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密码:拼图者-第2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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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玲成了凶手嫌疑人,难怪常坤反常成那样,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黎绪不得不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才能避免失声尖叫,恍惚了好一会以后开始安慰自己说可能、大概、也许、只是凑巧长得像,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所以只是凑巧。而且想想看,石玲是跟她父母一起到云南旅游去了,怎么可能突然间在上海犯案,所以不成立,根本不成立。
她一屁股坐进椅子里,不敢给石叔叔打电话确认,怕一问,反倒问出她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因为她知道石叔叔在上海有个很好的战友,每隔几年都会去上海聚会,万一这次
可再不愿意,也得有所安排。
在场的人里面属付宇新最冷静,他马上给石叔叔打电话,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只要他立刻带石玲回来,语气不容置疑。
石叔叔也没有多问,立刻回答说他们已经订了回来的飞机票,晚上九点左右到。
付宇新挂上电话的时候缓慢朝黎绪看了一眼,深邃的眼睛里涌动着潮水般的悲伤,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担心。
事态已经失控了,而且石叔叔一定已经意识到这点,否则付宇新的这通紧急电话,他不会一个问题都没有。
黎绪和常坤他们一起去接机,因为不确定下飞机时石玲的状态,怕弄糟她的情绪,黎绪一直坐在车里等,没下车跟石玲直接见面。
她一边等待,一边祈祷,一边回忆从前和石玲在一起的好时光,眼泪飒飒而落,猛又狠狠责备那天晚上,她不该拉扯石玲一起跑,如果不是她多事,石玲应该不会变成这样。
常坤把石玲和她母亲安顿好以后,将石叔叔请到局里说话,问他们这趟出去的行程和各方面的细节。
不问还好,一问,所有人都白了脸色,因为就像黎绪不愿意去想的那样,七天前,他们一家确实在上海。
石叔叔感觉出气氛异样,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问了好几遍,还是付宇新把情况跟他挑明,连同上海传真过来的材料以及网上重新发过来的凶手嫌疑人的彩色合成图都给他看。
他捂着胸口愣了很久,一头栽在地上昏了过去。黎绪他们慌手慌脚把他送去医院,刚进病房他就醒了,拒绝医生检查,只要跟黎绪说话。这时候他看上去已经平静下来,不抖不怕也不惶惑,恢复回一个干了几十年刑警的退休警察的镇定和大局在握的气度,但难以掩饰眼底的绝望。
石岩把他们在上海两天所有的行程、去过的地方、住过的酒店、接触过的比较特殊的人都一一告诉给黎绪,然后叫常坤马上跟上海警方联系,要那边去查他们下塌那家酒店的监控录象,查看案发当夜石玲有没有离开过房间。还有,让酒店方面的人询问保洁人员,看有没有谁捡到过一顶假发,就是图片上的那种,酒红色大波浪卷的。
他说除了晚上睡觉,其余时间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在一起的,石玲没有机会出去做什么,所以如果真是她犯的案,查酒店肯定能有发现。
最后,他要求马上安排石玲住院,找最好的精神科医生来诊断,并且无论如何,一定要弄清楚她在陈家坞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是她变成现在这样的起因,只有弄清楚起因才有可能真正治好她。
这些都交待定并且安排下去以后,黎绪一咬牙,说她明天晚上到石玲家跟她住一个晚上,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或者问出点什么。石叔叔和常坤都没提出反对意见,就是付宇新反应特别大。他当时没在场,是黎绪回家以后跟他说的,他正在厨房里洗碗,听见黎绪的话,手里正擦着的一个盘子砰地落在地上,碎成四片五片。
