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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悦君歌-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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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强地吸了吸鼻子,固执地说道:“我不起,还不能起。”

    见她这模样,王玉溪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了然的神色,他挑了挑眉,忽然俯身贴近了周如水的耳畔,极尽亲昵地,意味深长地说道:“岂知千丽句,不敌一谗言。小公主的目的已是达到了,何须再继续受罪呢?”语罢,他又笑了笑,退开半步,勾着唇,再次朝周如水伸出了手,不疾不徐地,淡淡地再次劝道:“晨霜露重,小公主还是起罢。”

    王玉溪的话,直是一语中的。闻言。周如水浓密的长睫眨了又眨,心头猛地便是一震,一时也是又恼又羞,嘴上更是不自觉地一喋低低的抱怨道:“你甚么都晓得!你还晓得些甚么?你有甚么不晓得的么?”这般明目张胆的羞恼埋怨,就仿佛近在眼前的王玉溪听不到似的。

    却,她终是伸出了葱白的小手搭进王玉溪的掌心,掀起密密的长睫,瞥过提着菜篮子自庵中陆续走出的几个小沙尼,完全作戏似的,言不由衷地回道:“三郎所言极是。”

    见她口不对心,王玉溪低低一笑,扶着她起身时,握了下她的右手,关切地说道:“手怎的这般凉?”

    闻言,周如水又是一怔。她只觉得,他的话音低低,格外的清润好听。这浅浅的一声,也叫她的心中好似有了一尾游来游去的鱼,待他清清淡淡地松开了她的手,那尾鱼儿,便也好似顺着他的放手而随风游走了。

    这种感觉,就像那日在断桥之前,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背身走远却无能为力。那一刻,她忽然就感到了失落,忽然,就失落到忘掉了自个的小心思,忘掉了自个的小算计,忘掉了她说心慕于他不过是个幌子。

    不期然地,周如水忽然就想开了。她微微侧过脸,凝视着王玉溪清隽无暇的俊颜,敛眸,忽就漾出了一朵妍丽的微笑,她的声音很轻很脆,同若娇莺,一字一顿地,欢快地说道:“人间最是得意事,风雨临窗故人来。其实,能偶遇三郎,倒也不算坏事呢!”

    少女发上带霜,因尚年少,美不及倾国倾城,却已浑然天成。她被他吓了一瞬,很快便又寻回了自个,轻慢慵懒的,她道这场偶遇叫她欢喜,不带丝毫假意,不是诱惑,却更叫人猝不及防。

    说着,她又笑盈盈地问他:“三郎何故来此?”

    见周如水一瞬便转了心思,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间,都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王玉溪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低而澄澈的,淡淡地说道:“来此与故友饮茶。”

    “饮茶?”听了他的话,周如水明媚的眸子狡黠一滑,目光在王玉溪身上掠过一圈,吸了吸鼻子,眯着眼笑道:“却怎么,三郎未染茶香?”

    对上她弯弯似月的眼,王玉溪低低一晒。他的唇角微弯了弯,声音依旧浅浅,透着股随性淡漠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徐徐地说道:“溪昨夜方至邺都,星夜归家,四望皎然。忽忆高僧伏流在此译经,便乘舟而来了。却,尚未及至,即见女君。一时,便又改了主意。”

    “伏流?”闻言,周如水沉吟片刻,忆及伏流是名动诸国的圣僧,也是诧异地问王玉溪道:“三郎亦信佛法?”

    见她一双杏眼忽又瞪得溜圆,颇是生动有趣。王玉溪眼瞳微敛,笑了笑,不可置否地道:“半信半疑。”

    “这般么?”周如水点了点头,稍余,又是一怔,恍然大悟地道:“三郎昨夜才归邺么?如此,可是初五并不在府中么?”说着,她亦是眸光大亮,缓慢地笑道:“原来,三郎初五并非有意不来的!”

    日光渐盛,听着她旁若无人的嘀咕,王玉溪浅浅地望了眼天色。转眸,他温淡地看向周如水,眸中似荡着深邃无垠的星河,轻轻地问她:“小公主同回么?”他这是在道,他要离开小蓬莱了。

    听了他的话,周如水轻蹙了蹙秀眉,树荫下的光线有些暗,天地间充满了寒气。她微微一颤,疑惑不解地道:“三郎星夜赶来,却是过门不入么?我是因想见母后而不得见,才不得不跪于庵前。如今三郎来都来了,竟也过门不见伏流?”

