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之往生-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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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这湛蓝的海水之上，正行驶过一条船舰。这是一条王舟。王舟“之”字型行走，减少了两侧的不稳定性，行驶速度堪称飞行。下层的桨手，伴随着鼓声阵阵，使出浑身的力气有节奏的摇着桨。“哼，哈，哼，哈”鼓声和着桨手的口号声不绝于耳的向外传递，传到了上层甲板之上武道鼓的耳朵里。此刻，武道鼓正矗立船首桅杆之旁，眺望远方。
“灵尊在想什么呢？”软柔的细语声渗到武道鼓的耳朵里，武道鼓没有回身，只浅浅的一笑。
“这王舟果然荡气回肠，只是在这偌大不见底的海域之上，怕也只是一叶扁舟。”
“灵尊怎的也怕大海啊？”玄默走到武道鼓身旁，海风拂起月白色衣袂，鬓角发丝轻盈，映着白玉般的脸上，显得面庞清晰。玄默笑意盈盈，甚为明丽活泼，但不知怎地，武道鼓总觉得这面庞有些憔悴。
“大海不可怕，扰人的是，这起起伏伏的浪头，搅的人心绪不宁。”
“哼哼，原来灵尊也晕船啊？”玄默笑嘻嘻的别过头看着武道鼓的眼睛，打趣的说道。
然而武道鼓没有丝毫笑意，反倒意味深长的看着玄默。
玄默敛住了笑容，被武道鼓看的浑身不自在，玄默低下眼帘，慌张的用余光撇了撇周围。
“灵尊怕是有疑虑吧？”
“我有什么疑虑？”武道鼓仍然不依不饶的注视着玄默，放佛要把她看穿一般。
“灵尊乃万尊之躯，仙法已浑然天成，原可御气而行，那样不足日余，即可在沂山上下走一遭，原不必非得乘坐这王舟受颠簸之苦。但是……”“但是？”武道鼓接着话头，但不往下说，仍旧一刻不松懈的盯着玄默，眼神凌厉。玄默慌慌张张的解释道“但是，家父保守古板，就算旧识之交的无畔天尊亲自来求，也不会借出五彩石，但天尊可能有所不知，这晋国原于我们呙氏一族有救世之恩，我父亲就算在固执，也断不会博了恩人的面子，所以随同不能御剑的晋国公子姬夷去求取五彩石，尚有几分……”
“你觉得我是疑心这个？”武道鼓打断了玄默的话。
玄默看了一眼武道鼓，心下惴惴，揣测道“那灵尊可是为了五彩石？我原也觉得奇怪，这蜉蝣附身于晋平公身上，想是为了轮回转世借晋平公肉身救出共工，但自此却不在做任何动作，只是引得公子夷去求五彩石收取他浮游自己的魂魄，这五彩石可是有招魂之效，该不会这蜉蝣是想借此引出五彩石，再从中窃取五彩石，去招魂共工，那我们这一遭恐怕甚为艰险，稍有不慎只怕……”
“我也不是担心这个”武道鼓再次打断了玄默，但这次没有盯着玄默，只背过身去，凝望着滚滚波涛。
玄默一怔，不能明白武道鼓的意思，戛然而止的空气，一下子陷入了死寂。武道鼓回头看向玄默，只见玄默低头看着脚面，摆弄着脑袋做沉思状，神情有些尴尬。
“我是在思虑你——玄默！”
“我？”玄默猛地抬头，很是惊讶。
“恩，我在想玄默你在担心什么？玄默你不觉得你自出方丈山以来，面色忧思，已经憔悴了许多。”武道鼓说着看向玄默。目光再次交汇，玄默面露难堪，一直以来的佯装的欢乐模样一下在松懈了下来，被勘破了，反倒心底放松了不少。
玄默略一沉思，讷讷道“是的，多谢灵尊关怀，玄默确实有忧虑，有些许害怕。”
“你在怕什么？”武道鼓紧追着话头。
玄默看了看武道鼓，转头又看向大海，目光凝思悠远。“在我五岁那年，看到了一些想起来可怕的事情……”一段往事从玄默的脑海中抽丝剥离出来，逐渐清晰。那一年玄默刚过五岁生日，总角小儿，刚刚有了记忆。
玄默记得那时候正是暑热之际，午后的知了“知了知了”叫个不停，整个山庄没有一丝风动，一切都笼罩在燥热烦闷之中，玄默在这样的午后，因暑热扰了午休，她起来拭了拭额角的汗珠。唤着乳娘文媪，但叫了半天无人应声。她闷闷的就走下床，打开房门，一个人随着心性胡乱瞎转悠，走了半天，再抬头时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朝阳谷，朝阳谷正是阿娣九命的居所所在，那时候九命不过两岁，瘴毒之气并不如现今般猖獗和壮大，屋舍之外还是可以自由往来不受瘴毒侵扰。
