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门-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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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门觉得自己双颊红了一红,然而脸上身上都热乎乎的,便又不觉得了,她将斟满了的酒端起来送到宫辰的面前,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似乎下一刻就会撞倒。
“宫少,我敬你一杯。”
她微抬双眼,一段风流若隐若现,快要从她的眼波中溢出来了。
宫辰望她片刻,并不伸手:“这段吹的是长安三月的情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吹奏给你听?”
“你想家了。”柳青门眨眼巧笑一下,“而且,你还喜欢我。”
宫辰似乎有些局促,他笑了一笑,从柳青门的手中接过酒杯托在手里,说道:“你大概不信,我自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想娶你为妻。”
柳青门缓缓坐了回去,目光却未从宫辰的身上挪开半分。
“我是你容九哥哥的人。”
宫辰轻笑一声:“小骗子,你不过是他名义上的人罢了。”
柳青门顿了一下,淡淡的一笑:“像你们这样的人家,是不会娶我这样的人做妻子的。”
宫辰反问道:“你是哪样的?”
不待柳青门回答,他便说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娶个什么样的人做妻子,你又如何能知道?你是说你是烟花之地出来的,就比不上那些大家闺秀了么?我分明觉得你够好,你又何必自轻自贱?”
宫辰兀自倒满酒杯喝下,咂着嘴巴说道:“你只说愿不愿意嫁我,其他的,一概的都不必多说了。”
柳青门敛了笑,沉默片刻问道:“若我不愿意呢?”
宫辰想也不想,说道:“那我便等你愿意了,或是你嫁了别人,我才甘心。”
“若我三年五载的不嫁,也不愿意嫁你呢?”
“我便等你三年五载,又有何妨?”
他说完,柳青门从他手中拿过那柄长箫,解下系在上面的一枚蝴蝶玉佩,将它系在了自己的小手指上,她笑一笑:“你记着今天同我说的话,我不会叫你等上三年五载的。”
宫辰死死望着那枚玉佩,低低“嗯”了一声。
柳青门进去的时候,柳媚正在盯着两个小丫头往外搬布匹绸缎,她们弄了有好一会儿了,已然有不少已经把床铺堆了大半了。
“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呢?”
“你来了?这会子没地方给你坐,你往柱子那边站站,仔细灰扑你一脸!”柳媚向她挥了挥手,弯腰翻看那些绸缎,“我叫她们晒晒这些陈年的货,好再装起来,下个月初二,我往新宅住去了。”
柳青门依言退到柱子旁,顺手拂了拂台檐上的细尘:“姐姐要搬出去住了?”
“这里怪烦闷的,又挤得慌,我不想住下去了。和郭姐姐说过了,她也答应了。”柳媚就着小丫头的手看那布料的成色,微蹙着双眉说道,“你要是愿意,过来和我住就是了。”
柳青门轻笑道:“怕姐姐嫌我烦。”
柳媚也笑了:“日子久了,自然是嫌你烦的。不过这会子大抵不会觉得,你也可以放心的来。”
她直起身向柳青门招了招手:“你来,让我比比这块缎子。”
柳媚将一匹水碧色的缎子从脖子处往下,在柳青门的身上比了一比,叹道:“果然我老了,这样浅的颜色穿不了了。只是扔了可惜,你拿过去做身衣裳穿吧!”
说着,将缎子收了起来,交给平安抱着。
柳青门笑道:“我女工不好,不然给姐姐裁制件新衣服穿也好呀!”
“女工么,做得多了,耐心些,也是能做好的。你要是愿意,日日的来我这里坐上一个时辰,管保你女工大有长进。”
柳青门含笑摇了摇头:“女工也就罢了,我是来向姐姐请教制曲谱的。”
柳媚点点头:“也行,这些日子你早点来,学完了正好可以在我这里吃完午饭再走。只是我下午没空,答应了郭姐姐教导那帮小姑娘的。”
“姐姐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学?”
“难道不是你家容相公要你学的?还反来问我。”柳媚笑着在她额上轻轻戳了一下,“难道要我吃味不成?”
柳青门躲开了,笑道:“不是他,他才没工夫理我呢!”
