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门-第5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把脸转向柳青门,对上她的眼:“那日的舞,和靖安世子跳过的几乎一模一样,和你今日的舞,亦很相像。”
柳青门望了他半晌,叹了口气,转过身去,闷声说道:“天下的舞蹈,相像的很多,你若是觉得我跳得不好便直说就是,又何必拐弯抹角的打趣我?”
“打趣你?”容佩莞尔一笑,摇了摇头,“我说你的舞像靖安世子,难道是在打趣你?难道我敢打趣靖安世子?我也未免太过胆大包天了!”
“你,还有林大哥,总是同我说‘靖安世子’这个人,可我分明没见过他,我的舞,明明是和”
柳青门突然欲言又止,她翻身下床,抱了一床被子往榻上一扔,将容佩兜头整个的罩在了被子里。
“你既嫌我小不够看,今晚就睡这里好了!”柳青门轻哼一声,借着月光点燃一盏烛灯,烛光给了昏暗的屋子一丝光芒,她坐到桌边,翻出一本书来,就着烛灯读了起来。
容佩扒拉下被子,翻身坐了起来:“你不睡?”
柳青门点点头:“我又不困了,你先睡吧!”
“不给我一盏灯?”
“你不睡?”柳青门把书翻得哗哗作响,“或者你不想睡,想去找个大些的,够看的!”
容佩哑然失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不?”
柳青门回头瞪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现在吃惊了?后悔了?九公子,我告诉你,迟了。我算是赖上你了!大树底下好乘凉,眼下,你就是我的这棵大树。”
容佩大笑:“那你还叫我去找个够看的?舍得?”
柳青门到底脸皮薄了些,回身便将手中的书卷使劲往容佩的身上一砸。
她猛地站了起来,将烛灯往桌里一推,脱了外衣,转头就往床上闷头一栽,把被子拉了过来,蒙头就睡。
容佩轻笑两声,走过去放下书,端了烛灯走到床边。他将蒙在青门头面上的被褥往下拽了拽,又往里掖了掖。
烛灯摇曳之下,柳青门那渐渐褪去稚气的面容却带了几分天真烂漫。正是如花似梦的好年纪,却要这样孤伶伶的一个人撑下去。
为什么要帮她呢?
不过是个世家出身的女孩,不幸误入了风尘。
但似乎又不是这样。似乎对她来说,家是不幸的,这里却是自由的。
容佩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抚摸在柳青门的面上。
那次侍驾,他在帝王的身侧站着,本是漫不经心的出神——天下的女儿如花似的百媚千娇,可到了帝王的面前,多少也就一个形容模样了。然而却看见崔家的九女,穿了一身的白衣,跳了一支思美人。
那是对帝王的讥讽,对自我的慨叹。
没想到再见,却是在这里。
容佩缩回手,站了起来,就着豆大的烛灯又将柳青门看了一看,这才放下床幔,睡回了一旁的锦榻上。
大约以后的日子会有意思的多罢!
一夜的无梦。
柳青门睡前喝得多了些,夜里起来了两次,早上是被侍婢推醒的,她不住地打着哈欠,懒洋洋的任盈盈给自己穿衣裳。
盈盈边扶她起来边抱怨:“姑娘就会躲懒,太阳升得那么高了,容公子一大早就去院子里溜达了,姑娘还只是睡不够!”
柳青门一愣:“容九还没走么?”
“青天白日的,你叫他去哪儿?”盈盈把洗脸水端了来,绞了热乎乎的毛巾递给她,“姑娘赶快些罢!一会儿早饭就送来了。姑娘不是还要去柳媚姑娘那儿么?”
柳青门匆匆洗了脸、匀了面,正在梳头,容佩已经晃了进来,跟着老妈子提了早饭也来了。
青门从镜子里看着容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便往桌边一坐,不由地讥笑起来:“怎么九公子还在这里?不往家去?也无甚公事?”
容佩盯着老妈子摆饭,笑道:“我不是昨夜刚和你结了夫妻?你还叫我往哪个家去?再说,我不曾同你说过么?我来建邺是休假玩耍的!”
又跟盈盈要茶吃。
盈盈叹道:“九公子给我们姑娘再买个丫头罢,我也没个三头六臂,你俩个还光使唤我一个!”