    闻言,王玉溪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淡笑,他轻轻地反问她道:“溪本乘兴而来,如今兴尽而返,有何不妥?”说着,他泛着温润波光的双眸浅浅一扬,又是温声地问周如水道:“小公主同回么?”

    彼时,青竹翠叶互为掩映;料峭的微风悠然拂过静谧的山林。因他清润瓷实的声音,周如水微愣了愣,稍余,才嫣然一笑,明媚娇侬地说道:“然,天骄愿与三郎同归。”

第81章 大结局() 
清风徐徐,晨光正好。

    王玉溪携着周如水顺着山路蜿蜒而下,行至岸边,便见一扁小舟在水中轻轻荡漾。舟排之上还立着两个人,一是周如水上回便在竹苑见过的,皮肤白皙,尖脸长须的中年文士冯公。另有一黑衣冷面的少年,神色肃穆,腰间挂着把弯月长钩。只一眼,周如水便知那是与她在南城门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府家军领队长恭桓。

    曾几何时,太子洛鹤曾与周如水提及世间兵器,其中便讲过弯月钩。弯月钩,又称“推镶”或“钩引”,是护手钩中至尖者。战场上,弯月钩的钩部能钩挂住敌人的兵器使其无法施展,又能钩住敌人的衣裳或*使其难以动作。更因护手钩上的月牙有尖带刃,那巨大的杀伤力甚至能使敌人皮骨俱损,一朝毙命。然而,凡事有利必有弊。正因弯月钩阴损毒辣,所以,使用弯月钩时也极易自伤。战场上,就有过许多使用弯月钩不当,而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例子。譬如,昔日夏国的第一战将澎酚,便是一着不慎,死在自己的弯月钩之下的。

    而如今,诸国武人之中,唯有琅琊王府门下的恭桓能将可攻可防的弯月钩使得出神入化。然而,昔日她听旁人提及恭桓时,都道他很是冷傲骁勇。但她两次见他,或许是因王玉溪在侧,恭桓次次都垂首低目,显然是敛了气息,安静得连呼吸都几不可闻。如此,又何来冷傲骁勇之说?

    不多时,舟排轻启,水波随之荡漾开来,周如水立在舟头微微偏头,抬眼,便直截对上了水光山色之中,王玉溪白皙俊俏的侧脸。

    彼时,少年明澈高远的双眸正淡淡望着脚下翻动的逐波,他秀洁的眉目更如是春光,温柔地在秋风中微微摇曳。静静地看着王玉溪那如画的侧脸,周如水难免便沉醉了进去。不期然间,就想起了一个极是遥远的故事。

    传闻,昔日齐君孟皙泛舟河中,打桨的郑女爱慕他,就用郑语唱了一首极是柔美的小调。齐君闻后,始觉新奇,遂请仆从用齐语译出。待他明白了郑女的爱慕之情后,竟是微笑着将那郑女带了回去。其后,那首靡靡之音便被唤作《郑人歌》传遍了大江南北。同样,也传进了足不出宫的周如水的耳中。

    妾有心来,郎有意。可不是叫谁都艳羡,神往的么?

    想着,周如水心下微叹,不禁便抬眼瞟了一眼王玉溪。白晃晃的阳光下,她嫣然一笑,眼中划过了一丝狡黠。未几,便轻轻地,软而糯地启唇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公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累月不见,她原以为她与他再难相见了,她更以为他与她会从此陌路。却不想此时此刻,她却还能与他相携同舟。

    他对她耳语,“岂知千丽句,不敌一谗言。”一语,便道破了她的心思。诚然,她来这一趟,其实是明白自个会见不着母后的。她喊的那些话,一是在逼母亲回宫,二也是在传给庵中的比丘尼与香客们听。人多嘴碎,她便是等着这些话一传十十传百,等着谢氏在众口铄金之中乱了阵脚。

    但她不知道,她会等来他。她也不想问他,他到底默默地看了她多久。她只是在想,她或许真的要争一争了,不论为国,还是为己,她都想要成为在他身侧的那个人。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子同舟。

    周如水缓缓地吟唱着,她清越的歌声婉转如莺,润美的音色分外的温柔动听。

    这一次,不同于南城门前的初遇。她没有奉承敷衍他,也没有只为唱出自个的心声而肆意漫唱。她是真真的,心甘情愿地想为他唱一支歌。她终于,将初见他时欠他的那一曲,唱还给了他。

