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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柳青门-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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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青门仍是淡淡的笑着:“那我也很感激他。”

    “你可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我现在才算真明白了。”容佩讥笑起来,“除了林崇谨,你可真是谁也不认、谁也不管,其他人的心意更不重要了!”

    柳青门勉力转过头来看了他一会儿,不由得忍俊不禁:“你又对我没有真心意,何必来指责我呢?我就算负了旁人,也没有负过你。”

    容佩顿了一顿,颔首:“是,我们是利益关系。”

    柳青门笑道:“别不高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别不高兴——利聚而聚,利散而散,事到如今,我们也真的该散了。你再怎么想放荡不羁,总该不会想让别人嘲笑你身边的女人,怀了别的男人的种吧?”

    容佩的目光有些阴翳:“那群蠢材以为这是我的孩子。”

    柳青门有些怜悯的望着他,声音很温柔:“但你我心知肚明,他不是你的孩子。”

    容佩冷笑了一声,没说别的什么,过了一会儿说道:“你要是知道外面正在怎么议论你,你就不会巴不得我离开你了。”

    柳青门饶有兴致,笑道:“哦?这回他们又议论我什么了?”

    容佩的声音带了些明显的恶意:“他们说你是蛊惑得道高僧的妖/妓,要联名上奏,请万岁赐死你呢!”

    柳青门忽然乐不可支,放声大笑起来,她笑得猛烈咳嗽起来,笑得眼泪都渗了出来。

    容佩却什么也没再说。

    他其实也觉得好笑——一个僧人破了戒,说明他修行不够,根本不配“得道高僧”这四个字,与这个女子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柳氏都已经请过格外开恩的皇命了,难道说,从一开始竟是那位九五之尊错了么?

    荒唐。

    柳青门笑罢,叹了口气,说道:“你先走吧,过三天再来,我有东西想要呈给万岁。”

    容佩点了点头:“好,这算我为你办的最后一件事。”

    三日之后,他果然来了,柳青门那时已能起身了,正披了件衣服伏在炕桌上执笔画着什么,炕桌上的一盏烛灯已经不怎么亮了。

    容佩走过去执起剪子剪了烛芯,替她将烛光挑亮了些。

    “你来啦?”柳青门微微抬了抬眼,温和的笑了笑,“你先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好了。”

    容佩应了一声,说句你忙,找了本书就在炕的另一头坐下了。

    等他又剪了两次灯芯,走马观花的把书翻了大半,柳青门才搁下笔来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脱力似的往身后的软垫上软倒下来。

    容佩拿过她画好的东西,这才发现是一本记录舞蹈的画册,他翻了几页,蹙了蹙眉:“这是你那晚跳给玄通看的舞?”

    柳青门笑了笑,没有回答,她也不必回答。

    容佩合上画册,就看见在那画册上,写了规规矩矩三个隶字——妖/妓舞。

    “你要我把这个呈交给万岁?”

    柳青门颔首:“是。”

    容佩咬了咬牙,将画册放了回去:“我不干。”

    柳青门眯了眯那双桃花眼,苍白的面色在惨淡的烛光下,竟有些异样的妖冶,她淡淡说道:“你答应我的。你把它呈上去,我们就可以干干净净的断了。”

    容佩压低了声问道:“你想死么?”

    柳青门摇头,笑叹了一声,缓缓说道:“你跟了万岁那么久,竟然还不明白他么?万岁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杀我的。”

    容佩冷笑一声,到底拿过了画册,起身说道:“他第一次没杀你,其实是看在靖安王的面子上,你难道还真以为万岁对你有什么情义不成?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老靖安王过世了,靖安世子已经继了他的位子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个干净彻底。

    相伴四年的冷暖,从低谷走到如今,不能说两人之间是无情的,可那点稀薄的情谊,在这个冰凉的世上,其实并不作数,柳青门和容佩心知肚明,只是从不挑破。

    容佩说的一点没错,妖/妓舞的上呈,再次刺痛了那些老臣们脆弱的内心,更一波汹涌的浪潮涌了上来,他们都要求万岁赐死妖妓柳氏青门。

    与此同时,柳青门成为坊间的一个传说,从中央到地方的每一个教坊,没有不议论她的,也没有不钦佩她的。那些饱受压抑的妓/女们似乎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某种渺小的希望。

