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惊鸿-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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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红颜现下是真不明白了，自己与眼前这一位似乎没啥交情可言。
“你老是跟着我做什么？”既然不明白，柳红颜还是非常诚恳地问出来了，万一是有啥仇有啥怨，总归要死个明白。
她这人总是这样，平常吧话也不多，但是真有问题了一定会问，活得直来直去的，朋友都说，她一定会吃亏的，等她吃亏了她就会长记性了。
“你是这中清界的变数。”解如意盈盈一拜，款款走来，如一个从山水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又好像她即将走进山水画中去。
柳红颜一听这话倒是笑了，脸上笑意很浓，有人笑的时候像是花开，她笑起来则不然，倒更像一缕和风吹过，直直撩过别人的心坎。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变数？”已经是第二个人说自己是变数了，这没有让柳红颜觉得有什么心理压力，相反，她倒觉得很好玩，天机这玩意不应该是卜一卦就折寿十几年的么，什么时候人人都能搞清楚天机了？
今日的解如意依旧是一身黄衫，她穿黄衫未必多美，但是就是有一种气质，让人一看就能从人海里找出来的气质。
紫竹林虽说是林子，其实地方很大，一座不小的山丘上密布着紫竹，别说近看有些震撼，就是遥遥看去也能看出它的不一样。此刻已经是深秋，若是一般的山峦都是枯叶成阵的，但是紫竹林不一样，竹叶轻易不落，竹身轻易不倒，夜幕来临的时候，随风相合的声音听起来很美。
“因为我也是变数。”黄衫女子轻声回答，说完也是一笑，两人对望着竟也十分有趣。
这就是一个故事了，柳红颜在心里想到。她听过很多故事，也见过很多故事，甚至来中清界不过三四年的时间里，也发生了不少故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故事这玩意，听者有情也不过是物伤其类，说者无心却是字字心血。所以她并没有多喜欢听故事，除非对方实在愿意讲，否则她是不会问的。
“你以后是要一直跟着我吗？”柳红颜只是忽然问出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解如意听了倒挺欢喜的，她心里有一个故事，如果对方非要听，她也不会隐瞒。只是那故事实在有些哀凉，她心里是不想说的。
“没错，我以后会一直跟着你。”她说。
柳红颜低头想了想，她在思考自己的实力够不够不让对方跟着，一边想着，余光瞟了眼四周，终于还是决定先这样吧。逼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无他，对方明显更彪悍，与其在暗地里跟着，还不如明面上大家一起合作。
“既然以后要结伴同行，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柳红颜，红颜枯骨的红颜，是世俗界的人，来中清界时来找起死回生的法子救回我的夫君。”想明白的柳红颜还是十分干脆，她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道。她相信对方既然能察觉出和西山长老一样的东西，一定不是个简单角色，与其日后一点点被套出来底细彼此膈应，还不如早早就坦白交代。
解如意看见她无所谓的神情，配上那坦荡的笑容，心里有一处地方，似乎有了松动。
她也笑着回道：“我叫解如意，东域人，来南域也是为了寻一种良药让一个男子起死回生。”
柳红颜一听对方来路和自己差不多，竟是扑哧一笑，没想到还能碰到和自己如此有缘分的人。这天下果真是无巧不成书，自己为了柳二货寻寻觅觅，对方也为了心上人寻寻觅觅，最后她两个还能碰到一起，可不是个巧字么？
不过，这一切其实都是一个美妙的误会，等柳红颜知道真相的时候，她万分后悔自己当初应该问明白的。但是现在么，或许是因为目的差不多，柳红颜对解如意已经多了不少好感。
“那你现在可有什么思路？”既然大家一条路，首先要做的当然是交流情报。
解如意也不藏着掖着，只是略略思索了一下，就将自己知道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全都告诉了柳红颜。