    这一刻,这曲小调也仿佛成了她心底的声音,她放下了身份,放下了算计。她放任了她一直埋藏于心底的那份对他的倾慕,她暂时的任这倾慕在这歌声中生根,发芽,甚至开出炙艳的花儿。

    彼时,水粼流长,扁舟独行,行进的小舟旁,一圈圈的涟漪方才散尽就又荡起。在这无垠的汪汪渭水之中,周如水翩然地立在舟头,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她盈盈地看着王玉溪,眼角眉梢都好似在为他绽放。

    她的歌声也确实不同于郑女的小心翼翼,她毕竟是公主啊!她唱出的爱慕之情柔美而浩荡,婉转而又平直,不同于世人对权势和名利的献媚,也非只纠结于男欢女爱的幽怨缠绵。这一刻的她,这一刻的越人歌,都好似,只是想把她的心,把她的爱都告诉他而已。除此以外,竟是别无它求。

    她不求他的回应,甚至不求他会长久地陪伴在她的身边。她好似只是觉得这一刻很美,很好,很欢喜。所以,她愿意自降身份,为他唱一支歌。

    她的歌声太美,她的人也太美。青天白日,太阳缓缓升起。斜阳正好,晖晖投射在了她的脸上。她的美却像月光一样,柔美精致,恰到好处。

    彼时,王玉溪亦是缓缓地回过了头去,他那如玉的容颜,也皎洁得好似不带一丝人间烟火。

    一时间,两两相望,天地同辉,又有风轻送。

    此刻,王玉溪周身的气息亦如月光般温和,只见他缓缓地垂下了眼眸,淡静的目光飘忽地望向了流水的逐波。直过了半晌,他才忽然叹了口气,低低地,浅浅地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小公主可知,谎话说的多了,是会成真的。”

    语罢,对上周如水诧异扬起的眸子,他好看的唇角不过是微微一挑,转眸,又看向了远方。

    舟排尚未靠岸,周如水便眺见了立在渭水边焦急踱步的夙英。她心下一咯噔,便知,自个星夜离宫的事已经东窗事发了。

    这头,夙英见自家千岁竟披着男子袍帔与王玉溪在一道,心底也是一惊。舟一靠岸,她便连忙迎了上去,一面取下周如水肩头的月白袍披,换上早先就备好的艾青袍帔替周如水披上,一面趁着替周如水着裳的空隙,焦急地小声地说道:“千岁,您可算是回了!奴想去寻您,可偌大的渭水之上却寻不着半条木舟,您若再不来,宫里可是真的要翻了天了!”

    这般的靠近,也叫周如水看清了夙英额上分明的淤青,她的眉头不禁一轩,却,想着尚在身后的王玉溪,周如水终是忍着微恼,慢慢地呼出了一口长气。

    稍余,就见周如水自夙英手中优雅温柔地捧过王玉溪的月白袍披。转过身,唇角便是微微一勾,含着淡淡的笑意,闲适俏皮地对着王玉溪愉悦地说道:“今日便多谢三郎了!却,天骄尚有一事实在好奇。想是三郎答了,天骄才舍得将这衣裳奉还。”

    她说的极是轻巧,葱白纤细的指尖还轻抚着袍披的襟角,倒有些携天子以令诸侯的味道。只是这“天子”实在好笑,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

    见状,王玉溪也低低地笑了,他漫不经心地扫了夙英一眼,转而看向周如水,不过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见他如此,周如水黑亮的眸子越发的熠熠生辉了起来,她眸光潋滟地朝着王玉溪微微一眯眼,极是坚定,极是认真地问道:“天骄想知道,夏锦端前岁遣魏国使节送来的那封信中,到底写了甚么?”

    这一问实在是唐突!除了王玉溪,旁人皆是错愕非常。

    确实,这天下,怕也是有不少人都想晓得,夏锦端给王玉溪的信中到底所言为何的?但,真正会对着王玉溪问出来的,真正能当着王玉溪的面问出来的,又问得这般理直气壮不羞不恼的,怕也只有这向来不着调的周如水了。

    她问得坦荡,问得执拗,问得狡黠,甚至,还有一丝她自个都不晓得的小姑子的吃味。

    闻言,王玉溪果然淡淡一晒,他的笑很灿烂,眉梢眼角都轻轻地弯了起来。却,他甚么也没有说,他只是幽深莫测地看着周如水,瞳中,深深如海。

    静默中,倒是一直隐在后头的冯公未忍住笑,他双目一瞪,便拊掌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冯公索性上前了几步,朝着周如水一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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