    然而这些风风雨雨都和柳青门没有什么关系。

    万岁果然没有杀她,甚至都没找她去问话,据说只是笑了一笑,对昭媛说道:“这支舞在纸上看来倒也平凡,就不知道看她跳来,又会是如何的风韵了。”

    柳青门辞谢门前客,专心致志地养起胎来。

    其间柳媚嫁人了,她绣了一套鸳鸯枕头送给她,祝她夫妻和睦,永远也不必再回章台来。

    董宛玉起初倒是常来,渐渐地也来得不勤了,她的名字挂在乐籍,她并不有个自由的身子。

    只有玉京娇每日来,服侍她就像从前一样。有时柳青门催她回去,她便不说话,后来再问,玉京娇淡淡的一笑,说道:“姐姐,我不要曹旭了,我和他分别了。”

    柳青门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似乎是自己没给孩子做个好榜样,也就没什么资格去过问了。

    玉京娇很有兴致的给还未出世的孩子绣虎头帽、做衣服、做鞋子,那些东西摞了一堆又一堆,两人的脸上都满是盈盈的笑意。

    直到林云真突然闯了进来。

    她猝不及防地跑了进来,挺着快要临盆的大肚子,抱着柳青门哭得惨兮兮的。柳青门本想骂她,但云真抬起头,唤了她一声“姐姐”,那难听的话便骂不出口了。

    林云真坐在她的旁边,嘀嘀咕咕地把这几年的事说了许多,柳青门却只听得见一句——带头参她,要她死的,原来是她的生身父亲。她的父亲只是听说这个伎子长得像她,所以就要制她于死地。

    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就是她的女儿呢?

    柳青门不大愿意想,她收到了林琰的来信,他知道了她的身孕,正在星夜兼程地往回赶。

    真好,很快一家人就要团圆了。

第五十六章() 
柳青门正起身准备去花园走一走;听了董宛玉的话,霎时间愣在了那里——午夜梦回,她曾无数次的想要杀掉杨钦而后快,可杀人偿命;从来就不是有仇报仇那么简单的。

    然而现在杨钦死了么?那纠缠着她的,阴魂不散的噩梦;真的结束了么?

    “我不知道。”柳青门摇了摇头;缓缓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董宛玉发怔,见问,答道:“我坐了马车出去,路过杨家的时候,杨家挂着白灯笼、悬着白幡布;我记在了心上,回头问了席上的客人;有个客人说是杨钦生了重病,怕是不行了。”

    柳青门刚想说话,腹部沉甸甸的,她急忙伸手在桌面撑了一下才稳住自己:“别乱猜;没有看到的;都不能算是准数。”

    杨钦老贼;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的死?她不信。

    “是么?我只是觉得有些害怕而已。”董宛玉咬了咬唇;“不知为什么;我这一路;总是想起洪善宝——他不也是莫名其妙就死了么?”

    柳青门心里突突地乱跳,此刻却只能咬牙道:“不要乱讲,洪善宝那是天道报应!”

    董宛玉被她突如其来的厉色唬了一跳,见她脸色不好看,急忙起身过来扶她,叹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值得你这样?快别窝着一肚子的火气了,仔细你肚子里的那个罢!”

    柳青门缓过一口气来,勉强笑了一下:“没事,是我一时着急了。”她反手抓了董宛玉的手,使劲晃了一晃,恳切道:“烦你再去走一遭,到处打听打听,看看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董宛玉有些顾虑:“你一个人能行么?”

    “一会儿玉京也就来了,横竖还有丫鬟呢。”柳青门催促她,“其实别的都不要紧,就这一件最要紧,你先去吧!”

    董宛玉拗不过她,只得撒了她的手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却惊呼一声,低低唤道:“林三公子,你怎么来了?”

    林琰风尘仆仆,面上却是欢喜极了的,他笑道:“接到我二哥的来信,星夜兼程的就回来了。青门呢?她可还好?”

    董宛玉下意识点了点头,应一声好,柳青门已经扶着墙慢慢走了出来了。她抬起头来,望着林琰,倏然一笑,向他伸出手来:“崇谨,你回来啦!快进来呀!”