“起死回生这事儿其实以前有成功过一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你们玄玄宗的祖师爷，据说他在世俗界里有一个弟弟，他也是为了弟弟才闯进中清界的，只是等他有所成的时候，他弟弟早已经病逝，别说尸身，连白骨都已经在黄土中消失。”解如意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在宗门里并没有看见关于此事的记载。”虽说知道这事儿八成有戏，但是柳红颜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相反，现在的她很理智，也很理智的告诉解如意她知道的东西。
解如意倒并不奇怪，她在中清界已经游荡了很多年了，如果是宗门记载里就能轻松找到的东西，她不至于现在才找到这样一点皮毛。
她问：“你可知神仙是什么？”
柳红颜回答说：“不是你们孜孜以求想成为的人么？”
解如意笑着说：“神之于我们，并不同于我们之于世俗界，也许你们想成为道者以求长生，但是在道者的心中，神是天地秩序的制定人。”
“所以呢？”
她说：“所以起死回生这东西是神不能容忍的，也就是天地秩序不能容忍的。”
她脸上笑意还很浓，柳红颜也终于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南山上不会有这事儿的记载，玄玄宗里也不会有，因为秩序不允许，所以起死回生这样逆天而行的事情在中清界里是不会有记录的。
第85章 赏月（）
中清界的月色一向很美，盛夏时繁星满天，深秋时月亮如水。凄清的月光此刻覆盖在中清界的每一片土地上，也同样笼罩着紫竹林。秋色深沉，风起阵阵，紫竹林里响起了清脆的声音，那是竹叶与竹叶的摩挲，是竹身与竹身的碰撞。
而在这样平静的月夜之下，柳红颜与解如意两人席地而坐，静赏着天上那一轮明月。
也是在这个时候，柳红颜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她一直都很想知道的问题：中清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麦哲伦航海之后古人开始打破天圆地方的幻想，相信地球并不是神话传说里的样子，而是一个球体，后来随着科学的进步，人们又深刻认识到，地球其实不是一个标准的球体，而是一个椭球体，甚至其他很多的星球都是椭球体。
在世俗界，这样的想法似乎是不成立的，这一点，在柳红颜来了世俗界没多久就已经认定过的。球面海洋是能看到海平线的，可是在世俗界里，只要视线无所遮挡，只要视力足够逆天，人完全能看得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而中清界？柳红颜去过的地方还是太少，她没法确认。
所以现在，她想和解如意聊聊，这个奇怪的黄衫女子一看就已经在这个世界游荡了很多年，一如柳红颜早在世俗界里游荡了很多年。
“你看过海吗？”柳红颜将目光从天上那轮明月转回到解如意的身上，解如意收回目光，不过没有立刻去看柳红颜，而是暗自里想了一会。
“看过，不过没敢入海，只是在海岸边看了看。”虽然是想了一会才给出的答案，但是解如意却说得很坦荡。
柳红颜一听她这么回答，立刻就来了兴趣，她又接着问道：
“那你眼中的海是什么样子的？是一望无际的还是海天相接的？”
她说话时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喜悦，双手还握住一直放在膝上的铁剑。解如意看着柳红颜，心里有些恍惚，她总觉得，伤情的人总该有伤情，可是眼前这个青衣女子却好像总是喜欢笑，喜欢思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如果说地上的高山是拔地而起，那么海洋就好像是探底的深坑。我从岸边看着，海上总会有几个很大很大的漩涡，白色、浑浊，深蓝的海面上很是明显。”她也是先认真思索一番，才给出贴切合理的回答。
漩涡，深坑柳红颜没有立刻回应解如意，而是很认真地思考她给出来的这些形容词。地球海洋的天下了，漩涡这玩意在四大洋里多少也出现过，不过她毕竟不是学地理出身的，也不研究气候，所以一时之间并不知道漩涡的成因。不过她心里有一种感觉，漩涡这玩意至少是与旋转有关的，地球它自己有事没事自转公转产生个漩涡应该挺合理的，难道说这中清界也是球体？或者说它也会旋转？
