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妇-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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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堂中,岚姬轻轻抿了一口侍婢奉上的浆,笑得很是得体。她方才进来时便仔细打量过了,这一处宅院小巧精致,布置也是十分清雅别致,就连这些伺候的侍婢仆从也都是举止有礼有度,实在是不能小看。看来这个小姑还真是不寻常,有些手段。
顾沅接过阿萝送上来的醒酒汤,吃了一口,放在案几上:“不知贵人所来是为何事?”她与岚姬也不过是数面之交,平日可是连句话都说不上,也不知道岚姬出了宫来见她是何事。
岚姬一早就看出她带着些酒意,看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有些疑惑,却还是笑着道:“妾是奉殿下之命前来的,是有一事要问一问沅小姑……”她把来意委婉地说给顾沅听。
顾沅愣住了,蹙着眉头望定岚姬:“殿下要把张姬交给我处置?”自从上次在回建康路上出了事,张姬便再不曾露过面,想来太子不曾处死她必然是有用意,却不知道竟然是要交给顾沅处置。
岚姬微笑着点头:“殿下是如此吩咐的。”她目光流转,声音越发轻了:“张姬骄狂自大,几次为难小姑,殿下很是不喜,原本要赐死她,妾斗胆进言殿下贬了她为庶人交给姑子处置,毕竟她是得罪了姑子,也该由姑子来决定。”
顾沅再一次觉得怪异,她认真地盯着岚姬,只觉得这位在太子身边深得宠爱的美姬实在是让她难以捉摸,为何她要这样刻意讨好一般,把张姬交给自己,明明当初太子甚至有意纳自己为东宫良媛,若是真的成事,现在她们可是暗中的对手了,照理她应该十分提防自己才对,为何……
她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殿下与贵人的美意,沅心领了,只是张姬本就是东宫姬妾,便是有什么行差踏错也该由殿下处置,沅不敢代劳。”
岚姬对顾沅的拒绝似乎并没有惊讶,她慢悠悠吃了口浆,笑着点头:“妾必然将小姑的话回禀殿下。”只是她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趣地望着顾沅:“殿下这两日得了顾大郎君的进言,就要上奏陛下求下诏召诸王回建康为太后贺寿,想来那时候琅琊王也不得不现身,倒是个极好的主意,不知小姑以为如何?”她一边说着一边望着顾沅。
顾沅眉眼不动,清清淡淡地道:“殿下觉着好,那自然是好的。”一句也不肯多说。
岚姬也不气馁,轻叹口气:“殿下这些时日很是忧心,只盼能早日找到琅琊王的去处,使了好些人在建康城中寻访,却是毫无所获,若是能够找到那位琅琊王,想必殿下必然会甚为看重。”她停了停,“殿下对小姑很是看重,小姑切莫让他失望才好呀。”
“贵人所言极是,”顾沅端起醒酒汤慢慢吃着,“只是沅实在是无能为力,竟然不能预知琅琊王所在之处,只是知道他前些时日回了建康,其余一概不能得知,教殿下失望了。”
岚姬一副很是失望的模样:“想不到是这样,小姑不是能够预知未来之事,为何不能知道琅琊王所在之处呢?”
顾沅神色冷淡:“沅只能偶有所获,并非之事都能预知,实在是能力不及,还请贵人回复殿下,沅深感惶恐,若是能够有所知,必然回禀殿下,不敢隐瞒。”
岚姬叹了口气:“也只有如此了,看来也只能用顾大郎君之计。不过顾大郎君已是东宫长史,也算是东宫属臣了。”
见顾沅没有言语,她笑了笑,也不觉得尴尬,轻言细语地说着:“殿下常说顾家几位郎君姑子都是极为有心的,顾大郎君与小姑不必说,尽心尽力为殿下分忧,便是瑶姑子也曾来见过我与张姬我们向殿下进言,若是殿下能够纳小姑入东宫,便可得到小姑预知之能相助。”
她终于看见顾沅的神色微微一变,笑着说了下去:“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妾身自然是不敢多言,也不曾与殿下提起。”
她的话并没有太多机锋,直白地将先前之事告诉了顾沅,顾沅明白了她的意思,正色向岚姬道:“多谢贵人告知此事,沅很是感激。”不管岚姬的来意是什么,她这样刻意表露了自己的好意,顾沅不能不心领,虽然她早已猜测先前的事是顾瑶所为,却难免有些不敢肯定,如此一来她再确定不过。
岚姬听她如此说,笑着道:“妾身不过随口感叹一番罢了,哪里敢当沅小姑一声谢。”又与顾沅闲话几句,这才告辞起身飘然而去。
看着她走远,顾沅独自一人坐在堂中,想着吴郡与来建康路上发生的事,看来都是顾瑶的手笔,只怕顾芸的事也少不了顾瑶在背后暗中操纵。她并不知道为何顾瑶会如此做,前世她与顾瑶明明是两个并不相干的人,她被许给冯文异,跟随冯文异在吴郡,一步步风雨艰难前行,顾瑶风光大嫁到了谢家,做了世家夫人富贵平顺一生,明明并无瓜葛,为何她现在会这样费尽心思要除掉自己?