玄默跨入院内，来到房前，门上没有上锁，玄默开了个门缝，悄悄的看向里面。这间房舍面南朝北，整个房间不设耳室，只用几处屏风帷帐简单的将房间隔开来，房间内只有一处有窗户，所以整个屋子光线是暗淡昏沉的，甚至大白天就在几案之上点起了烛火照明，房间特别的阴凉，有些悚然。只见一个孩提坐右手边屏风之下的菀席上，手里拿着一个小鼓，在地上敲个不停。这时候，一个娘姨模样的女人从屏风后出来，女人走在黑影之下，服装色泽也是暗沉，看不清楚脸，只影影绰绰看见一个轮廓。女人端出来一个木盆，木盆里发出哗啦啦的水声“乖乖，咱们洗个澡，去睡觉觉，好不好？”女人蹲下身子，一边轻声软语的哄着孩提一边退去孩提的衣服，轻轻将其放置到木盆里。
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让玄默至生难忘的事情，只见，打在孩提的背上的水花退去的时候，那小儿肌肤上有些地方竟盈盈的发出光芒，水花打的愈多，那光芒就愈加清晰，最后那光芒竟然练成了线条向全身延展开来，而那线条连接而出的竟是一个鬼魅的妖怪，那妖怪卷曲着身子，身形胡乱扭合着，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妖物，颈上赫赫然有好几颗头颅，那妖怪头颅上眼睛扑闪闪的一直在眨，这许多双眼睛，似乎正盯着玄默，扑棱棱的露出凶佞的神情。而那身子也在诡谲的蠕动着，那身子越来越大，从手掌大小的小妖须臾间膨胀长大，最后竟布满孩提的整个后背。那鬼怪呼之欲出，突然间就从孩提背上脱缰出来，直剌剌的朝玄默飞了过来。
玄默那时虽是个总角小儿，但在懵懂未知间，仍然感到不寒而栗。这鬼怪直朝脸上打过来，吓的玄默一个踉跄，直愣愣的就坐到了地上。玄默揉着手背嚎啕大哭，眼泪泥土鼻涕混了一脸，只顾得放声发泄，再不敢睁开眼。
“呙儿，你怎么在这里？”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唤着玄默的乳名，打断了玄默的哭声。
玄默抬起头，那个可怖的多头鬼怪已不见了踪影，循声望去，只见那女人从黑影中走来，面容愈来愈清晰，最后浮现在玄默眼帘之下的，是母亲呙姜氏的面庞。
“呙儿，这地方你来不得！”许是母亲让玄默有了些许的安慰，玄默止住了哭声，只怔怔的看着母亲发呆。
呙姜氏蹲下身来，扶起玄默，用衣角拭去玄默脸上的泪泥，和婉的说道“呙儿不怕，有娘亲在这里，谁也不会伤害呙儿的。”玄默感到不那么害怕了，母亲的安慰声让玄默感到丝丝暖意。“答应娘亲，以后都不许踏入这这朝阳谷一步，听到了吗？”呙姜氏温柔但不容辩驳的命令道。
玄默怔了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还不快点离开”呙姜氏见玄默仍然怔住不动，轻轻推了推她。玄默晃过神来，同母亲摆摆手，就又蹦蹦踏踏的跑将出去。
呙姜氏见玄默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前，才转过身继续侍弄孩提。然而，呙姜氏一定不知道，玄默其实并没有走远，刚出房门她就又回过身来伏在门缝前偷偷的看向院内，只见呙姜氏又燃起了一根香烛，然后抱起孩提，肌肤相近的那一刻，不知道什么东西袭入呙姜氏体内，只见，呙姜氏皮肤从指缝处变黑，黑皮肤迅速蔓延，手臂，脖颈儿，面容，须臾之间，呙姜氏身体每一块儿肌肤都遍布了黑色。呙姜氏将孩提裹在巾子里放在席上，然后站起身去拿孩提衣服，起身之后，皮肤不在与孩提相亲，那黑影又瞬间退去，面容，脖颈儿，手臂，瞬间消失殆尽，又袒露出那个明媚可亲的母亲。整个过程，呙姜氏似乎没事儿人一样，全然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楠楠的说道“小九命，小乖乖，娘亲给你穿花衣……”
玄默视线定格在远处，天色已经黯淡了许多，已不见了海鸟的踪迹，海浪打着船舷，似乎凉了几许。
“所以，让玄默担心害怕的是九命？”武道鼓看向玄默。
“正是”视线从新收回来，玄默仍是若有所思“灵尊，你说九命真是妖魔吗？”
