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苦涩童年-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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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自行车的声音,姥娘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们来了。”姥娘的声音和蔼,在我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发过火。
我们都叫着“姥娘”。她把我们领进屋里,端出瓜子、糖果,往我们手里、兜里塞着。
“发生了什么事啊?你娘那天到了我这里就哭。就知道她说以后不回去了,不跟着你们爸爸过了,也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原因。”姥娘问。
“我妈总是到老五那里去串门,有时还在人家那里吃饭,还说梦到和老五一起睡觉了。”我给姥娘说,只有让她知道了真实情况,她才会帮着我们劝说妈妈回家。
“怎么能这样,都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都是四个孩子了。”姥娘的语气有些严肃,但是脸上仍是不温不火的样子。
“你们先在家里待一会儿,我出去买菜,中午吃了饭,我就让她跟你们回去。”姥娘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不用麻烦了,姥娘,我们不吃饭,家里的活儿也忙,我们一会儿就走。”我和姐姐都说着。
“哪有走姥娘家不吃饭的,再忙也要吃了饭再走啊,再说了,我还要劝一下你妈呢,你们就在家里等着。”姥娘不等我们再说什么就出去了。
姐姐和妹妹去帮妈妈洗衣服了,我看妈妈没有拒绝的意思,就知道她会同意回家的。我领着弟弟到屋后玩。和我们家位于村子的中央不同,姥娘的家是在村边上。绕过房子,就是田地了。庄稼人从地里刨食,本就一年到头没多少收入。遇到了天旱的时候,就更是辛苦和艰难。河里早就干涸了,灌溉只能抽地下水。由于已经连续两个多月没有下雨,地下水的水位也已很低,浇地的水带软哒哒的,像是没有吃饱的肚皮。水井有限,所以浇地也要排着号。那些还没来得及灌溉的土地都咧着一道道口子,卷着一层层的地皮。
自从爸爸截肢之后,妈妈已经很久没有下地。她到了姥娘家后,应该也看到了天旱地干的景象。我们家的地与其他人家还不同,由于缺乏管理,长满了杂草,紧紧包围着麦子,间种的玉米虽然长出了嫩弱的秧苗,但都隐没在草丛底部。照这个样子下去,怕是一点儿收成都没有了。
想着这些,我一点儿玩乐的心情都没有。和弟弟在地里漫无目的地逛游了一会儿便想着早点回家,好去地里除草。弟弟捡了两根木棒,递给我一根,想让我跟他打着玩。我却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自己玩吧。他看我心情不好,撅着嘴走到地头,拿着木棒在一棵树上敲来敲去。
“走了,回家了。”我跟弟弟说着,领着他回到了姥娘家。姥娘已经回来,买了满满的一篮子菜。这是姥娘的习惯,每次我们到她家,她都要做一桌子菜。
吃饭的时候,姥娘又絮絮叨叨地讲起了妈妈的经历。
你娘也不容易啊,八岁那年发高烧,你姥爷不在家,也不给我们寄钱,开始没钱治,等后来送到医院里,已经晚了。把耳膜烧坏了,成了聋子,后来渐渐地也不会说话了。她不是从小就聋哑,开始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比你几个姨都聪明。后来她听不到了,也说不了话,想表达什么表达不了,所以脾气很急。
第44章()
后来又嫁给了你们爸爸那样的人。现在你们爸爸又不能走路了。她看到你们这个家庭,穷的不行,又没人干活当家,你说不是更急了吗?所以你们都要担待着你妈。不管她有什么错,都不能跟她急眼。
姥娘说的也在理,但是话又说回来,妈妈除了能嫁给我爸爸,还能嫁给谁呢。爸爸虽然懒惰,但至少从外表看,是个健全人。
