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妇-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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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说不出话来。更有几位郎君小姑忍不住用衣袖掩面,遮掩住自己已经泛红的眼。
姑子们已经不再开口了,比起这样的琴音,方才她们的取笑才是真的成了笑柄,她们也无法再说出嘲笑的话来,只能转过脸去,不看顾沅。这个时代,精通琴棋书画之人,都会被人称为大家,也是极受人尊敬的,顾沅的琴技已是无法否认的,姑子们已经不能再公然对顾沅说出什么不敬之语,只是她们想不明白,这样卑贱身份的人如何能够有如此精湛的琴技。
郎君们却是目光热烈,一瞬不瞬地盯着窗边的顾沅,这样的琴音这样的人人如何能够移开眼去。
张家七郎这时已经是又惊又喜,他万万料不到顾家这位小姑竟然还有如此琴技,这样的女子纳入府里也是他的光彩,他笑得很是满意:“敢问沅小姑,这琴曲为何名?”这首琴曲并不是当朝流传的《四弄》、《五弄》,是他们没有听过的琴曲。
“是上古之曲《遗音》。”陆靳沉沉答道,“多谢大家弹奏此古曲,一闻望俗,不敢或忘。”他起身一揖,望着顾沅,只是目光幽暗,难得的专注。这位小姑很是不一般!
顾沅缓缓站起身来,拂袖而立,竟然坦然受了陆靳的礼,淡然疏离地笑着:“郎君多礼了。”
这一次姑子们只能瞪着眼嫉恨地望着顾沅,她们不敢再轻易嘲弄她,顾沅的琴技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连她们也不得不承认。
张七郎已经按捺不住了,连陆靳都称赞的姑子,他怎么能放过,他忙忙起身来,向着顾潼之一揖:“还请潼之允了我的请求,纳沅小姑入我府中,我愿许她贵妾之位,明日便使人过府去提亲。”
他一语既出,众人哗然,姑子们个个眼前大亮,欢喜地议论着,又纷纷瞧向顾沅,想要看出她脸上的惊喜和期盼之情,在她们看来,有一位世家郎君愿意给这样一个旁支孤女贵妾的位份,这可是她的福气。
郎君们却是有不少露出不忿之意,这张七郎太过精滑,见识过小姑的琴技后,便要纳她入府,平白得了个琴艺大家,自然是脸上有光之事,只是让他们纳一个旁支姑子入府,只怕也不过是给个妾罢了,也就说不出什么来。
顾潼之看了眼顾沅,却是发现这位族妹面对这样的事竟然冷静如常,仿佛与她无关一般,这让他心里一顿,对顾沅更是疑惑和防备。只是张七郎如此热切,怕是不好就此拒绝了去,会得罪了张家。
他正要开口时,却听那边窗旁一直抚琴不语的顾沅轻笑一声:“张家七郎,只怕此时你的内院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你还有兴致纳贵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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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成真()
张七郎冷了脸,狐疑地望着顾沅:“姑子这话何意?”
一众郎君姑子也都望着顾沅,在他们看来,顾沅应当是满心欢喜才是,张七郎肯许她一个贵妾的身份已经是极大地抬举她了。
可是他们看见的顾沅神色平静如水,抚琴的手指时时拨弄着琴弦,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郎君何不使人去府上走一趟,若有事一问便知。”
这若是别人,只怕张七郎早已怒斥了,可是这个姑子方才的琴技实在让人无法小觑,还有那个传闻,说她能够预知祸福,难道她所说的真有其事?