柳媚哼笑一声:“再不然就是林三公子了。”
柳青门听闻此名,默然片刻,展颜一笑道:“也不是他。”
“那就是潘公子了。”一个小丫头把绸缎放错了地方,惹得柳媚有些不耐起来,“你有话直说,别转着弯儿的逗我。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了,潘公子来同我说过几次,说要见你,你都回绝了,这是什么道理?”
柳青门噘了噘嘴:“容佩不喜欢他。”
柳媚讥笑她:“这时候你就记得他的话了?”
柳青门笑了一笑,不去看她,压低声说道:“宫少说要娶我。”
“宫少?宫冕旭么?”柳媚不以为意,笑道,“当初我说给你和潘公子做媒,你说不是为了嫁人,怎么这会子看见宫冕旭清俊,你就红鸾星动了呢?”
“姐姐,他说他要娶我为妻。”柳青门打断了柳媚的话,“他说他觉得我够好了。”
第十八章()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柳媚伸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低声音;向几个小丫头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候着;别让人进来。”
盈盈看了一眼柳青门,向平安招了招手;带着平安出去了。
柳青门淡淡的笑着;似乎并不以为意。
“姐姐;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吓着了小的们;又是何苦呢?”
柳媚冷笑道:“你是失心疯了吧!”她往椅子里坐了;见柳青门也欲坐下,指了指面前的地:“你站过来。”
柳青门不明所以,依言走到了柳媚指的地方。
“你同我说说,你现在站的这地界,叫什么地方;你自己又是什么人。”
“这里是墨阕阁,是姐姐你住的地方,我是姐姐的妹子。”
柳媚冷笑着哼了一声:“好,你同我打马虎眼——那墨阕阁又是什么地方?你敢不敢仔细的明说?”这次,不待柳青门说话;柳媚便呵斥道:“这里是妓院!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你柳青门同我柳媚;不过是这里被人寻的乐子罢了!”
她不自觉太高了音量:“潘茂端也好,宫辰也罢;他们哪个接近你;不是因为你是行院的人?不是因为你能亵玩、能轻薄?你还真当那些做夫妻的话是认真的?”
柳媚猛地一拍扶手;愤愤道:“柳青门,你可真是傻得厉害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青门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她摇了摇头,叹一口气:“姐姐,我当然知道那是假的,是不作数的。”
柳媚闻言,愕然抬起头:“那你还”
“姐姐,我只是很高兴,有人同我说,觉得我够好,足够做他的妻罢了。”柳青门涩涩一笑,“从前我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觉得自家门楣低,配不上那些高门梁,现在,总算是心里平衡些了。”
柳媚听了,似乎平复了些,她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淡淡说道:“我仿佛听说过,连走了的石公子,从前也是向你家提过亲的,你怎么还说那样的话?”
柳青门笑着摇头:“那不一样。”
“如何的不一样?”
“姐姐,宫辰宫辰的姐姐是林崇谨许定的妻。”
柳媚轻哼一声:“是你那林三高攀了宫家,你难道不知道么?宫家自太祖那一辈起就跟着万岁东征西战,是真正的世代大家。现在宫里的贵妃是他的亲姐姐,淑太妃是他的亲姑母,这样的人家,呵!”
她执起画笔描一描双眉,望着镜子里那张艳丽的脸,冷笑:“我劝你想也别想。”
柳青门搬了把小圆凳子坐到柳媚的身边,挨着她,也望着镜子里的人,笑道:“姐姐倒是对宫家了如指掌的很。”她低头玩了会儿手帕,闷闷一笑:“他为了这样人家的女儿不要我,确实是很应当的。”
柳媚侧目望她一眼:“林三么?怎么你们还谈婚论嫁过?”
柳青门将帕子往面上一盖,笑了:“姐姐别问我,我不记得了。”
柳媚冷笑一声,搁了手中的画笔,望着镜子里艳丽的自己说道:“你若是真的能忘,那倒也是难得!”
