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密码:拼图者-第2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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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早就预料到这种事,还拍出了电影,只是他们没料到源头会是中国,会是咱们江城下面的一个村。
那个擦皮鞋的老屠一本正经、语气凛冽、言之凿凿,一副由不得你不信的架势,惹得几个旁听的人哇啦哇啦乱叫,说这样那样的话,什么政府就不管吗?警察都是吃屎的吗?什么什么的。
只是从旁边路过的黎淑贞听着就发作了,跟个疯子样大闹起来,差点没把老屠的鞋摊给掀掉,黎淑贞破口大骂一阵以后说要报警把老屠抓进去判个造谣罪坐十几二十年牢,完全就是个疯掉的泼妇。
黎绪想拉扯黎淑贞回家,脖子里狠狠挨了她一下,便冷笑一声松了手,干脆随黎淑贞在那里瞎吵瞎闹给别人当坨屎样厌恶。
黎绪清楚记得那天是四月一号,因为她到家以后打开电脑,看到网上有个贴子最新的一条评论里面说:哈哈,别他妈当真,不过是个愚人节的玩笑。
她看了一眼日历,恍惚就要把那一切当成玩笑看了。
又看了几个贴子,她起身走出房间,看见黎淑贞已经回来了,正垂着头跟个鬼魂样坐在沙发里发抖,全身都抖得厉害,起先黎绪以为她是跟擦皮鞋的老屠吵架置气才气成这样的,直到黎淑贞突然抬起头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她才察觉那不是置气,而是恐惧。
黎淑贞当时的目光、表情和整个状态无声表达出来的,是恐惧,像是灾难马上就要降临,人类无处藏身了似的。
黎绪说虽然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但她真的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那样一个强悍到了骨髓里的女人因为恐惧而发抖。而且,她觉得黎淑贞那时偏过脸来看她的那一眼里,包含了数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其中最明显的一种是憎恨。
那道憎恨的目光像钢针一样把黎绪钉上十字架,整整四年都摆脱不掉,她后来小心翼翼地拐弯问起过,但黎淑贞当没有听见,完全回避。
黎绪说:“不过,现在我大概终于有点明白了。”
她说这话时看着我的脸。
我懂她的意思。
黎淑贞憎恨的不是她,而是她父亲,她父亲进入黎淑贞的家中,毁了她的整个生活,害死了她的家人。
虽然还没弄清楚最根本的原因,但可以肯定,他们家当年那场血流满地的意外、一门五条性命的丧失,一定都因黎绪的父亲而起。
我在和黎绪一起去江城看过建在当年“李家后院”遗址上的商厦回到家中之后不多久,便避开老懒和小海,悄悄把三十来年前我在“李家后院”看见并经历过的惨剧告诉了她,当然,我说得很简单,只概述了事件,没有任何描绘性的语言,场面实在太惨了,怕她受不住。
四年前愚人节那天晚上的电视新闻里也播了陈家坞的死亡事件,黎淑贞出门去了,黎绪一个人坐在没开灯的客厅里看电视,主持人用冷静到近于冷漠的声音作了概述,关键词是:鬼村、离奇死亡、短短数月、死亡人数与日俱增、死因不明、正在调查中。
黎绪听见“鬼村”两个字从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也算是经历过世面的新闻主持人嘴里冒出来,不由笑了起来,直击的死亡事件就是在她唇边还挂着笑意的时候发生的。主持人说他们的记者在村里采访时直接遭遇了一场离奇死亡,话音刚落,画面立刻切到了现场。
电视里面的现场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尖叫声,喊声,哭声,奔跑声和骂人声。摄像机几次颠倒镜头,拍到阴惨惨的天、树木、破败的房子、逃散的人群和忙乱的警察,真正作为主角的尸体只在镜头里停留了几秒钟,而且脸部被打了马塞克。
然后,一个秃顶、矮胖、脸色苍白、冒着冷汗的中年男人站在画筒前讲述他目击的事情,他说发生得太快了,谁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死了。他说于成林当时正在跟大家伙聊天,正说着话呢,突然瞪起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的一个人,自己用手掐着脖子倒在地上打滚,没多大一会就口吐白沫乱蹬腿,抽抽几下,断气了。