“再买一个丫鬟倒不难。”容佩看到有包子,便问是什么馅儿的,老妈子回他是豆腐粉丝馅儿的,他便拣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咬了一口,这才说道,“只是你怎么还喊我‘公子’?怎么还不改口?”
盈盈不明所以,望了望柳青门。
柳青门替自己簪上一根裹银丝的金簪,又把眉描补了一下,笑一笑:“既然九公子喜欢,你改口叫姑爷好了。”
她坐到容佩身边,横他一眼,掩唇笑道:“哪里想到九公子这么喜欢玩过家家的游戏?分明也不小了,难道和家里的夫人还没玩够?”
容佩吃了包子,喝一口八宝小米粥,说道:“你少来这套。”
柳青门轻笑一声,夹了一个春卷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柔声笑道:“容相公,请用呀!”
盈盈看着,噘了噘嘴,转身出去了。
他们正吃饭,一个丫鬟拿着封信走了进来,往桌上一放,说道:“青门姐姐,郭妈妈叫送来给你的。”
柳青门一怔:“谁送来的?”
丫头摇一摇头:“不知道。”说完,转身跑掉了。
第十章()
容佩轻哼了一声;接过盈盈新沏了端来的热茶呷了一口;问道:“林老三送来的?”
柳青门敛了眉;摇摇头;将信摊在桌上:“是石屹送来的,他说他舅家给他在翰林院谋了个不大不小的位置;他不想参加今年的秋试了;打算过几天就动身上京。”
容佩瞥一眼那信;冷笑一声:“走便走罢!怎么还要知会你一声?”
柳青门默了一默;端起茶亦抿了一口;这才说道:“他想叫我去送他一程。”她见容佩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擦拭嘴角,似乎不大在意,便说道:“他说这一去恐怕经年不归,我——”
容佩将脏了的手帕往桌上一丢;起身理了理衣襟,挑眉一笑:“你愿意去就去,这种事情不必问我。”他附下身,凑到柳青门耳边轻笑:“其实你说得很对,你原不是我的妻;不过是场家家酒;不必太过当真。”
说罢,他直起身;径自往屋外走。
“我去趟简缃斋;晚上大约不回来;不用给我留门。”
楼梯口站着的老妈子听了,连忙堆着笑说道:“昨夜姑爷和姑娘新做了夫妻,怎么今儿晚上就不回来了呢?这不是叫我们姑娘守着空房寂寞么?”
容佩脚下不停,只摆一摆手说道:“姑娘寂寞,自然有可心的相陪,到时候就顾不得我咯!”
说完,大笑两声,已然出了长清楼的门。
柳青门走到窗边看着他出去,忍不住啐了一口:“呸,德性!”
她坐到桌前寻出一张淡绿色的梅花笺子,写了几个字封好交给盈盈:“你去找个人送给石大公子,要赶快些!”
盈盈点点头,赶紧的走了。
百无聊赖之际,柳青门取出一面菱花镜子往面上照了一照。
镜中的人懒洋洋的,一点精神也没有,连带着映出来的斜墙上的美人扑蝶图都变得没意思起来。
她不轻不重长叹了一口气。
“一大早就长吁短叹的,莫非是昨夜好梦被惊扰了,你心里不痛快?”
柳青门闻声急忙站了起来,勉强一笑:“姐姐来了,请坐。”
柳媚往她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了,随手拿起她近来常看的一本诗集翻了一翻,眼也不抬,只问道:“你闲得烦闷了?”
柳青门抿一抿双唇不回答,只亲自走到外间替她阿姐倒了一杯茶来,亲自拿海棠托盘端了送过来,低声说道:“姐姐,喝茶。”
柳媚让她把茶放在一边,手指尖轻轻点了一点,让她在对面坐下,打量她一番,嗤笑一声说道:“行院里的日子这才刚开头,怎么我瞧着你,就已然有些倦怠了?”
“没有。”柳青门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随手托了腮,出神片刻,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下午我要教导小戏子们唱邯郸记扫花一段,你要不要过来听?”