他看了眼四周满是兴味看着他和顾沅的世家郎君和姑子们,只觉得羞恼,咬牙换了小僮来:“你回府去问一问府里可有什么事,再回来回报与我。”小僮应着躬身去了。
张七郎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漫不经心的顾沅:“听闻小姑能够预知祸福,若是真如小姑所说,我自当备上厚礼多谢小姑的提醒,若是小姑所言不实……”
他看了看一身素雅聘婷动人的顾沅,仍然难按捺热切之意:“若是所言不实,那明日我便请人过顾府去求了顾大夫人的准允,纳小姑入府。”
不少郎君姑子都笑了起来,他们看出张七郎是真心看上这个小姑了,才会不管不顾也要纳如府里做妾。
顾芸笑得欢畅,她用团扇掩着口,眼风扫过顾沅,冷笑着:“阿沅可是有福气了,张七郎如此看重你,竟然肯让你为贵妾,你还不快快跪下道谢。”
顾瑶此时起身来,走到顾沅身边,温和地笑着低声道:“阿沅,阿芸说的不错,七郎是张家嫡支颇得看重的庶子,你若是能作他的贵妾,日后必然能过的不错,何况你还是我们顾家出身,他会多看重几分的,你安心应了就是。”她句句话都是在替顾沅着想,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顾沅看了看这些心思各异的人,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依旧低头拨弄着丝桐,全然不去理会那些看似好意的劝告。
在等着看热闹之时,郎君们谈起了近日的诸国混战,虽然世家士族不屑谈论朝事,但战火纷纷的乱世,终究是世人的隐忧:“……羯胡人频频度过黄河扰北境,只怕是意在我南晋。”
陆靳眉间紧皱,起身走向船侧负手而立:“昔日大晋东起蓬莱,西至昆仑,北达雪疆,南及南海,天下之大莫不称臣,谁料想今日竟然被胡儿侵扰,汉家之辱也!”
诸位郎君此时都已是愤慨难当,击案齐道:“实汉家之辱也!”
“惜我大晋再无汉时儿郎,”陆靳长叹道,“昔日飞将军大破胡奴,卫青扫平北疆,英雄之事犹在耳,汉家天下已落胡儿之手!”声音何等沧桑暗哑,令人闻之心痛。
顾潼之见他神伤,开口劝道:“你又何必如此,天下之势合久必分,不过是天运罢了。”他端起耳杯吃了口酒,“难得如此良辰美景,何必说这些扫兴之事。”
他说着看向张七郎:“七郎的美酒美人呢,何不尽兴!”
张七郎拍拍手,歌舞伎忙奏起鼓乐笙箫,画舫上又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情景,只是众人的脸上却是再没了笑容,在这不知明日的乱世,便是高贵的世家士族也难料之后的命运。
“郎君……郎君……”一阵急促的呼声打破了画舫上的歌舞声,先前张七郎使了去府里看究竟的小僮快步进来,一脸着急的模样。
张七郎皱着眉:“何事这般急急慌慌,全然没了礼数!”他忽而想起先前顾沅的话来,登时一惊,“到底是何事?!”
小僮左右看看却似有为难之意,并没有就回答他。
“还不快说!”张七郎急了。
小僮不得不低声道:“是主母,主母她……她今日让人把十二姬唤了去人……让人打死了她,如今十二姬的父兄在府门前闹了起来,大郎与夫人他们都知道了……”
张七郎懵了,他的正妻打死了他最偏爱的姬妾,还闹得人尽皆知了,这下该怎么办?在府门口闹开了,他的脸面怕是已经丢尽了,他哪里还能有别的想法!
画舫里的人这时也都震惊了,他们不由自主地望向顾沅,这个小姑方才所言丝毫不差,她说了张七郎内院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果然他的正妻打死了姬妾还闹得不得安宁,她又一次说中了。
如果第一次算是运气,那么这一次却绝对不可能是碰巧了。这个小姑真的有预测祸福的本事!
顾沅此时缓缓起身来,淡漠地望着青白着脸的张七郎,与哑口无言的众人:“今日兴尽,多谢款待,就此别过了。”说罢欠了欠身,大步向着画舫外走去,便如她来时一般,自在从容,步履轻盈,大袖衣袍迎风而动,如行云而去。
姑子们也不再指责顾沅的来去随意,她们怔怔地望着她走远的身影,低声喃喃着:“她……她竟然真的有预测祸福之能……怎么会……”一个可以任由她们践踏的人居然有鬼神难测的能力,这让她们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郎君之中望着顾沅的背影目光灼灼者甚多,却只有顾潼之目光最深最阴暗,他一直望着,直到顾沅的身影消失在垂柳深处。