第六十四章 卢府()
卢府的府邸在建康最为风流高贵的乌衣巷,这一条依傍在秦淮河畔的巷子里有着王谢崔卢四大世家的府邸,这里楼阁高耸,亭台雅致,进出之人皆是高贵的世家子弟,是建康乃至南晋人最为向往之地。
顾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高大的卢府门楼,乌瓦青墙,丹楹刻角,一枝青翠苍劲的松枝探出高墙来,在艳阳下洒下些许荫凉,明明是数座府邸所在,却是格外幽静安详,并没有当初吴郡顾家那般热闹喧嚣。府门打开的,也不见来来往往忙碌不停地仆从,只有一两位衣着得体恭敬的小僮在门前候着,见着宾客前来,迎上前来请了客人入府,轻言细语并无太多逢迎之态。
顾沅带着侍婢举步上前,她今日不曾带着阿萝,只因为知道这样的世家府邸规矩极多,阿萝心性单纯简单,若是不小心有什么差错,只怕反而害了她,她带着的是崔廷送给她的世家旧仆,这样的地方她们想必早已熟悉,不用顾沅费什么心思。
卢府门前候着的小僮迎上前来,恭敬有礼地作揖:“顾家姑子请往这边,夫人与几位姑子已经在府里了。”顾沅的马车上没有家族徽记,小僮自然猜到了这位就是今天宴请的唯一一位身份平常的姑子,只是他的举止丝毫没有轻慢人觉得很是受尊敬。
顾沅跟随这小僮进了卢府,从乌衣巷中的卢府府门进来,才发现这看似简洁的府邸内里另有乾坤,不说那些高大的层楼叠榭,脚下踏着的是打磨光滑如镜的云石铺成的地面,每一步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卉,行走在上面的人每一步都会落在花卉之上,如同踏着百花而行。所走过的回廊穿堂四周都悬挂着纱幔,回廊外的景致隔着纱幔朦朦胧胧可见,峥嵘挺拔的假山,优美的荷池曲径透过绣着云纹的纱幔,恍若人间仙境。
只是这样的风景顾沅也只是偶尔停下步子欣赏一下,并没有太多感叹,比之她记忆中前世名闻天下的北燕沅夫人的宫殿,卢府的府邸也不过尔尔,自然不值得她太过惊叹。
卢府四房之中三房最为得势,长房郎君早已病逝,卢大夫人潜心向佛道,早已不问府里的事,二房郎君是庶出,自然也不能掌管府邸,只有三房夫人,也便是卢娴娘的母亲,掌管着卢府的内院,身份极其贵重,这一次也是她邀请顾沅前来卢府。
只是顾沅并不曾见到她,侍婢们引着她到了三房所在的院落,卢娴娘请了诸位郎君姑子就在茶室之中。此时的茶饮只有皇族与顶级世家才能享用,只因为还不曾广泛种植茶树,野生的茶树稀少,又是千里迢迢自蜀中运到建康,可谓价值千金,而卢府却建有茶室,这是寻常世家想都不敢想的。
布置雅致的茶室中,地上竟然铺着崭新雪白的绢布,四下里帷幔低垂,高大的博山炉中焚着清幽的香,当中的榻席上坐着卢娴娘,她一身青碧襦裳裥裙并不出挑,发髻也只是寻常垂云髻,只簪着数点珍珠,明明是家常的打扮,却叫人看着觉得格外清雅,衬着她白皙如玉的容颜,正是南晋最为推崇的娇弱出尘之美。
只是她身边坐着的那位年轻女郎却是一身华丽的石榴红对襟纱裙,双环髻上坠着明晃晃的步摇珠钗,眉眼尚算明艳动人,却是有着难以形容的倨傲骄横之色,她正抬头看着顾沅,眼神中没有善意,倒是有着复杂的嫉恨,这女郎身边坐着的赫然是顾芸,她也正趾高气昂地看着顾沅,满满是不加掩饰的得意。
顾沅一愣,她认得那个坐在上席卢娴娘身边的女郎,正是浔阳公主。虽然前世她只是不受世家姑子权贵夫人待见的人,但冯文异毕竟身为骠骑将军,她曾经在宫宴上见过这位嫡公主,对她的事也有所耳闻,今日也是她要见自己。只是顾芸的出现让她有些吃惊,顾家竟然还放她出来,还是在卢府,卢娴娘也请了她们过来。
她看了一眼也在席上坐着的顾瑶,顾瑶还是一脸温和柔顺的模样,正端着侍婢奉上的茶盏小口吃着,与李慧娘笑着夸赞着茶汤的味道,似乎并不曾注意到跟着侍婢进来的顾沅。
