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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柳青门-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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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所以气不顺,和潘公子倒无甚干系呢!”

    她说罢,侧头和丫鬟吩咐道:“去里面请柳小姐出来,说方才论的事,回头我再和她说。请她当着两位公子的面,别和我一般计较。”

    话音未落,柳青门已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虚捂着脸面啐了一口,笑了:“姐姐这话就没意思了,倒显得我不懂事了。”

    柳媚一见,连忙将她扯了出来,笑道:“是,你最懂事,是我不识抬举!”

    两人笑了一下,再不提那个话头了。

    四人坐定,柳媚便劝青门:“方才你把潘公子唬了一跳,只当得罪了你,现在你敬公子一杯酒,陪个罪道个饶罢!”

    青门闻言,端了酒盏起身,对潘茂端抿嘴一笑,说道:“我年轻不懂事,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赏脸,且饮了这杯罢!”

    潘茂端图之不得,连忙也站了起来,接过青门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容佩挑眉笑道:“小姐不请我饮一杯?”

    青门笑了笑,把双手一摊,笑道:“没有了。”

    容佩也不恼,颔首笑道:“是了,你也不曾言语得罪过我。我不用你请,自己饮了!”说罢,一仰头,亦是将酒喝尽了。他喝罢酒,将酒盏放在一旁,屈指敲了两下桌案,低声笑道:“有句唐突的话想问小姐,不知小姐肯不肯为我解惑?”

    柳青门缓缓坐了,笑道:“容公子不如先问问看,看我愿不愿意回答?”

    “敢问小姐芳龄几何?家在何处?”

    “妾身年方二八,乃是姑苏人氏。”

    “既是姑苏人氏,如何得来此处?”

    “因家父早逝,家中失怙,特和母亲来秣陵投亲,不想去年母亲过世,只留下了妾身一人与婢女作伴。”青门徐徐说着,笑道,“公子问得如此详细,莫非是有意查我?”

    容佩摆手笑道:“岂敢岂敢?”指了潘茂端笑道:“不过是我这小兄弟爱慕仙容,为此白问一句罢了。”

    潘茂端似羞似怯,低唤一声“子衿兄”,却把脸涨红了。

    柳青门佯装不闻,以手托了腮,半晌笑道:“公子说笑了,我不过随风之柳絮,东西飘零,无有定所,岂敢奢望其他?”

    容佩轻笑一声,叹道:“这就是小姐故意糊弄我了。”

    青门掩唇一笑,不再接话。

    柳媚在侧笑道:“容公子不要拿柳小姐开心,人家是天生的薄面皮,可经不住这样的玩笑!方才不过和我说了几句同姓连襟的话,因我不敢应,就恼了,指不定这会儿心里还恼着呢!”

    “没有这样的话。”容佩笑了笑,让丫鬟为自己续上酒,指了青门笑道,“不过你若是有心,倒是真可以提拔提拔她。若真做了姊妹,两厢也有个照应不是?”

    青门颔首笑道:“很是这话。”

    柳媚笑道:“诶!容公子说笑了。柳小姐可不是籍中之人,我哪里敢认呢?不过若是生计艰难,倒是可以做个清倌人以娱声色。只是这姊妹,倒是当真不敢当了。”

    “清倌人么?不怕辱没了小姐?”

    青门笑道:“贫贱之人,说什么辱没不辱没的话呢?”

    容佩拍手笑道:“好!既是如此,等小姐初客,我必以黄金丝绸庆贺!只是到时候,小姐可千万别忘了把我和茂端都请上一请呢!”

    柳青门点头笑道:“自然。在此先谢过容公子好意了。”

    容佩往潘茂端肩上一拍,说道:“不早了,先回去罢。”

    潘茂端低了头应好。

    柳媚便偕同青门将他二人送至楼下,见二人出去了,这才回转楼中,掩门同青门说道:“我瞧着那潘公子很爱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与了他?就算做不得正经夫妻,便是做个妾室,也好过在此处飘零不是?”

    青门笑道:“若我为了嫁个好人家,哪里还需到这里来烦你?只我不为嫁人,更不为这位潘公子。”

    “我不懂你,那你究竟为了什么?或是为了谁?”