吃完午饭,我向妈妈示意,要回家了,让她跟我们一起走。妈妈没有拒绝,也没有说什么,收拾了一下衣服,就出门了。路上的时候,我让妈妈骑车走在前面。每次她自己骑车出门,我都会担心,因为她听不到车子的声音,总怕她会撞车。
她骑车飞快,我们也紧紧跟着。能够把妈妈接回家,算是成功地结束了吵架。我的心情愉快,蹬着车子的双脚特别有劲儿。
回到家中,妈妈像是懂事多了。主动问奶奶有没有要洗的脏衣服。虽然有,但是奶奶没有拿给妈妈。妈妈又问爷爷,地里的情况怎么样,爷爷比划着说已经成了草荒地。妈妈的脸上现出焦急的样子。她比划着说,以后让奶奶在家里照顾爸爸,她和爷爷一起去下地,让我们都跟着去地里除草。
这才是一家人过日子的样子,我心里想着。
说完这些,妈妈找出两把镰刀,骑着自行车先带着姐姐出发了。爷爷牵出牛来,准备去套牛车。我先把自行车推到任淑家里还了,也赶紧出来。
“你妈妈回来没有?”任淑追出来问了一句。
“回来了。”
“那你下午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出去玩儿。”
“没空,我要去地里除草。”和任淑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急急忙忙往家走。
爷爷已经把牛车驶到了街上,我跑了几步,坐了上去。
“驾”,爷爷冲着牛喊了一声,抽了一鞭子。牛便啪嗒啪嗒地快走起来。
到了地里,妈妈和姐姐除的草已经堆了几大垛。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妈妈向爷爷比划着,表达着不满。爷爷没有说话,他能怎么样呢,上了岁数,劳动能力差了,种地的技术也没有跟上时代的发展。
草多的几乎已经看不到庄稼了。九十年代,能够把地种成这个样子的,估计只有我们家了。别的人家忙着浇地,而我们却忙着除草。庄稼快要旱死了,但是草却生长的旺盛。粮食打不了多少了,却能收获很多杂草。看来生活在我们家,人是不幸的,牛是幸福的。
除草的进度必须加快,因为庄稼等着浇地喝水。我们都飞快地挥舞着镰刀,妹妹和弟弟还小,怕他们割到手,不能使用镰刀,但是他们也在徒手使劲地把杂草连根拔起。
大家都没有停歇,一口气干到了天黑。除过草的地上露出一行行整齐的麦子。看到这样的劳动成果,妈妈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和我们有说有笑的。爷爷去套牛车,我们则抱着一捆捆的杂草,装到车上。这些草要回家晒干了储存起来,待冬天的时候喂牛。
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做好了晚饭。我和爷爷先把车上的草卸下来,均匀地铺撒在地上才去吃饭。
“这个草要多久才能除完啊?”奶奶问。
“看样子至少得花个四五天。”爷爷撇着嘴说。
“也不知道我们这个地是怎么种的,年年草荒年年除。”奶奶又说。
“人勤地不懒,人懒了地也不争气。”爷爷说。
“还是我们不会种,你看那年分地的时候,人家分了我们的地的,也没见怎么长草。”奶奶说。
“年纪大了,跟不上形势了,哎。”爷爷说了一句。
“你年轻的时候也没跟上形势过,干什么都是磨洋工。咱们那个平板车,我早就说了要重新买一个,你就是不买,修了一回又一回,自己又修不好,现在都要散架了。”奶奶又埋怨起爷爷来。
“你不懂,能修就自己修嘛,将就着用呗。”
“什么都将就。干活儿又慢。有那个修车的功夫,都不知道干了多少地里活儿了。”
奶奶说的是事实,爷爷最喜欢修理东西,但修的质量却不怎么样。
星期天整整一天都在除草,妈妈也是累的不行,回到家就咧着嘴说肩膀疼。虽然我也很累,但没有说出口。估计爷爷和姐姐也是这样的想法。
我和姐姐上了学后,就只有他们四个去地里了。那几天放了学也没有去捡废品,而是跑回家就骑上自行车去地里干活,趁着天黑之前的功夫儿,也能除不少草。
星期五那天,爷爷和妈妈拉着机器去浇地了。但是他们都没有经验,也没有足够的气力,摆弄了一天,也没抽上水来,天要黑的时候,就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吃晚饭时,家里死气沉沉的。
“小羊儿以前就什么都干不了,现在更是没法干活了,你们也上了岁数,他们都还小,大点儿的又在上学。在这个家里,真是没法过日子了。”妈妈又说起了往常的话。