    林琰急忙搀了她的手,问道:“你可还好?身上还好?”

    “都好着呢,你别瞎操心。”柳青门抿唇一笑,嗔怪道,“你就只问我,也不问问宛玉好不好,幸亏宛玉是个好脾气的,若换了我,就该啐你了!”

    林琰急忙向董宛玉问好,只是一只手还紧紧地拉着青门的手。

    董宛玉摇头道:“不敢当。”又向柳青门笑着啐道:“谁稀罕你在这里卖乖了?”说着,向外走去,说道:“你们小别胜新婚的,我可不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叫你们嫌弃。”

    他们二人目送着董宛玉走远了,这才缓缓地往屋里走。

    柳青门替他解了披风要挂上,却被林琰摁住了,笑道:“我自己来,你歇歇吧。”

    青门便笑眯眯地看着他挂上披风,又看着他换了鞋,忽然说道:“你一路辛苦了,想必渴了,我去给你倒杯茶。”

    林琰便笑叹一声,说道:“你怎么就闲不住?这些事,交给小丫头们做就是了。对了,怎不见平安人影?”

    “我想吃菱角了,家里水里长的虽有,可又没人捞,所以打发她去街上买了。”

    林琰忙笑道:“我回来了,一会儿我去给你捞!”

    柳青门轻轻啐他一口,微微红了脸,笑道:“呸!可没见过你这样的,事事还都抢着做?你省省吧!在边地受的罪还不够多?”

    林琰也不反驳,含着笑扶她在炕上坐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轻轻碰了一下青门的腹部,又有些不安地急忙缩回了手。

    柳青门噗嗤一笑,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笑道:“你看,硬邦邦的,里面可有个小小的姓林的孩子呢!”

    林琰嘿嘿的傻乐呵,不断地抚摸着青门微微隆起的肚子。

    柳青门亦笑着,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忙抬起头来问道:“崇谨,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林琰忙笑着蹲在她的面前,抚摸着她的脸颊,叹道:“唉!你又胡思乱想了!生男孩生女孩都好,我难道挑剔这些么?”

    他贴上她的脸颊,笑叹一声,说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我会非常疼爱他们的。”

    柳青门轻笑起来,颔首道:“想起当年你照顾云真和四公子时候的模样了,想来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哦,对了,云真来过了,我本想赶她走的,但是到底没忍心说那狠话。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林琰摇头道:“她很想你。她是你的弟妹,来看你是应该的。”

    柳青门拽了拽他,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依偎在他的肩上,低低说道:“你有空也往宫家走一趟吧?若我给你生给男孩,交给宫夫人来养,你说好么?不然跟着我,挂着乐籍,连科考都不能。”

    林琰大为震惊,半晌方讷讷说道:“你这是说的话,我准备过几日就接你回家去”

    他还没说完,就被柳青门掩住了口:“我不想这个,别再说了。”

    她心里还有件事,却惦记着说不出口,便索性抱住了林琰不说话了。

    入夜,林琰想陪着柳青门,说要在地上打地铺。柳青门笑道:“何必为难自己?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去厢房吧,靠得近,要是有什么事,我喊你你也能听见。”

    大约是白日多走了一阵子,柳青门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做了什么梦,她忽然觉得浑身开始发热,就像置身在一个巨大的火炉里,很快就要喘不上气了。

    她从梦中赫然惊醒,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

    汗水打湿头发黏答答地粘在脸上,窗外的秋蝉叫得百无聊赖。

    怔怔坐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有一抹昏黄的光线落在被褥上,在那撒花帐上,似乎映着一个鬼魅般的影子。

    柳青门哆嗦着,双手几乎抬不起了。

    “平、平安,是你么?”

    然而那影子并没有回答。

    她颤抖着伸过手去,咬了咬牙,一把扯落撒花帐。

    就看见杨钦立在她的床前,面色青紫,神情狰狞,像个阎罗地府出来的恶鬼那般狠狠瞪着她。

    柳青门大骇:“是你!你果然没死!”

    杨钦笑得森冷:“是啊,我没死,但你,大概巴不得我死吧?”他逼近一步,猛地钳住柳青门的手腕,大喝道:“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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