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纪实录-第2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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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不是突然好的，”
程青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是程华，把她的血和我的血换了换。她把命，给了我。”
“她死了？”
“当时在暗道里，她跟我换了血，然后她死在那里了。”
程青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这些年，她似乎一直都很后悔，她觉得自己唯一能为我做的事情，就是这个了她让我带着她的那一份，好好的活着，替父皇，好好的守住这个风国。”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她”
影放下手中剥了一半的橘子，拍了拍外袍，他起身朝着程青行了个礼，“我相信，你已经好好地埋葬了她了。之前，看样子是我对她误会太深，她，也有善良的一面不过，你有没有一件事觉得很后悔？”
“什么？”
程青回过神。
“我们兄弟两，在她这一辈子里，都没有叫过她一声娘”
“或许吧”
其实，他叫了她。
在她人生的最后一刻，在丽妃的见证下，他终于是把那一声娘叫了出来。
她，是笑着走的。
即使是以前拿着剑抵着他的脖子，还是后来的，时时都有想要动他的想法。
说到底，这个女人，还是他的母亲，她还是，最想要听到他叫她一声娘。
她后悔了，为自己的一切感到后悔。
她也补救了，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对了，听说丞相打算解甲归田了？”
“嗯。。他老人家说是在朝廷上，已经没有什么待下去的意义了，打算去江湖上闯一闯。”
“那说不好，我们会撞上。”
“你打算去江湖？”
“或许吧”
皇宫里，那一场谋反又将会变成一宗新的皇室密辛。
人们会把这场谋反埋藏在记忆的深处，不然它轻易的出现。
即使它这般真实的存在过，但是它，却只能由着人们将它一点，一点的埋藏，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丽妃，朕都说了，不要再做这种了，你累着了，孩子也会累着”
“没事，最近跟着嬷嬷新学了一手，怕不试试就忘记了。。”
丽妃挺着大肚子，笑着将手中的篮子放在程青的案头。
“刚刚在门口碰到影了，他是要去哪里？”
“他啊。说是要去江湖里闯一闯”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让丽妃给他做这些了，但是程青的手还是很老实地打开了篮子。
“那他，以后还会回来吗？”
“估计，要等下一个谋反的人出现？”
程青看着被熬得洁白的汤，心里不禁有些感慨，“没想到你连这个都会煮了。。真是不能小瞧你了”
“是啊，学会这个，我才觉得自己像一个母妃了”
丽妃笑开了，一双杏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丽妃，你会恨朕吗？”
丽妃愣了愣。
“程青。”
“嗯？”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新的开始了。”
第五百四十章 意难忘（一）（）
幽莲宫里，太后坐在凤椅上眼神呆滞。
那一日，睿王在她面前死去，她呆坐在那里，从事情发生坐到皇帝的人过来把她架走。
她没有说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句话。
程青告诉她，她这后半生，都只允许在幽莲宫里过，再也不准出宫一步。
他没有杀了她。
他说她图谋不轨，他说她密谋谋反，他说她叛国通敌。
但是他就是不杀了她。她的罪，任何一项都足以被判处死刑，可是他就是不让她死。
他最后一次进这幽莲宫，告诉她，此生此世，她都别想出来，此生此世，都会让她在愧疚中，无法走出来。他要让她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因为她看见了程青在看见睿王尸体的那一刻，眼角溢出的泪水。
她本以为，这个男人是无情无义的，可是，她好像错了。
那些没心没肺，无情无义，全部都是她想的。都是她的臆测。他甚至比她还要看重睿王。
在幽莲宫的这段日子里，她每天都在反思，每天都在回忆。
她想起以往，没有那么多的歹念，没有那么多的欲望，没有那么多的权力纷争。她安安稳稳地跟着太傅的日子。她和他，甚至都想着要男耕女织的过日子，要生一双儿女，能给他们养老送终，要过上现世安稳的小日子。
虽然这一切都没有能够实现，虽然她和太傅阴差阳错的在皇宫里再次相遇。但是，她却把他推向了最坏的结局。
他用自己的死，阻止了一切悲剧的发生。他似乎，很早就预测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不幸，并且想尽了办法想要阻止。
只是可惜，那时候的她，已经无法回头了。她已经，停不了手了。
她最后，还是用自己的方式，逼死了一个她这一辈子最爱的男人。
她回忆起自己的过去，过去的一切，似乎都是一部让她无比懊悔的回忆录。
从她凭着自己的才情和美貌顺利进了宫，或得了先帝的宠爱，生下了自己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孩子，在别人看来，她这一生，已经够完美了。
可是不够，她太贪心了。
她既想要爱情，又想要地位。她更想要的，是权利。
她喜欢太傅，可她却嫁给了先帝。她是贵妃，但是她却想着坐上凤位。一切的一切，都是欲望所致。
在她知道自己不过是程华的替代品时，她彻底的崩溃了。那张跟她相似的脸，那张让先帝神魂颠倒的脸。她终归不是她。
先帝废了后，却把后位永久的封存。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坐上凤位，而那个女人，不是她。
她把程华当做一生的仇人，她去看了她生的孩子，却第一次对这个孩子产生了同情。
明明是不可以的。她不可以这样的。
或许，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她注定要过一个不会圆满的人生，注定这一生都是活在程华的阴影之下。她活该，现在孤身一人。