柳青门笑了一笑:“姐姐若真肯让我瞧上一瞧,那真是受用不尽了。”
柳媚轻笑一声:“让你看一眼也不难,只是我有事烦你——我抄出来的几张扫花不见了,下午小丫头们要用,可我上午得出去一趟”
不待她说完,柳青门已接过话来:“姐姐要几张,我来抄就是了。”
柳媚伸出五根手指头晃了一晃,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你了。”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将茶碗边沿摩挲了两下,说道:“我知道你无趣,行院人家的日子本来也不热闹,那热闹本是给外人看的。不过你若实在无事,倒不妨写些诗词抄在纱灯上。虽然卖不了几个钱,可别人读了你的诗,爱慕你的才,你这里便也会热闹了。”
柳青门颔首:“谢谢姐姐,受教了。”
“好了,本该你去看我的,反倒叫我跑了这一趟。”柳媚搁了茶杯,起身说道,“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你吃了午饭就去后院找我,晚上还要带你出去。”
柳青门点了点头,亦跟着站了起来。
她将柳媚送到门口。
柳媚顿一顿身子,半转过脸来:“青门,昨晚林三公子在湖边站了一夜。我本不想同你说的,但又怕你从旁人的口里听到了,怨我。”
柳青门一怔:“他,怎么了?”
柳媚叹一口气,说道:“在湖边站了一夜,受了很重的风寒,这会子正在客房里躺着呢!他不肯叫人告诉他家去,郭姐姐就只好给他请了个大夫。他说,想见你一面”
她还未说完,柳青门已然跑了出去。
“哎,你——”
柳青门恍若未闻,她迎着风一阵的狂奔,风把她梳好的发髻吹散,却也都顾不得了。
客房的门半掩着,她猛地冲了进去,就看见一个大夫在外间开药方,郭氏陪在一旁。垂帘内立着一个垂髫的丫头,里面似乎还有两个姑娘正在服侍。
柳青门顾不上和郭氏招呼,一把掀了帘子。
就见内室里,林琰躺在床上,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头上还绞了一条半干不干的帕子敷着。顿时,她的眼泪便有些难掩了,在眼中滚了几圈,唰的就落下了。
柳青门把大半个身子掩在珠帘后,只不敢进去。
“姐姐,怎么不进去?”那梳双垂髫的小丫头好奇的瞪大了眼。
柳青门说不出话,只把头摇了一摇。
屋内传来林琰的声音:“过来。”
郭氏往她背心上轻轻推了一把,柳青门咬一咬牙,撒开抓着珠帘的手,一步三迟疑,低了头慢慢晃了进去。
两个服侍的姑娘,一个名唤水心,一个叫做温香,都是墨阕阁已经挂了牌的女孩儿,此刻见了柳青门,却都唤她叫“姐姐”,纷纷的让出位子来。
柳青门心里一团的乱麻无可解,根本顾不上她们,躲着林琰的视线往床底下看去。
林琰向她伸出手:“过来,靠近些。”
柳青门痴痴望着那手,怔了一怔,摇摇头,两行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淌。
林琰慢慢撑起身子,仍把手伸向她。
柳青门拗不过他,终是将手伸进他的手中。那手滚烫的,烫得叫人心慌。
青门大吃一惊,抬头望向他,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的脸烧得通红,眼底水汽汪汪,丁点不似从前温吞潇洒的模样。她越发哽咽起来,坐到林琰的身边,泣道:“你,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弄成这样,叫我心疼?”
林琰握着她的手抬了一抬,凑到青门的眼下,轻轻拭去她眼中的泪,叹了一声,终是笑了:“事到如今,我还能得你的泪,也该满足了——我只当你恨我。”
青门噙着泪,又摇了摇头:“我,我不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并不是你的错。”
“可公坚说是我的错。”林琰微微侧过头去,“其实就连大哥和四妹,也怨我。”
他的手在她的手中颤了一颤,就听他闷闷说道:“不是我有意的戏耍你,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待你。”
一滴清泪落在他的手面上。
林琰自嘲似的笑了一笑,剧烈的咳嗽起来。
柳青门急忙擦了泪起身要端茶,却听得他在身后似乎说道:“莫怪我,我只是早就忘了爱是什么滋味了。我既不知道,又怎么能骗你、哄你呢?”
她倒茶的手一抖,些许茶水溅了出来,溅在她的手上,她却感觉不到疼。
“我最不能欺骗的人,就是你啊!”
柳青门只觉自己的泪如断珠走线,连擦拭也不及,齐齐的滚落下来。她抽噎着,勉强挤出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