小了,上次还在树林子里呆了一夜呢,这次是咱家的地里,怕什么。”
“那旁边可都是坟地。”奶奶指着远处说。
“哎呀,放心吧,我早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了。”
“那行吧,你要是害怕了,就回家。”奶奶犹豫了一会儿说。
“我把牛牵回去,平板车就放在这里,你晚上躺在上面睡觉,地上潮。”爷爷说。
商量好了,大家就一起回家。
晚上做饭的时候,妹妹抱着一个罐子过来了。
“这是我妈腌的咸鸡蛋,她以前就说过麦的时候吃。”妹妹对奶奶说。老家有个习惯,过麦的时候要吃咸鸡蛋或者咸鸭蛋。那个时候,大家的日子虽然都好过了,但还不算富裕,咸蛋算是好东西。过麦的时候特别累,就当是补身体。
“恁娘的东西,我们不要。”奶奶看都没看那个罐子一眼。
“你不要,留给哪个,放久了不臭了吗?”爷爷说。
“臭了就臭了,那也不吃她的东西。”奶奶有时候很倔。
“你不吃,可以给孩子吃嘛!”爷爷说着就从罐子里掏出几个,用清水洗了,放在锅里。
“谁爱吃谁吃,反正我不吃。”奶奶说。
“你爱吃不吃。”爷爷也生气地说。
“你一辈子都没志气。”奶奶又说了一句。
为了奶奶说的这个志气,我也和奶奶一样,直到咸鸡蛋吃完,我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虽然看着金黄的蛋黄儿往外流油的样子,也暗暗吞了几次口水。
晚饭后,我收拾了一床被褥,用绳子捆起来,再绑在自行车后座上,骑车到了地里。
场院里有人拉了电线,在野外,即使是电灯,光线仍然微弱。几个人影儿还在忙活着把麦秸挑起堆成垛,挑完麦秸,剩下的就是卖壳和麦粒了,他们又扫成一堆。
我坐在平板车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劳作。一个细小的人影儿向我走来。
快到近前的时候,我才发现竟是任淑。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她。
“放了学,奶奶让我和哥哥给大人送饭,所以来的。你呢,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我来看着麦子,奶奶怕有人偷。”
“呵呵,还会有人偷麦子啊?”
“我估计也没有。”
“让开一点儿。”她指着我的平板车说着。
我挪了挪屁股,她挨着我坐了下来。
“晚上在野外真好,多安静啊。”任淑说。
“是啊,上次浇地我也在野外睡了一晚,不过旁边开着机器,所以很吵,不过还是能感受到夜里的那种宁静。”
“你晚上就在这里睡觉吗?”
“是啊。”
“要不晚上我也不回去了,我们两个就在你这个平板车上睡。”任淑调皮地说着。
“你疯了吧,你爸爸会打死你的。”
“谁敢打我!”
“就是你爸爸不打你,旁边的鬼也会把你吓死。”
“哪里有鬼?”
“你看那边,都是坟地。晚上鬼专门出来找你。”我吓唬着她。
她听了我的话,转身就往我怀里钻。我赶紧闪开了。
第63章()
“你干嘛要闪开?”她拽着我的胳膊嘟着嘴说。
“你是女的,我是男的,怎么能抱?”
“你忘了我们去捉蝈蝈时说的话了吗?我长大了给你当媳妇儿,不就能抱了吗?”说着又往我怀里钻。
“让你爸爸看见了,不打你,也要打我。”
“我不,我害怕,我就要你抱着我。我爸爸不会打你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打我。”
“他要是敢打你,我就打他。”
“好了好了,别怕,就算有鬼,现在还不到出来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出来?”
“等大家都回家了,半夜里才出来。”
“那我们都回家了,你不是还要看地吗?”