毕竟，是她自己，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孩子。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年轻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最爱的人，是她的儿子。
可是她却慢慢的发现，自己最爱的人，始终只有她自己。
她根本不爱自己的孩子。
因为这是她和先帝的孩子，因为这不是她和太傅的孩子。
于是，即使到了后来，这个可怜的孩子，都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一颗，妄想满足自己所有对权利的欲望的棋子。
即使被程青关在了幽莲殿，她的欲望还是没有停止，她的欲望，甚至越滚越大。
她要做女帝，她要让世人都仰望她。
因为被压迫了太久，她的心，急剧地渴望着。
渴望着能得到权利。
“我现在来，会不会打扰到你了？”
一个苍老的男声在门口响起，随着一起进来的还有拐杖触碰到地面的声音。
太后艰难地抬起头，阴暗的幽莲殿有些许亮光，亮光是从门口传来的，那里的大门，被人开了一条缝隙。
“丞相怎么会有空来我这里现在，我可是个人人喊打的女魔头啊。”
“没有人知道你谋反的事情。”
“你说什么？”
“你联合月国，通敌叛国的事情，程青压在了宫里，没有散播出去。你还是那个为国祈福的太后，还是那个，满心的慈悲，满怀都是百姓的好太后。”
“你在说什么”
太后的声音忍不住地开始颤抖。她几欲想要问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睿王对外是称突然染了急病，暴毙的。没有人知道这些，这些肮脏的事情，都会变成一个个的密辛，永远的留在这个肮脏的宫里。”
“你是来干什么的。”
太后看着丞相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一个过得很好的人。
他弓着背，拄着拐杖，即使只是站在那里，她都能看出他的身子状况有多么的差。
“我来看看你。然后，我们可能就不会再见面了。至少，这辈子就不会再见面了。”
“难道，程青放过了我，不愿意放过你这个为国立过功的老臣子。”
“他放过了我，是我不能放过我自己。这一辈子做的亏心事太多，害过太多的人，到最后，连自己最信任，最爱惜的孩子都没有救下，是我的错。是我的问题。。”
丞相叹了一口气，苍老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他仍然是，逃不过自己内心的那道坎。
“那你，是打算再也不步入这个官场了吗？”
“这一辈子，都不会了。这个地方，已经不适合我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也只是自讨没趣罢了。我今天来，倒不是跟你说这个的。”
“你想来说什么？”
太后的眼睛暗了暗，没有什么神采。
“程华死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程华。你的老对手，程华，她死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死！她不会的！这个女人”
“她到最后，还是爱自己的孩子的。说到底，这个孩子，还是她的孩子啊。”
“你在说什么呢她为了救程青，牺牲了自己？”
“对，没错，她在最后的关头，还是选择了孩子。”
“。。。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打败她啊。”
第五百四十一章 意难忘（二）（）
到最后，这个最大的敌人，还是用她自己的方式打败了她。
太后自嘲的笑了起来。
比任何一次都笑的大声，都笑的可怕。
她笑着笑着，甚至都笑出了眼泪。这一辈子，她可真是可悲啊。她活了这一辈子，活的真是不如人家一个傻子。
“这个女人，即使到了最后，还是不愿意我赢她一次吗。。男人，地位，孩子。。每一桩每一件，她都能战胜我，每一桩每一件，她都不舍得输给我。。这一辈子，她都跟我作对，可我，没有一次是赢过她的，我以为，我以为我比她厉害的。。哈哈哈哈，是我，是我太傻了。。”
她太傻了。她太自负了。她太，自以为是了。
“所以啊，太后，你们这一生，都在追求些什么呢，你们都在比什么呢。你们，什么都没有赢啊。你们都是输家，你们甚至都输光了所有却都不自知。。当初，我也与你们一样，什么都要争，可是你看看现在，我都剩下了什么？”
丞相拄着拐杖，站在那里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的身子是大不如前了。
“这一生，我能做的，能满足自己的事情，我都做到了。我只求一件事，只要能做到这一件事情，我就下去跟先帝道歉，跟程华他们作伴了”
丞相说到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太后，这些年，是我们输了。我们还不如那些孩子，活的明白。”
他，活的可能真的不如百攸时。
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比他活的明白多了。
“是我输了，丞相，你说的对，是我输了。一刚开始，我就是输了。”
“太后，告辞了。有生之年，是不会再见了。但是下去了，我们肯定能见到的吧？”
“是啊，快了，快了”
太后的眼睛，最后陷入了灰暗。
她的世界，在丞相告诉她程华的死讯的那一刻，就彻底灰暗了。
幽莲宫外，是一片大好的艳阳。
阳光普照大地，照的一切都暖烘烘的，几只信鸽在天空中飞过，咕咕咕地叫着。
“公公，记得好生照料着太后些，都是可怜人。”
丞相掏出几个金子塞进幽莲宫外的宫人手中。
这也是他，最后能替太后做的事情了。
以后，这宫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皇宫，太大了。太空了。住在这里的人，把心都住空了。
空的只能去做那些血腥的事情，去暖自己。
或许，从一刚开始，一切就是错的。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一切都很美好。
这个晴朗的日子里，丞相正式辞官，解甲归田。
这个晴朗的日子里，丽妃学习了新的药膳，打算给身子不大好的程青补一补。
这个晴朗的日子里，影彻底的离开了皇宫，这一生，可能只有在程青需要他的时候，他才会回来吧。
这个晴朗的日子里，幽莲殿里的女人，那个强势了一生的太后，悄然地离开了人世。
据殿外的宫人说，太后走的时候很平静，甚至还带着微笑。
她留下了一封遗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