“太可怕了。”电视里的秃顶男说。
到这句话为止,画面又被切掉,显然,后面他还说了些别的,但是被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剪掉了。接着尸体被盖上白布,抬出画面,记者追着警察发问,听筒里面呼呼的风声,被话筒对着的年轻警察满脸惊惶,扭着脸一步步后退,用所有表示回避的动作回避记者追递过去的话筒。
画面再次切换,穿着警服的石玲突然出现在了镜头里,她脸上也是惊惶的表情,但她勇敢地挤在记者和村民的围堵中,走在常坤的右侧,用身体和手挡住记者一次一次递过去的话筒和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做出保护常坤的姿态。
石玲是黎绪最好的朋友,黎绪看见她出现在那种混乱又危险的地方,不由自主就着急起来。
黎绪绷直身体看着画面里的石玲,心里猛地生出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焦灼感,立刻跳起来跑回房间反锁上门找到好几天没用了的手机开起来充上电给石玲打过去。
电视里播放的事发生在中午,这会是晚上,石玲他们肯定都已经下山回局里了,她得确认一下她是否平安。
还有常坤,是否也平安。
那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但属于好聚好散,没有任何交恶的地方,黎绪挂念他的安危理所应当。
296、她们的恐惧()
电话接通,确认石玲没出什么事,然后黎绪直奔主题要石玲把陈家坞的所有情况都说给她听。
在某种程度上,我跟黎绪是一样的,都以“顾问”的身份混迹在警察中,因为我们聪明,能帮到很多忙,如果自立门户做个侦探的话,估计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赚点盈余。而这种合作,天长日久就会造成一种很优越的错觉,会以为不管自己插手什么,只要开口,就能拿到全部的案件信息。那时候的黎绪理所当然这样以为,所以一开口就问石玲要全部信息。
可石玲却只简单地跟她说了几句话,说死了很多人,死因不明,已经正式立案,目前没有线索。
她说的比黎绪自己从报纸和网上查到的还要少,使得黎绪怔了一怔,好一会没说出话来。
对方也静默了好一会。
然后,石玲喉咙一哽,带着哭腔说:“黎绪,我害怕”
这一声近乎孩子气的哭腔,成了黎绪心头挥之不去的伤。
黎绪说,她后来做梦,好几次梦见石玲一身白裙来见她,裙袂飘飘,眼里有伤,跟她重复这句话。
她说石玲最大的梦想,是当一名幼儿园的老师,每天领着一群小屁孩子唱歌跳舞玩游戏,教他们写字画画弹琴算术,听他们用最稚嫩的声音告诉她他们的梦想是什么。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梦想。
可惜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越简单,越难得,石玲因为孝顺,听从她父亲石老局长的意思,做了警察,最后死在这一行当里,年仅二十几岁,最好最梦幻的年华。
黎绪说她后来真的不止一次想回陈家坞去把石玲带回来,有时候梦里都会千辛万苦爬了去。
当时黎绪压根不清楚陈家坞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就不能体会石玲电话里面说的“害怕”究竟针对什么,所以无从安慰,只能静静地等对方平静下来,然后再问她陈家坞案件的始末和相关的细节。可是石玲不说,她说不能说,常坤不让说。黎绪再问,石玲的声音就有点尖利,说是常坤不想让她卷进来。黎绪顿了一下,问她这个所谓的“不想让她卷进来”是哪个意思,是嫌她多事,还是怕她出事。
石玲答:“怕你出事。”
于是,黎绪心里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以前很凶恶的案子她也参与过,还跟老苗一起追捕凶手,遇到过挺大的危险,但过去也就过去了,以后她要参与照样参与,有时碰到难办的案子,他们还会主动跟她联系。所以现在这个局面,让黎绪心里有点疙瘩,有一会她觉得可能是她跟常坤谈了场恋爱分手,他怕再见面并合作是件尴尬的事,所以嘱咐石玲不让她管。但仔细想想,常坤真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陈家坞这件案子的危险程度,超过以前她参与过的全部案子的总和,甚至还要危险很多倍。