    柳青门敛了笑,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姐姐别问,以后再让我和你慢慢地说罢。”

    她二人上了楼,柳媚便指着那局死棋说道:“我好好的一盘棋,让你三步走死了,你也不同我解惑,存心吊着我的五脏六腑呢?”

    青门噗嗤一笑,说道:“姐姐玲珑剔透心,我哪里敢呢?只是姐姐不应我,我心里也没有底,等姐姐哪日应了我,我自然如实的禀告了。”

    柳媚摇了摇头,冷笑一声:“你那楚云姐姐太难缠,你不告诉我实话,我可不敢为了你多事。”

    “楚云管不了我,我自己的事情还需的我自己做主。”

    “既是如此,过两日请你再来一趟,我们详细谈一谈。”

    柳青门点头一笑:“如此谢过姐姐了。”

第六章() 
楚云站在镂花窗前;窗外细雨纷飞;残叶在风中飘零。她轻抚着一只红漆雕花的锦盒;眉眼间忧愁难捺。

    柳青门自外撩帘而入;她笑道:“姐姐,你找我?外头下雨了呢!”

    立在垂花门处的小丫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地指了指楚云。青门会意;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往楚云的肩上轻轻一拍;笑道:“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她的目光亦落在那只锦盒之上,抿嘴一笑,戏谑道:“哟,这是谁赶着殷勤送给姐姐的?姐姐可要让我好好的把一把关,可千万不能白便宜了谁去!”

    楚云低了头:“那不是给我的;那是给你的。”

    她的声音幽幽,难辨喜怒。

    柳青门反是一愣,讪讪一笑,说道:“姐姐玩笑了,我哪里来这样的东西?”

    “是么?”

    楚云将锦盒磕嗒一声打开;取出里面放着的首饰来;那是一只熠熠生辉的金步摇,其上一只凤凰展翅欲飞;在这凤凰口中;还衔着三串珍珠红石。

    “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顺德容家的九公子要给你送来这样的宝贝么?”楚云拈起那只金步摇,将它举到柳青门的面前,她的神情哀哀,似泫然欲泣,“小姐,容九公子可是吩咐了,这是他送给你的认姊庆贺之礼啊!”

    柳青门闻言,不由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楚云却不肯放过她,哀哀相逼:“小姐,你几次三番的求我,认你做妹,我都不敢答应,也不曾告诉过任何人去。那么容公子说的认姊宴,又是哪一个?”

    柳青门摇头不答,继而又后退了一步。

    楚云上前一步:“小姐,你可不可以给我,给我一句真话?看在我曾教授你舞艺的份上!”

    她头上亦有一只步摇,虽不及她手中的那只华彩夺目,可亦晃得柳青门眼晕目眩起来。

    “楚云师父,”柳青门缓缓跪了下来,低下了头,“既如此说来,做徒弟的再不敢欺瞒师父。可只怕言语出口,便是师徒情分了尽之时,如此,师父还要我如实俱禀么?”

    楚云的面上有泪滑过,她缓缓点了点头:“你说罢!”

    柳青门颔首,叹了口气徐徐说道:“我是在走投无路之时投奔了的师父,曾几次三番的和师父说过,如今活着的柳青门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若师父不肯垂怜,只怕会饿死街头,做个鬼魂野鬼。师父怜悯,带我回来此处。我身无长物,想卖唱营生,可师父说我是侯门千金,不可辱没,眼下只教我坐吃山空。我只想问师父一句,崔家的九女已殁,您口中的侯门千金又是哪一个?”

    楚云咬牙,含了泪道:“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

    柳青门抬起头,早已是泪满眼眶:“我不后悔!”

    “你可真是个顽石!”楚云一指狠狠戳在青门的额上,“你以为,这行院人家的一口饭,是那么好吃的?那是,那是和着血泪硬吞的呀!”

    “既是我选的,我绝不后悔!”

    楚云已然泣不成声,半晌,她将锦盒递到柳青门面前,缓缓转过了身去:“既如此,我再不管你了!凭你去吧!”

    柳青门磕了头,亦动容说道:“多谢云娘昔日教诲之恩,多谢云娘当日收留之恩,今日就此别过,各自保重!”

    楚云掩了口,放声大哭起来。

    柳青门深知劝不得,捧着锦盒缓缓站了起来,徘徊二三,终究狠心走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盈盈急忙跟了上来。盈盈抽出袖子里掖着的干净绢帕递给青门,撑起伞,软语劝道:“小姐,别哭了,仔细眼睛又要疼。”

    青门接过绢帕拭了眼角,摇摇头:“无甚好哭的,我叫你这几日把东西都收拾收拾,可准备好了?”