那片破碎声是付宇新的破绽,深深烙在了黎绪心里。
付宇新怎么都不肯同意黎绪去石玲家过夜,不让她冒那个险,无论如何,石玲现在是凶手嫌疑人,如果不是因为她可能存在精神疾病,今天下午就该拘起来了,跟这么危险的人过夜,疯了不成。
无论如何不答应。
两个人就此吵了一架,黎绪寸步不让,最后付宇新只能妥协,但要求陪她一起去,他在客厅里守着。
这是他们第二次吵架,第一次是因为黎绪想在报纸和网络上发布白慈根的照片登寻人启事,第二次是因为要去石玲家里过夜。付宇新两次反对都有十分充分的理由,都是为黎绪的生命安全考虑,所以黎绪只觉有点不对劲,但终究还是没有太往深里分析,等到后来全部事情都明朗以后,再回头想之前的争吵、他的焦灼,黎绪真的心如刀绞,觉得付宇新真倒霉,茫茫人海,芳草无边,怎么偏偏就爱上了她。
第二天黎绪赶到局里的时候,上海警方已经有消息反馈过来,相关的视频和证据照片也都通过网络传送到了。
石叔叔他们下榻的酒店监控录象显示,案发当晚十一点钟,有个身段和石玲相仿的女人从楼道拐角进了一楼大堂,但没有从正门出去,其着装打扮跟酒吧里目击证人的证词完全吻合:米色针织短袖、白色铅笔裤、白色细尖跟皮鞋、戴墨镜、长卷发、背棕色单肩大包。然后凌晨三点钟,摄像头拍到该女子从酒店正门进入,穿过大堂,转入楼道。
那家酒店的楼道没有安装监控,每层走廊的摄像头又都有死角,很容易就能避开,所以没有拍到她具体是从哪层楼哪个房间出来的。可以确定的是她出去的时候走的是酒店后门,回来时太晚,后门上了锁,才不得己往正门走,走后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避开正门大堂的保安和前台工作人员。
另外,案发第二天,酒店里的保洁阿姨在四楼电梯口的公共垃圾桶里捡到一顶假发和一件米色针织外套,觉得好好的东西扔掉可惜便私留下了,衣服已经洗过,找不出有效证据,不过在假发内层找到皮屑组织,正在加急化验分析和鉴定中,预计两个小时内能出结果。
到了这步田地,在黎绪看来,实在已经算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所谓dna结果不过是定罪的程序罢了。所以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是石玲有没有杀人,而是石玲到底怎么了。
晚上,付宇新送黎绪到石玲家,他们事先跟石叔叔安排过,已经悄悄把石玲房间的锁弄坏,等她们睡着以后,石叔叔会把候在楼道里的付宇新放进客厅,两个人守着,万一有什么情况,能夺门进去应对。
石玲对黎绪突然跑来过夜有点惊奇,但一闪而逝,很快释然了,两个人洗洗刷刷准备上床,黎绪裹着浴巾打开衣橱找睡衣,猛地看见里面挂着一整排的新衣服,都是超级性感的路线,低领长裙、露背t恤、黑色蕾丝边短裙,而且所有睡衣都是近乎透明的丝料。
之前石叔叔跟黎绪提到过衣服这个细节,说石玲在上海买了很多衣服,回酒店的晚上收拾行李箱,把原来的衣服都扔了出去,第二天早上又到处找原来那些衣服,说箱子里的衣服不是她的,行为模式和各方面细节都明摆着是两个风格不同的女人,她自己都觉出不对劲了。
最后这句话里的“她自己”,是指真正的那个石玲,而不是另外那个谁看着都陌生的石玲。
黎绪看着一排性感路线的衣物和床头柜上石玲刚刚摘下来的昂贵首饰,再次想起那天林奇亮提到的那个“植入灵魂”的说法,其实仔细想想,所谓“植入灵魂”,通俗点讲,应该就是人们平常说的“鬼附身”吧。
也就是说,陈家坞墓葬里面的一只鬼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附到了石玲的身上,并且正一点点侵占她的身体,如果不抓紧弄清楚并且采取措施的话,恐怕后果就要不堪设想了。
400、惊惧一夜()
洗漱完毕以后,两个人躺在床上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石玲慢慢慢慢地,把话题引到陈家坞的案子上,问黎绪是不是还在帮警察调查那个案子,问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问之前是怎么定案的,现在又在查什么,等等等等,问得很细。
黎绪听出她很在意陈家坞的事,一种超出正常范围的在意。有几个问题她稍微回答得慢了一点,或者稍微有点敷衍,石玲就马上用手肘撑着头,把脸朝向她,直直地盯着等她回答,那目光叫人心里发毛。
黎绪很清楚,现在这个,不是她认识的石玲。
她不知道眼前这女人是谁。
她有点害怕。
