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尽是我夫君-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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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岚趴在假山上,发丝无精打采地黏在他的脸颊上,就像是一只掉进水里的小猫,可是,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自我调节过来了。
华裳微笑地望着他,她还是十分欣赏这样子的少年。
李岚闷声道:“你简直就是个妖怪,哪有女人是你这样的。”
华裳拍了拍自己不大也不小的胸口,笑道:“我觉得我是个挺合格的女人呢。”
李岚立刻别开了脸。
华裳随意地在他身旁坐下,言行也不忌起来,“你看我盘儿亮,条儿顺”
李岚捂着红通通的脸,哀嚎道:“求求你别说了,你都在哪里学来的混账话啊。”
“这有什么。”华裳居然比他这个大男人还不在意。
不行,不能在这么下去了,这样的话他会真以为自己不是男人的。
李岚干巴巴道:“李梦昙今早来了,把小叔叔叫回去了。”
“你叫阿娴为小叔叔,怎么李梦昙就直呼其名?”
李岚哼了一声。
“叫他回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人家才是一家人。”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她。
她不气也不恼,还伸出手摸了摸他凌乱的头发,笑眯眯问:“你怎么不跟着回去?”
李岚:“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去?我衣服都换了一件了!”
他有些气。
一旁的华裳却许久没有出声。
怎么了?难道他说的过分了?
她这么戏弄他,把他弄来这里,小叔叔还说她看好自己,可她明明连他每天穿的衣服都没看清。
也是,人家是冠军侯,每天要考虑的事情多了去,怎么会在意他?
李岚的心像是有猫爪子在挠,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他微微转过头,脸颊却刚好戳到了哪里。
猫眼一瞬间睁大,被一根蜜色手指戳到的地方像是打翻了一盒胭脂,迅速蔓延开红晕。
华裳歪头笑,“别生气,我这个人大大咧咧的,有时候根本不在意身边的环境,你要是真生气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他不答话。
她突然将脸凑近。
他的瞳孔中挤满了她的颜色。
他一把打开她的手,像是灵巧的猫一下飞快地蹿下假山,转过拐角,跑的不见踪影。
华裳盯着自己的食指,轻轻揉搓了一下,笑嘻嘻道:“少年人的皮肤可真好。”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华裳低下头,就见已经逃走的李岚又跑了回来。
“喂!”这次换他站在假山下,仰头看她。
华裳朝他挥了挥手,露出明亮又快活的笑容。
李岚低下头,踹了一脚怪石,低声道:“我带着行李来了,今后可能要打扰你一段时日了。”
华裳支着脸颊,懒洋洋道:“乖孩子。”
“可是,我是不会服输的!我总有一天会打败你的!”他仰起头,墨发被风扬起,一双猫眼满满的都是战意。
是李娴对他说了什么,才导致他转变的吗?
华裳站起身,就像是站在点将台上审阅自己兵士的将军,她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却给人一种黑云压城的气势。
李岚攥紧双手,好不服输瞪视。
华裳郑重的声音从假山顶上飘下,带着无数场杀戮历练出来的魄力与自信——
“我等着你。”
一瞬间,从胸口奔涌而出的热血直直冲上他的耳膜,刺的他一阵耳鸣。
傍晚的时候,李娴才回来。
华裳正一口一口喝着郭子善为她熬煮的药膳,见他进门只是平常地问了句,“吃饭了吗?”
“吃了。”
她没再开口追问。
饭后,李岚问李娴:“她为什么不问你干什么去了?”
他带着丝幸灾乐祸道:“该不会是她恼了你吧?”
李娴在月光下擦拭着自己的长刀,低声道:“不,我与她的情谊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话看似平静,却无端让人感到惊骇,就像是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那你上巳节的时候要回李家吗?”
李娴低下头,“嗯,将军就交给你了。”
李岚立刻炸了,“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我才不会不会跟你一样围着她团团转。”
李娴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李岚的火气更盛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李娴淡淡道:“你知道吗?你跟曾经的我很像。”
见鬼,谁想跟你像了!
李娴竖起长刀,凝视着刀锋。
“你终究会像过去的我一样,看到将军的好,明白将军才是值得人用一生来追随的。”
“我”
李娴反问:“上巳节你不回去了吗?”