看来顾芸还是不曾得到教训,顾沅轻轻一笑,上前作揖:“见过公主殿下。”又与卢娴娘等人微微笑着颔首作礼。
浔阳公主偏着头打量着眼前的顾沅,明明是个小姑,却偏偏作男子打扮,大袖宽袍,发髻高束,举止之间全然没有身为女子的扭捏之态,就连作揖为礼都是极为自然,仿佛她本就是个郎君,所做的也都是原本就理所应当的事。她对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姑更有兴趣了,骄傲地抬起头居高临下地道:“你就是那个称能够预知祸福的顾家小姑顾氏阿沅?”语气很是不好,摆明了对顾沅很是不喜。
一旁的顾芸已经笑出声来,在浔阳公主身旁说道:“就是她呢,明明是个旁支女,偏偏要故作姿态,实在是让人笑话。”顾芸此时很是称意,她原本还想不到法子怎么对付顾沅,整日被关在房里,连伺候的人都不听她的使唤,实在是空有恨意,却不曾料到今日顾瑶竟然带了她出府来拜访卢府,更是凑巧撞见浔阳公主在府里,还让人唤了顾沅来,她若是还不抓住这个机会,只怕就别想再有时机了。她方才在浔阳公主面前很是说了一番顾沅的狡诈奸猾,以旁支女的卑贱之身妄图攀附太子,还敢藐视嫡支的身份,浔阳公主果然对顾沅没有好脸色,想来很快就会替她好好收拾这个小人得志的卑贱孤女了。
浔阳公主看着顾沅:“方才你族姐说你骄狂跋扈,以旁支卑贱之身,居然敢顶撞陷害嫡出族姐,还意图以妖术迷惑攀附我皇兄,可有此事?”公主的话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瞪着顾沅的眼神里满满是狠厉之色,只等着她认或是不认了!
第六十五章 茶会()
对着公主厉声的质问,顾沅没有害怕,她欠了欠身,不慌不忙地道:“太子殿下明察秋毫,岂能为奸人所蒙蔽,沅是否有预知之能也是得殿下查证过的,岂能有所欺瞒。”她一边说着,一边扫了一眼顾芸,“沅自知为旁支所出,不敢攀附嫡支,已经独居一处,不再敢叨扰嫡支的族兄族姐。”
一时间,茶室中的诸位姑子都望着浔阳公主,不知道她会如何发落顾沅,陆秀这时候也很是急切,她虽然与顾沅交往时间尚短,却是很欣赏顾沅的性情和琴艺,忍不住开口道:“殿下,阿沅她真的能够未卜先知,当初在吴郡龙舟竞渡之时我等都是亲眼目睹的,并不曾有虚妄之言。”只怕浔阳公主一怒之下,真的发落了顾沅,顾沅不比她们,终究不是世家嫡出姑子,只怕公主也不会有所忌惮。
就在顾芸得意地期待和其他姑子各有心思的目光中,浔阳公主却是勾起一抹笑来,向着顾沅招招手:“我不过是吓唬你一下,哪里就真的会相信这个。你到我身边来坐,我要问问你那异能之事呢。”竟然并没有发怒,还让顾沅到她身边去坐,好似先前真的只是她恶作剧地吓唬顾沅一般。
最为震惊的恐怕要数顾芸了,她愣愣看着浔阳公主,公主居然没有发落顾沅,还让顾沅到她身边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之前真的只是故意吓唬顾沅,那她的话岂不是毫无作用,还以为浔阳公主真的会听了自己的话狠狠处罚了顾沅的!她的失望来的无比突然。
顾沅一直平静无波的神色此时却是有些变化,她望着向着自己露出笑容的浔阳公主,目光不由地一紧,她记忆里的浔阳公主与她的同胞兄长太子一般的暴虐成性,她在宫宴上就曾见到公主亲自动手打骂随身宫婢,身边伺候的人稍有不如意便会惨遭毒打。现在她听了顾芸的挑拨,居然不曾发作,还要做出亲近的模样,这才是让顾沅想不明白的地方,只怕这里面不那么简单。
她不能推拒,只能上前去,走到侍婢摆好的榻席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