问到后来,黎绪发现找不出可以含糊应对的词了,便连打着哈欠要睡,石玲才终于没再问新的问题,有点阴冷地看她两眼,伸手关掉灯,躺下睡觉。之后便开始装睡。
这个装睡,那个也装睡。
两个人都在凝滞的时间和空间里面拼谁熬到对方先睡着。
黎绪怎么可能睡得着,旁边躺着的可是一个全然陌生并且带着血腥意味和不明目的的谋杀企图的灵魂,谁知道她有没有偷藏一把匕首在哪里,分分钟拿出来刺进她的心脏。
她闭着眼睛忍耐,脑子里掠过很多血腥画面。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黎绪感觉到石玲慢慢地、小心地侧过身来,把脸朝向她。
黎绪能感觉到石玲鼻子里呼出的气体,甚至能感觉出她正在黑暗里盯着她看。黎绪觉得自己的心脏不会跳了,就那么万马千军乱鼓着,有两次,石玲用很轻的动作支撑起上半身靠近黎绪的脸,一点点一点点靠近,像是试探,也像是一种小女生之间的亲昵,可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让黎绪脊背发凉毛骨悚然,她觉得快要控制不住喉咙里的尖叫声了。
好在石玲也没折腾多大一会,就躺好睡了,睡前把脸埋进黎绪披散的头发里深深地闻了一闻。
这个动作,让黎绪感觉她有点像是吃人的怪兽,森森然可怕。
黎绪当然不敢睡,一直都没睡,但她觉得石玲应该是睡着了,然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越发难熬起来,便伸手从床头柜上取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三点十五分,心里直骂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骂完往旁边闪了一眼,结果差点没把自己吓死过去,因为石玲根本没睡着,正睁着溜圆的眼睛在观察她,那目光真如蛇样冰冷,随时都会吐出信子咬人的样子。
她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拿手机的声音把她吵醒了。她说不是,想上厕所。说完就翻身下床去了卫生间,回来以后背对着黎绪睡下,她的动静很轻,像猫,要不是空间小加上精神过度集中,黎绪真不一定能听见她的脚步声。
黎绪躺在黑暗里,又想起乔兰香,监控录象拍下她逃走时的样子,飞檐走壁身轻如燕,活脱脱一个武林高手。
之后平平静静,总算一夜无事。黎绪一分钟都没敢放松警惕,直到天亮,能看清楚床头闹钟上的指针,再耐着性子一点点把时间磨过去,石叔叔说过,早晨醒来的时候,石玲都是清醒明白的,是原来那个石玲,黎绪说服自己必须直面整个变化,必须等待。
七点半闹钟一响,石玲醒了,伸出手关掉声音,然后又闭着眼睛眯了会才慢慢地伸着懒腰睁开眼睛坐起来。
黎绪躺着不动,看她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发现以后又会有什么反应。
身边躺个人,当然很快就发现了,还在半迷糊状态的石玲待看清楚枕边的人是黎绪以后便开始尖叫撒泼,疯掉一样。
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她跟出事前一样对黎绪保持着莫名其妙的警惕和恐惧。她在泼天泼地乱闹的时候说了一句在黎绪听来很关键的话。
石玲朝她的父母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让她来家里?你们想害死我吗?!”
你们想害死我吗?!
这话没有潜台词,所有的意思都明明白白摆在字面上,她所有对黎绪的敌意都基于害怕,怕黎绪会害死她。
为什么她会这样想?
到底是什么事情或者什么情况导致她有这样荒诞不堪的念头?黎绪何曾动过一丝想要伤害石玲的念头?从来没有。别的事情她不喜欢发誓但在这件事情上她可以拿自己的命发誓,真的从来没有过。
但看石玲的样子那么笃定,流露出的恐惧也是真实的,所以黎绪不禁又有点恍惚,又跟之前怀疑自己杀了柴进那样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过什么可怕的举动被石玲看见了。所以她仔仔细细回忆,追溯到在陈家坞的时候,追溯到石玲还没这样对她的时候,一点一点排查自己的行为,可真的找不出问题来。
黎绪想着如果接下去的哪天她突然疯了,只能是被石玲逼疯的。她不害怕事件的走向有多不顺或者结果有多惨烈,只怕这种问不出个所以然的莫名其妙,太他妈有毛病了!
石玲还在发疯般闹腾。
付宇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