李岚看着脚尖儿前的月光,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情,轻轻“嗯”了一声。
可恶的是那个人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第22章()
夜色深沉;孤独的影子在窗纱上摇曳。
李娴踌躇片刻;才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华裳一如既往慵懒的声音响起:“进来。”
他推开门;却见华裳正坐在榻上洗脚;侧头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三把长刀。
李娴眸子暗了暗;低声道:“将军。”
华裳笑着转过头;“你今日的心绪很繁杂。”
“嗯;我回了李家。”
“这个我知道。”
李娴低下头,有些羞耻道:“我这个职位有他们”
华裳抬起手压了压,“别;你有没有真材实料我还是知道的,最起码这武官之首的位置由你来,我很放心。”
李娴垂下头;橘红色的烛火在他的脖颈上打下一层细腻的胭脂红。
“好好干吧;无论是我还是李家,总归是为了大周;李家也确实需要你。”
李娴抬脚走到她的身旁;在她的脚边坐下。
“我不会让他们破坏将军的东西;我会好好守着将军的一切;等待将军重返职位。”
华裳眯着眼睛;爽快地笑了起来。
李娴望着她落进水中的脚掌;哑声道:“只可惜没有办法在将军二十岁生辰的时候陪着将军。”
他将所有的担忧压在了心底。
华裳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怕,你将军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居然被将军看穿了。
李娴的身躯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他突然张开双臂,环住华裳的小腿,细腻蜜色肌肤在烛火下有一种丝绸的光泽。
他伏低身子,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她的小腿上。
他真的很怕,怕他的将军真的如算命所说过不去二十这个坎,怕无法再见到将军。
华裳似乎明白他的忧虑,但她并没有再说什么,有时候越是劝慰,越是令人悲伤,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她凝视着烛火,嘴角微微上翘。
想要她华裳的命,这天下还没有人能做到。
三月三日上巳节,曾有诗描绘这一盛况,云:“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往年,太上皇都会在曲江池宴会群臣,共同举行祓禊之礼,但因当今圣人体弱多病,不能离宫,所以,祓禊之礼便由太师王问之带领群臣举行。
华裳一早吃过早膳后,便穿上青娘为她制的新衣,白衣广袖,宽带长巾,远远望去颇有风流狂士的形貌。
她脚蹬一双木屐,正准备走。
青娘又唤住了她:“将军急什么,还没有穿完。”
“啊?还没完?”华裳苦兮兮道:“好热啊,青娘饶了我吧。”
青娘捂着嘴笑,“不行,将军必须要再拿一件衣服,这白衣若是弄湿了,实在有失体统。”
华裳吐了吐舌头。
青娘取出一件桃红色的外袍,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无奈道:“你若不愿穿,就这么披着吧。”
她拢了拢华裳如缎的秀发,视线触及夫人的灵位,一时百般感慨都涌上心头。
白衫红袍。
华裳一个旋身,裙摆如同花一般绽开,细腰长腿,婷婷袅袅,她穿上女装宛若三月枝头的娇嫩桃花。
青娘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将军真好看。”
华裳笑眯眯道:“可是在我眼里青娘才是天上的小仙女。”
青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轻轻锤了华裳一下,“将军你这张嘴啊,简直比那些风流郎君都厉害。”
“这怎么能一样?”华裳微笑道:“他们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我可是出自内心。”
她突然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青娘的腰肢。
青娘惊呼一声,竟被她举了起来。
华裳笑眯眯地将她举高高,还带着她转了一圈。
青娘捂着嘴,眼睛笑得弯弯的。
华裳软着声音道:“青娘你笑起来的模样格外动人。”
所以不要在露出那样伤心的表情了。
青娘目光微湿,笑着点了点头。
华裳为她整理了一下鬓角,朝她点点头,缓步离开。
青娘目送她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心里面一阵复杂。
将军十岁的时候,老将军便战死沙场,同年,夫人也因为伤心过度郁郁而终。好在当时大郎君十六岁,足以支撑起冠军侯府。可是,大郎君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亦战死沙场,当时二郎君十八岁,将军才十四岁。将军十六岁那年,连二郎君也去了。
将军在最该教导儿女之事的年纪却一直跟着两位兄长在军营里生活,两位郎君又都没有娶妻生子,恐怕将军也并不怎么通晓男女之事不,恐怕将军所通晓的男女之事都是侧重于男子的。
青娘忍不住叹息。
本以为将军成亲之后便会好一些,谁料,居然是那个结果。
青娘愁闷了一阵,又渐渐松开眉头。
算了,只要将军开心就好。
华裳刚要出门,就见李岚一身浅绿长袍,像根水灵灵的小葱,在门口探头探脑。
她站在他身后突然出声:“你在看什么?”
李岚吓得一高跳了起来,捂着心脏乱跳的心口道:“你吓”
他一抬头,正撞见她的打扮,猫眼更是瞪得溜圆。
“你你”他“你”不出来一个字了。
华裳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穿戴,“怎么了?”
李岚撇开脸,“没你吓我做什么!”
华裳歪头,笑眯眯地锤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怎么不说自己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做什么?难道有人约了你?”
李岚涨红脸道:“关你何事!”
华裳点点头,“确实不关我的事。”
她在他身旁站定。
李岚更燥了,“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陪你一起等着呗。”
李岚瞪她,她却依旧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李岚垂头耷脑道:“随便你。”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冠军侯府门前都无人经过。
华裳扭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李岚:“你别说话。”
“哦。”
他就像是被遗弃的小猫一样,无精打采地挠了挠门板。
华裳将他一把扯过来,笑眯眯道:“你在等哪家的娘子跟阿姐说说。”
李岚实在没有心情挑衅她,便闷不吭声。
华裳将他扯到曲江池旁。
华裳在水边祭祖之后,就走向开宴的地方。
原本跟在她身后的李岚,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向一旁。
华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株月季后,魏家兄妹似乎正在争执。
“魏篁,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在隐瞒什么!”魏玄的语气说不出的冰冷。
魏篁瞪着她的兄长不服输道:“你是信旁人,还是信你自己的妹妹?”
魏玄冷笑,“你是我魏玄的妹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魏篁咬住了唇,“阿兄,我真的没有。”
他捏着湘竹扇在魏篁的肩膀上碰了碰,又露出与华裳别无二致的慵懒笑容,“兄长我也没有说你是,你未免太急躁了,现在就忙着反驳”
魏篁的脸冷了下来,“阿兄一直看我不顺眼,这件事责怪到我的头上也是难免的。”
魏玄眉头皱起。
魏篁却不紧不慢道:“阿兄一直以为是我坏了阿兄的姻缘,可我做了什么?我只是在你成亲之前让你好好冷静冷静,在你与家族对立的时候没有站在你这一边而已。”
“新婚夜后,是你自己严肃果断地提出合离,我还劝过你,既然大错已然铸成,不如将错就错,慢慢筹谋,也许阿兄的子嗣可以同时继承魏家和华家,可你呢?你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非要合离,言说自己了解冠军侯不多,怎么就能如此荒唐地决断了终身大事”
魏玄捏着湘竹扇“咯吱”作响,此刻终于忍不住绷紧声音怒道:“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