“你在想什么呢？能说给我听听吗？”解如意的声音和柳红颜的声音某种程度上很相似，因为她们都和寻常女子很不一样，解如意的声音很像是周迅的声音，而柳红颜的则有些像是风寒过后的沙哑嗓子。
坦白讲，柳红颜很喜欢解如意的声音，低沉悦耳，说起话来就像是在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我在想，中清界的全貌到底会是什么样子？”见解如意问起来，柳红颜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解如意这还是第一回听人说想知道中清界的全景，刚听时只觉得有些好笑。
“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她一边说着，脸上也笑了起来。
一阵疾风吹过，摇摇竹林声打破了寂静，但是却让这样的静谧更加美好。在紫竹林边上正坐着两位女子，一个是一身青衣身量颇为清瘦，另一个则是一身黄衫看着端庄大方。
柳红颜倒是一点不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真奇怪，有些人与你就算是呆上十几年对你来说也不过个熟悉的陌生人，而有些人不过见上两面就知道是一路的，总有许多话要说，总觉得能一起做一番大事业。
“总想四处看一看，看看山河岁月，那么到最后就算不能救回他，心里也不遗憾。”至少能看一看他生活过的地方。最后一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有些伤感自己知道就行，没必要在别人面前显摆，柳红颜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聪明，与柳二货一起生活的十几年里要是连他的特殊都发现不了的话，那她也活不到现在了。所以来中清界的第一天起，她就很确信，这里才是柳二货生活过的地方。
“你的想法倒很奇特。”解如意也不深问，只是看向天上的明月，她这些年也走过不少地方，只是毕竟是有是有使命的，所以她并不会为什么风景停留。
柳红颜也看向天上的月亮，在唐诗宋词里，月亮总与乡愁相牵，因为天底下会有无数个地方，你我间会相隔千万重山水，但是夜色来的时候，头顶上总是看着同一轮月亮。可是现在，柳红颜心上住着两拨人，一拨是前世，一拨是今生，她的乡愁不是这一轮明月就能解决的。
她从怀中拿出一支萧，紫竹萧。姿势不甚标准，但是她却自顾自吹了起来。
解如意听着这样的箫声，明明是极简单的曲子，她却觉得，她好像在听柳红颜的心事，她的心事不苦，也没有多甜，像是一粒种子落入土壤之中，慢慢扎根，破土，生长，最后变成一棵参天巨树。
柳红颜的思绪早就已经跳脱出去，在箫声之中她开始思考很多事情，不过大多和感情没关系，只是一些关于存在关于科学的思考而已。
月色不语，它只是静静铺撒开来，像是一块极白极轻的绸缎，在黑漆漆的天幕中展开，又伸向寂静不语的陆地与海洋，其中的一小角正好触摸到两个人，一个是黄衫的解如意，另一个则是青衣的柳红颜。
第86章 何处去（）
虽然气氛美好，但该商量的问题还是不能少的，比如说：今夜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一想到这个问题，柳红颜也不接着吹箫了，反而很自觉地停下来，将紫竹萧放入怀中，双手自然搭在膝上的铁剑上。她并没有贸贸然就问出来，相反，她先看了眼天上稀疏的星辰，才开口说道：
“你有想好下一步去哪吗？”
问这话的时候，她并没有去看解如意，但是解如意却因为她的这一句话转过头来看她，这个时候的柳红颜头发虽然不凌乱，但是也没多齐整，一绺头发从鬓角蔫哒哒地垂下来，偶尔风吹过，露出她过分清瘦的颧骨。
看着这样的柳红颜，解如意脑海里浮现出中清界里其他女子的样貌，也包括自己的。中清界的女子一般都很白，不是柳红颜这样的苍白，而是如玉一般的莹白，女子也大多不胖，但也没几个像柳红颜这样清瘦的。
“我还没想好，你可有什么打算？”虽然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嘴上倒是很快就答了。
“我想去东域看看，听说那里有个无尽深渊，我想看看是不是真如传说里说的一样无尽无底。”柳红颜一想到那个十分传奇神秘的地方，脸上就是止不住的兴奋。
作为新时代社会主义红旗下成长起来的好青年，当然会对一切反科学反常理的东西感兴趣，嘿嘿，如果有机会的话，柳红颜估计会把中清界走遍以后，再去上仙界看看，看看传说里的神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