    盈盈点点头:“都齐全了。”

    “既如此,你去门口叫看门的给我们雇辆马车。”

    “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青门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现在不走,一会儿等人家来赶么?”

    “小姐想好去哪儿了?”

    青门站住脚,仔细想了一想,说道:“你先去雇马车,我自有主意。”

    盈盈听了应了一声,把伞交给青门,飞也似的往大门口跑去。

    马车在安平驿馆停了下来。

    只见一个小丫头独自跳下车,往驿馆里去了,没过一会儿又跑了下来,凑到马车边叽叽咕咕说了一通。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笑:“盈盈,九公子可不是个轻易能见到的人,如此还是我自己走一遭罢!”

    盈盈答应一声,掀起马车的帐子。

    里面的人搭了她的手,轻轻盈盈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雨已暂歇,瓦房上的青苔在朦胧的雨中散发出阵阵的清香。柳青门搭手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驿馆,笑叹一声,对盈盈说道:“果然非俗人做派,竟闹中取静,在这里寻了处安身之所,可见容公子真是妙人啊!”

    盈盈撅了嘴说道:“我可不知道什么妙人不妙人,怎么他就不肯见小姐了?”

    “想是要看我心诚是不诚罢!”柳青门携了丫头的手往驿馆里走,笑道,“你的眼里除了我,也该看看别人才是啊!”

    她屈指敲了敲驿馆二楼的东厢第二间房,笑道:“九公子,青门柳氏求见。”

    唤了三声,门才自里打开,容佩手上握一支笔,耳上别一支笔,将柳青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摆出笑来:“哦,原来真的是柳小姐大驾光临!我还只当丫头同我玩笑呢!”

    说着,侧了身让她进,还对盈盈顽皮眨了眨眼。

    柳青门进了门,当下先把他的屋仔细打量了一番——入眼处挂的铺的俱是字画,架上台上摆的都是金石,屋子里只放一张椅子,已无甚下脚之地了。

    青门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容佩亦跟着笑道:“莫非鄙人很好笑?”

    柳青门含笑摇了摇头,说道:“士林文人中流传,顺德容九,佩玉佩玦,我只没想过是这样的形容呢!”

    “流传多不可信,我也不曾想过会有这样荒唐的话传出来。”容佩将椅子上的书卷搬到桌上,拍了拍椅背,对柳青门笑道,“这里坐吧!”

    青门也不推脱,含笑坐了。

    “怎么小姐很了解士林之事?”容佩脱了鞋,在床上盘腿坐了,饶有兴致地打量柳青门,“小姐找我来,是为何事?”

    柳青门托了腮,嫣然一笑:“请公子猜猜?”

    容佩摇头笑道:“恕某愚钝,难以明知小姐之心。”

    “公子明明都清楚,为何偏要装糊涂呢?”柳青门敛眉一笑,“莫非是嫌我不够好?”

    “小姐此话,倒叫我不知所措了。”容佩笑了笑,伸出食指轻抹双唇,反问道,“其实茂端对你颇有情谊,你怎么不去求他?反倒来问我?”

    柳青门笑道:“正是他有情,才不去求他的,难道九公子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明白!”容佩点了点头,“可为何是我?”

    正好盈盈从楼下端了茶上来,柳青门便起身亲手端过一杯送到容佩面前,笑道:“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九公子乃是天子近臣,虽暂无实名,将来却必然大有作为。我为何要舍了您这一棵大树,去攀别的呢?”

    容佩不接那茶,玩味着笑了笑:“哦?如此私密之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柳青门端着茶的手往前送了送,却摇了摇头,只是一味的笑,并不作答。

    “你既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臣子狎妓若是传了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九公子若真怕风言风语,那日就不会陪潘公子去墨阕阁了。”柳青门伸手握住他的手,将容佩的手心翻朝上,把茶杯搁在他手中,笑道,“公子雅量无限,不必逗我小小贫贱之女。”

    纵是容佩这般人物,那心尖也颤了一颤,遂呷了一口茶,顿一顿说道:“不如你也同我交个心——你并非出身贫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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