武道鼓思忖了片刻，抚着玄默的背脊，轻声安慰道：“玄默的担心，我知道，你担心五彩石一出，九命魔性乍现，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然而，道亦好，魔亦罢，一切自有天数，最多不过一个理字，循天理，妖魔亦可大成，灭天理，管教他什么了不得的仙魔大神，终究会消弭在这大千世界当中。玄默大可放下心来，不管前途为何，只要武道鼓在，就不会让旁的什么人伤及无辜，特别是你。”
玄默看向武道，二人目光交汇。只见武道鼓神情坚定，眼睛熠熠似有光辉，宛若天边的紫微星。
传说，每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环护着自己，那么，天上最亮的那颗星，你护着的那个人也如此灿烂吗？还是，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循着生命的轨迹，漫无目的的挣扎着？也许……到最后……终究还是会相遇……
第6章 翻云覆雨（）
这一日，海上风平浪静，四周静的出奇，正是晌午，桨手们都回舱内用斋休整。那阵阵的划桨的哗啦声，口号声，鼓角连鸣声都沉寂了下来，四周就愈发显得沉闷，甚至连海风都小了许多，海鸟也没有几只，唯有大海哀嚎声，应和着海天外唯独能看见的那一抹线条。
正在舱内打坐的武道鼓适时忽然感到心头一丝闷闷不安。睁开眼脸，武道鼓掀开窗户看向窗外，只匆匆一瞥，武道鼓便心下咯噔“不好，乾端坤倪，这是凶兆！”
武道鼓心内惴惴还未甫定，突然天空乍变，瞬间乌云密布，远处轰隆隆雷鸣不断，闪电激起的火花就打在船舷之侧，海水湍急，强风呼啸，激起千层浪头，直打王舟。
武道鼓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跃起，抄起掩日灭魂殳，就直朝船舷奔去。
此刻，王舟已被滔天巨浪倾打的上下直摆，有如倾翻之势。下层船舱，桨手的呼号声已经不绝于耳，时不时夹杂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折断之声，“吱嘎吱嘎”甚是惊悚。
武道鼓捻着真气，一跃而起，飞身到船头。他全然不顾飞溅扑身的浪花，只见他紧紧抓住船头的倚栏，自顾的仰头望天，那面目甚是严肃，眉头皱起，目光流转，来回的在天空上打量，像是要找到什么东西一般。
不出所料。天空似有一物飞来，巨大的黑影慢慢袭来，越来越大，竟有要笼罩整个海平面的意思，这黑影，只身前来正欲靠近王舟，忽然一个激浪，竟然直直的跃入云光之中，只见，乌云之内隐隐透过的这个黑影越飞越快，瞬间就跃要入王舟顶部。
“嗷呜”一阵悚然的呼啸声划破苍穹，那黑影破云而出，直朝王舟撞了下来。
王舟之上，正有一个船夫吓的瘫软的仰面卧于船舷，见到黑影劈头盖脸朝自己打来，早已吓的浑然没有知觉。恍惚间只看到那黑影通体赤金，遍布明丽的鳞甲，身有硕大的羽翼，扑棱棱的扇出疾风，周身发出灿烂光芒。那双眼眸耀明通透，散出动人心魄的威慑力。
“龙……龙……大龙”船夫身处险境，全身瘫软，含混的从鼻腔里挤出声息。只见这黄龙的喙尖颚骨之上，两条胡须犹如两只金蛇跃跃欲试，朝着船夫抻了过来。
船夫盯着胡须，近了，近了，又近了，船夫几乎可以闻见黄龙身上的气息，那龙须已经历历在目。船夫已然怔住，瞳孔涣散了开来。
突然，龙须不动了，近在咫尺，却不在动了，船夫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托起，定神一看，眼帘之内，有了一个面庞，竟是那位俊朗仙人武道鼓。武道鼓一面拖着船夫的脖颈，一面反手一掌，使出一道劲急的内力，内力浑厚而耸立，形成一道红光，生生的激打在黄龙的额面，阻住了黄龙的撞击之势。
这黄龙眼见一击不成，当即一个回身，斜插入大海之中，隐匿了身形。此档口，玄默从舱内跃出，双手各持青锋短剑，做警戒状，然而她刚才并未看到黄龙真身，此即并不能分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脸的讶异之色。
那黄龙跃入海中，却并不死心，转念欲从海中突击王舟。只见海中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迅如闪电，直朝王舟撞来。
“砰”王舟受到一次猛烈的撞击，整个船体都向东侧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