十日之后,绿水之中,青山之下,荡着一叶青棚小船。
船里架着一只暖酒的小炉子,炉子上烘着一壶老酒,老酒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时不时有香气弥漫出来,未曾饮入口,已然先有了三分醉意。
柳青门托着腮侧躺在酒炉边,她双颊微醺,目含春情,正凝视着吹箫的宫辰。
靡音袅袅,恍若步临与世隔绝的仙境。
柳青门微笑着,伸出纤纤的手指覆在面容上,轻轻在额间点了一点,额间一朵梅花,在她的指尖下,几欲飞扬起来。
“喜欢么?”宫辰将长箫放在一边,枕了双手躺在她的的身边,轻声问道,“这么大的天地,就只有我和你,你喜欢么?”
柳青门轻哼一声,忽然依偎过去,靠在宫辰的胸前,闷笑起来。
宫辰微微抬起半个身子,疑道:“你笑什么?”
柳青门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鼻尖,妩媚一笑,说道:“我笑你啊,贪心不足。你喜欢就好了,偏偏的又来问我。若我不喜欢,你岂不扫兴?”
宫辰望着她,挪不开眼:“你真不喜欢?”
柳青门闭了眼,含笑说道:“傻子,我喜欢呀,你看不出来么?”
宫辰闻言,慢慢躺了回去。他抚着柳青门的发丝,手上一刻也不肯闲,不一会儿便将柳青门发髻上簪的珠花玉簪尽数拔了去,又将她满头的青丝散开,用小指勾住,一层一层的往指上缠。
许久,他漫漫笑道:“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讨女人的欢心,所以总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更何况,你和我见过的小姐们都不同,仿佛总叫我捉也不捉住,像阵轻烟似的。”
柳青门笑道:“你喜欢我,是因为从来也没见过我这样的?若是改日见了第二个,岂不是就觉得不新鲜了?”
“起初是这样的,现在不太是了。”宫辰思忖着说道,“本来新鲜这种东西,日子久了总是会淡的,但我这些日子日日对着你,只觉得越来越爱你,因而也就谈不上了。”
柳青门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究竟爱我什么?连我自己亦不知道我有何可爱的。”
宫辰见问,忽然沉默了。
柳青门等了一会儿,见宫辰不回答,兀自笑了一笑,坐起身来,抚一抚自己披散着的长发,将酒壶从炉子上取下,倒出两杯酒来,叹道:“有酒不喝,实在是罪过。”
她说着,分了一杯给宫辰,笑道:“你要么?”
宫辰不言语,只是伸手轻轻将她端着酒杯的手推开了几分。
柳青门便将两杯酒缓缓的都饮了,取过一旁放着的琵琶,悠悠地拨弄起琴弦来。
宫辰伸手将她拨弦的手摁住。
柳青门抬眼望向他,目中有几分不解。
“青门,”他唤她一声,“你究竟几时肯嫁我?”
柳青门低下头片刻,讪笑道:“我以为,你和我一处这些日子,早就把这颗心淡了呢!”
宫辰微微托起她的脸,不让她避开他的目光,他审视着她,叹道:“为何我总觉得,你巴不得我变了主意,再也不向你问起这件事呢?”
柳青门点一点头道:“我原以为你不过是一时的头脑发昏罢了。”
宫辰长叹一口气,摇头道:“不管你怎么想,我不会改主意的。只是青门,下月月底,家姐就要出门了,到时候我也就该回去了。你这般的拖着,是为了等我走了了事么?”
“下月月底么?”柳青门慨叹一般长吁道,“是哪天?”
“廿六。”
柳青门下意识往船舱外望去,舱外可见得有几艘渔船正在撒网捕鱼,隐隐的还有渔家唱歌之声,正是: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她淡淡的未名忧愁惹得宫辰不快起来,宫辰忽的坐了起来,沉声问道:“你心里究竟装的是谁?连看我一看也不愿意?”
不等柳青门作答,他又说道:“你莫哄我说没有,这些日子我常对着你,你虽是对我笑,但那笑却不真切;你虽是同我说话,但那话分明不是对我说的。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绝不是容九,我宫辰不是傻子,只求你一句真话——你日思夜想的,究竟是谁?”
他慷慨一番话,柳青门却恍若未闻,半晌只把头摇了一摇。
宫辰一见,恼怒起来,起身向船舱外走去。
他一走出去,柳青门就有些后悔起来,分明是想和他好好的作伴玩一玩的,为何又要弄到如此田地?她移过琴来,扶在膝上,把近日才学的调子琢磨着弹了出来。
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