爷爷、奶奶也都无语。我的心中惆怅,妈妈在这个家里,确实受了委屈,没有个顶用的男人。没有哪家的女人要像她这样,干这么多的地里活儿。
第二天,我们又拉上机器、水泵、带子去了地里。到了井边,把东西卸下来。爷爷去铺带子,我和妈妈安机器、水泵。我们先下到井里,把水泵的粗接口对准了埋在地下的带子接口,妈妈拿出螺丝和扳手就要往上拧,我拦住了她。把黑色的胶垫塞进接口处,然后再开始上螺丝。
妈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他们昨天一直抽不上水来,接口不密封,水怎么上得来。可是这看似简单的原理,妈妈怎么懂呢。
我们把井下的设备安装好,就上到地面,开始调整机器。要让机器的轮子对准水泵的轮子,这样才能使拉带始终保持正确的角度。我把拉带伸到井里,挂在水泵的轮子上,又捏住拉带一角,摁在机器轮子的一侧,妈妈轻轻地拧动摇把子,就挂上了拉带。
第45章()
挂上拉带之后,妈妈再次慢慢摇动摇把子,我仔细观察着拉带转动的方向。在机器底部别了一根杠子,往拉带跑偏的反方向轻轻转动机器,直到拉带始终保持在正确的轨道上转动。再从车上取下几个木头橛子,钉在机器的四角,将机器牢牢地固定住。
爷爷已经铺好了带子,也走到了井边。所有的设备都安装停当。我们又回家拉水。天旱的久了,外面已经找不到露天的水源。只有从家里的压水井上取水,装在水桶里,再拉到地里,用作灌溉的引水。压水井的出水量也比往常少了一半儿,废了半天功夫,才装满水桶。
妈妈系了一根绳子在车辕上,拉着车子扶手,我和爷爷站在车子的两边推着,用最快的速度往地里赶。往伸入井中的带子里装满水后,便摇动着机器。我试了几次,可惜力气不够,就在机器刚刚发出“嘣嘣”两声,似乎要启动起来的时候,我已经用不上劲儿,机器也又熄了火。妈妈接过摇把子,她努着一股劲儿摇动起来,机器也是发出“嘣嘣嘣嘣”的几声,却还是熄了火。妈妈的表情开始焦虑起来。
这个机器已经用了二十几年,现在也是老的不听使唤了。买新机器,要花两千多块钱,家里买不起,只能将就着用。我学着往常大姑父开这个机器的办法,把油芯子取出来,再扯点碎布条,拧成一个卷儿,沾点柴油,塞进油芯子里面,用水点上,等到快要燃尽的时候,再塞进机器里面。趁着热度,妈妈马上提起摇把子,又摇了起来。这次机器终于启动起来,“咚咚咚咚”几声剧烈的响动,烟囱里冒出一股股黑烟。我再次调大油门,让机器更加剧烈的运动一阵儿,生怕机器还会熄灭。过了一会儿,将油门调到合适。
我捡起拉带,正要往机器的轮子上挂。妈妈赶紧走了过来,从我的手中抢过拉带,她示意我,机器转的快,挂拉带危险,不让我挂。她将拉带的一头捏扁,对准了机器轮子的侧边,往里一推,拉带便挂了上去。机器带动水泵飞速转了起来,带子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接着便有水顺着带子蹿了出来。
妈妈看到终于抽出了水,马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拍了几下手。我和爷爷刚刚放松下来,却看到拉带出溜一声跑偏了,掉进了井里。这时送水的带子也发出不争气的噗噗声,我知道就在拉带掉下的一瞬间,带子里的水已经漏光了。
妈妈一边跺脚,一边拍手,脸上的表情是既疑惑又焦急,她向我比划着,“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北方种地,浇地是惯常要做的事情,除非哪年雨水又及时又赶趟儿。可是为什么在别人做起来那么容易的事情,到了我们家就是这么艰难呢?
没办法,我下到井里,将拉带捡了上来。重新将拉带挂上,调整着机器的角度。调整固定好机器后,发动机器,将拉带挂上,让它空转了一会儿,观察是否还会出问题。看到拉带始终稳稳地连接着机器和水泵,才停下机器。
因为刚才的水已经漏光,只有再重新回家拉水。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奶奶做好了中午饭。
“怎么又拉着水桶回来了?”奶奶问。
“刚刚抽上来水,拉带又掉了,水漏光了,只有再重新装水。”我跟奶奶说着。
“那干脆先吃饭吧,都一点多了。”奶奶说。
“吃什么饭,你们自己先吃吧。”爷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