“我不怕鬼。”
“吹牛,你最胆小了,我都知道。”任淑咯咯笑着说。
“真的,我不怕。”
“不行,我得在这里陪着你。”
“瞎说,我是看地,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也可以看地啊,我们家今天轧场,轧完了也需要人看啊,今天又把麦子收不到家里去。等会儿,我就给我爸爸说,晚上我不回去了,晚上我要在场院里看地,等他们走了,我再过来。”
“你看看你爸爸会不会同意。”我笑着说。
“他不同意,我就哭。”
“丢人,你都多大了?”
“我才十一岁,怎么就不能哭了。”
“好了好了,你哭吧,不和你说了,我要专心欣赏夜景了。”
“我们一起欣赏。”任淑一直拽着我的胳膊,也安静下来。
月亮已经挂上梢头,天空中点缀着影影绰绰的星星,微风轻抚脸庞,身边坐着一位文静乖巧的女生,我兀自陶醉在这惬意的瞬间。隔着百米多远就有一条河沟,能够清晰地听到整齐的蛙鸣。
“东亮,这种感觉真好。”任淑轻轻将头靠在我的肩上。不是没人这样叫过我,但是从任淑嘴里说出来,却让我感受到不同的味道。
“你也陶醉了吧?”我对任淑说。
“以前我也在野外看过夜景,为什么没有今天这种感觉呢?”
“是不是因为你在我旁边?”她似乎是在自问自答。她的这些问题,我本来也无法回答,答案就在她的心里。事实就是这样,有时是先有问题,再有答案;有时却是先有了答案,才会产生问题。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到?”任淑的话语带有甜蜜的严肃味道。
“我在听呢。”
“那你怎么不说话?”
“听你说话就行了啊,我说不出你那么动听的话。”
“我说话很动听吗?”
“是啊。”
“哪句话动听?”
“每句话都动听。”
场院里发出一阵机器的轰鸣声,任淑的父母已经忙完了,开着车向我们走来。
“任淑,回家了。”来宝爷爷说。
“我能不能不回家?”
“不回家?不回家你去哪里?”
“我留在这里看地。”
“我们已经把麦粒都收起来了,不用看地了。快回家。”任淑找不到留下的理由,只好摇头叹气地站起身子。
“小亮,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坐我们的车。”来宝爷爷又说。
“来宝爷爷,我是真不能回去,我们的麦子只是割下来了,还都躺在地里呢,我得在这里看着。”
“你看这周围到处都没人了,谁会来偷麦子啊?”
“就是因为没人,所以才要看着啊。”
“要是真有人来偷,你一个小孩儿也挡不住啊。”
“只要有人在,肯定就没人敢偷。”
“那行吧,那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我们就先回去了。”
来宝爷爷挂起档,车子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中。
当深夜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那感觉就不只是宁静了,还有在宁静背后的一种恐惧。任何一声奇怪的响动,都会让我产生无端的猜测。况且附近就有一片坟地,会不会产生鬼火呢?我已经听老师讲过“鬼火”的成因,那不过是死人骨头里面的磷在燃烧罢了,而且从我记事起,我们老家就已经都是火葬了。应该不会有鬼火的。放心大胆地睡觉吧。我重新铺整了褥子,又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闭起眼睛,努力不被深夜里的杂音打扰。
那晚的我仿佛睡着了,又仿佛没有睡着,因为我不停地在梦境中穿梭,每一个梦都如此的清晰,似乎就是醒着的我在亲身经历。
不知为什么,爸爸竟然成了我们的老师,他嘴里喊着号子,让同学们排成整齐的队形。
“张常超,出列!”爸爸大声喊着。
张常超站到队伍前面。
爸爸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张常超的胸口来了一枪,张常超应声倒地,我似乎看到了他的胸膛里正往外汩汩流着鲜血。
“李焕伟,出列!”
又是和张常超一样的情景。接着又是下一个同学。没有哪个人敢违抗他的命令,直到叫到我的名字,我走到爸爸面前,还没看他举起手枪,我的胸口已经传来一阵儿剧烈的疼痛。
我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