她不想这么轻易放弃,所以又再争取了一下,问石玲电视新闻里面放的是不是真的。这个问题很没意思,鬼都知道电视台对这种事情不可能造假,但这样问能让石玲松懈,或许会说漏点什么。在某些方面黎绪真的太了解石玲了,可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另外一些方面,她对石玲几乎一无所知。
果然,石玲回答说是真的,说今天上午他们在陈家坞做驻村查案的准备时突然出事,有个村民无端端就死了。黎绪问她有没有亲眼目击。她说她没有,但她有个同事亲眼看见了。再问死因,她说还不知道,要等解剖报告出来。又试探着问她是疾病的可能性大还是谋杀的可能性大。石玲却不说话了,黎绪问到了关键地方,使她想起常坤的嘱咐,只能沉默对待。
接着,电话那端有人喊石玲,她匆匆应下以后压低声音跟黎绪说:“你看见程莉莉的话,转告她一声,别再上山,也千万别再打陈家坞事件的主意,我知道她拼了命想搏出位,但这个案子不行,她就是花再大力气都白费,上面不会允许她报道的!”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连再见都没说。
石玲所说的程莉莉是黎绪在报社的同事,漂亮能干一女人,圈里人将她跟黎绪称作是江城两名绝世无双的“名记”,现在黎绪辞职了,程莉莉还在报社,听石玲的意思,她正在追踪陈家坞事件,有点玩命的姿态。
黎绪准备给程莉莉打电话,一是转告石玲的话,二是看看能不能从她那边了解点信息。
打这个电话必须避开黎淑贞,否则大概又得吵架,黎淑贞厌恶程莉莉,说她的作派是典型的婊子。从某些层面上讲她确实没说错,连程莉莉有时候也自嘲说当个婊子挺不错的,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想怎样就怎样。
黎绪拉开卧室门,黎淑贞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她好像要出门的样子,立刻把脸挂得老长,黎绪还在冷战的情绪里,根本不看她脸色,也懒得跟她说话,随便瞟了她一眼就往玄关走,只那一眼,她突然觉得自己看见了黎淑贞灵魂里面一个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洞。
她们母女的关系,真的从来都没能变好过。
黎绪出门下楼,看见隔壁的戚老太婆站在路灯下面,怀里抱着只皮毛漆黑目光冷锐的猫。黎绪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听见她在那里喃喃自语,说:“老是想起那些事,越想越怕,不敢睡觉啊。”
黎绪当时只以为那老婆子发神经,完全没理睬。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戚老太婆很可怜,有点疯,儿子儿媳不理她,孤身一人过日子,寂寞得很,越寂寞越神经,逮着谁就跟谁叨叨,喋喋不休抱怨她这些年里所受的苦,丈夫早逝,儿子不孝,媳妇霸道,什么什么的,像极了祥林嫂,谁都避之不及。
黎绪当时哪里能够想到,那个在自己家隔壁住了好几年的戚老太太,能跟陈家坞牵扯上关系。
黎绪说:“我那时,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
她说这话的时候,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坐在对面、坐在离她几米之外的乔兰香。
我看过那份稿子,知道戚老太太和乔兰香的关系,所以不惊奇,只静静地等她说点什么,把信息补充完整。
乔兰香果然说话了。
她定定地说:“你说的那个戚老太婆,是我姐姐。嫁在月亮湾。她老公的两个弟弟有天一起上山砍柴,直到第三天才回来,只回来了一个,而且变得疯疯癫癫,满嘴胡话,说很多死人,有鬼,花开了啊谁谁谁下地狱了,乱糟糟的,谁也听不懂。那个发疯的弟弟还叫家里人村里人都逃,快逃,不然要死光了什么什么的。没人理他。过了几天邻居发现他死在村外的玉米地里,据说死状很惨,跟去看的人当场吓晕好几个。而另外那个没回来的弟弟怎么找都找不着,就那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丢了。我姐姐跟姐夫放弃寻找以后,就搬到山下去了,再没回过月亮湾,倒是隔几年会到陈家坞看我一趟,我重病的日子,也是她在照顾,这些我记得的。”
乔兰香像背诵课文一样说了这番话,面无表情,一点感情的波澜都没有。
黎绪听完,脸上浮起恍然大悟的神色,说:“哦,原来那时候,她逢人就叨叨叨叨叨叨念不休的那些话,不是疯话。我们哪怕到后来,查明白她跟你的关系以后,再回头去问她,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