顾沅却是一直到上了驴车,放下帘子,没有人能够再看见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一次赴雅会之约,她是故意如此张扬,为的就是要把自己能够预知祸福的事彻底宣扬出去,她已经不能够再低调了,不能够任由顾家将她随意处理了,在那个机会来到前她必须做好准备,这样才能够保全自己,保全身边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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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拒绝()
顾沅的小院再没有清净的时候了,陆、张、朱几大世家纷纷送了帖子来,郎君和姑子们私下邀约的帖子也是雪片纷纷一般送到顾沅的面前,都是想要结交她的,也都是她那未卜先知的能力。
顾沅随手翻开几张帖子,措辞也都十分尊敬,若不是曾经见识过这些世家中人的傲慢目中无人,只怕顾沅真要以为他们是诚心邀请了。
陈媪欢喜地看着那些帖子道:“姑子总算是熬出头了,这些郎君姑子都是大家中身份高贵之人,也能送了帖子来请,可见是真心看重姑子了!若是姑子能够与他们多多来往,哪里还怕不能有好归宿,”她说着不禁含了泪,很是欣慰地叹了口气,“能看见姑子嫁去好人家,我也能给郎主和夫人交代了。”说罢,抹了把眼角的泪,好不感伤。
顾沅见她如此,心里也不好过,放下手中的帖子,低低声道:“媪,我会好好的,会把你和阿萝都带在身边,我在哪里就把你们带到哪里去。”陈媪与阿萝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也是这世上唯一不算计她真心盼着她好的人。
陈媪嗔怪道:“自然是姑子在哪,我们便跟着去哪里了,还要好生伺候姑子呢。便是姑子许了人家,我们也能帮着打点些杂事。”
顾沅眼角微微湿润,慢慢望向窗外翠绿欲滴的芭蕉,声音轻柔而坚定:“媪,我不打算适人了。”
陈媪一时怔住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着:“姑子这是说什么呢,哪有不适人的,就要及笄了,自然是要访一门好亲事的。”阿萝这会子也傻傻地瞪大眼在一边,她插不上嘴,却也担心不已。
顾沅低头苦笑一下,前世的心酸悲凉还历历在目,在这乱世之中,她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地那般信任依赖一个人了,与其把性命交给别人,她宁可凭借自己的来求存。
“沅姑子,大夫人请你去主院说话。”侍婢进了小院,恭恭敬敬地道。
顾沅跟着侍婢向主院去了,她料到顾大夫人不会满足那****所说的消息,加上听说了松陵江雅会的事,想要知道更多,自然是要把顾沅叫过去。现在的顾沅身份已经大大不同了,不再是先前那些世家夫人眼中的笑话,她能够预知祸福,也就能够给一个世家想要知道的消息,换了是一个世家也会把她视为珍宝,这也是顾沅保护自己的方法。
顾大夫人见了顾沅进来,笑得更是亲切,还没等顾沅施礼拜下去,她便摆摆手侍婢扶住顾沅:“阿沅来了,快快坐下说话,不必多礼了。”
等顾沅坐下,她又笑着吩咐人送了果饼和浆上来,这才道:“阿沅这几日不曾过来,也不曾与阿瑶阿芸去赴宴,可是有什么事?”
顾沅小口吃着果饼,放下浆这才道:“不曾有事,只是在院子里看书罢了。”
顾大夫人笑着点点头,目光却是锐利:“听阿瑶说,阿沅还是琴艺大家,琴技连陆家大郎都为之称赞,可是如此?”
“阿沅惭愧,只是寻常罢了。”顾沅平静地回答,琴艺不过是当初她在北燕皇宫取悦君王,向琴道大师所学,现在展露出来也不过是震慑众人罢了。
顾大夫人却是目光越发森冷,嘴角的笑容越发深了:“只是阿沅藏得好深,来了我府中这些年,竟然从不曾让人知道会弹奏丝桐,还有这预测之术,也是从未有人知晓,连跟在身边最为亲信的人也是不知。”
她看着顾沅慢慢说着,“现在又为何要说出来?”
顾沅低头,沉默着,顾大夫人的问话太过尖锐,她一时无法回答。
看着不肯开口的顾沅,顾大夫人冷笑一声,吩咐侍婢:“去把那些厚礼端上来。”
侍婢们捧着一盘盘精美的布料,还有一箱箱沉重的箱子,打开来里面是琳琅满目的珠宝,各色珍宝古玩,一一摆放在顾沅面前。
“看看吧,”顾大夫人冷冷望着顾沅,“这些都是张家与朱家送来的。”
她信手取过其中一串碧玉珠链,笑得很是阴冷:“张家是要替张七郎向你提亲,愿意纳你为张七郎的贵妾,来的人还特意说了,若是日后你能生下一儿半女,还能抬你为平妻。”
见顾沅不言不语,顾大夫人目光更冷:“至于朱家,是来替庶出的朱九郎求亲的,要以正妻之位娶你进府,你可愿意?”
顾沅听到朱家居然愿意以庶子正妻之位娶自己,也有些惊讶,微微抬眼望向顾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