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门-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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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再婚配了的。”
我勉强笑了一笑:“家父尚在丁忧,所以未曾闻听此事。”
云真刚想说些什么,容易便从外间走了进来,揭开香炉的盖子,撒了一点芸香进去。
她盖上盖子,忽然抬头向云真面上望了一望,带着几分好奇的神情。那一双懵懵懂懂的大眼睛,竟把云真看得愣了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
容易替我焚上香,又缓缓退了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只瓷**,不由“哎呦”了一声。
云真如梦中惊醒一般,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到我的面前拉着我的手,忽的便落下泪来:“姐姐,云真看的很清楚,你是很有本事手段的,求你为云真与畹华的前程谋一谋。你的恩情,云真来世当结草衔环来报答!”
这一跪惊得我愣在那里半晌不知如何举措,几番思虑之下,把她扶了起来,摇头叹道:“云真你言重了。这事其实也不难办——崇谨是很疼你的,你去求一求他,让他做保,我去请我二哥做媒,替畹华向你家提亲就是了。至于订婚的日子,往前略略的报一报,这是银两能办成的。”
云真惨淡一笑:“姐姐,是我忘了说了。我大哥和三哥从京都回来了,还替我带回一门亲事来。我去求三哥,岂不是把自己个儿往刀尖上送么?”
崇谨回来了?
那一时间,我把其他的一概全忘了,满脑子都是崇谨回来了的信儿。
他回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能去见一见他,向他诉一诉心底的话?他回来了,是不是就能替我分担一分我这积压在心头许久的新仇旧恨了?
不觉中站了起来,来回踱了两步,几乎要把云真那么大一个活人忘到了脑后。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云真忽然站了起来,叹气道:“姐姐,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至于畹华那里,你能先别告诉他,我来找过你么?”
我颔首:“好。”
又觉有些抱歉,便把她送到了二门外,说道:“云真,你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总是会有办法的。”
云真点一点头,将一枚荷包放到我的手心里,说道:“自令堂病了,畹华一直在榻前伺候,都没能见得上一面。请姐姐将荷包代为转交,请他安心尽孝,不必记挂我。”
我收了荷包,笑了:“放心,无论如何他都会记挂着你的。”
云真走出几步,却又转头对我说道:“姐姐,虽说你对三哥的心思日月可鉴,可你不亲口对他说一说么?我三哥在这上面,其实是不大清明的。”
亲口对崇谨说?说什么?说我爱慕他之类的痴话?
我哪里说得出来?
遂摇一摇头,笑了笑:“别担心我了,我不要紧的。”
云真叹一口气,跳上马车走了。
我看着她远去的马车,渐渐萌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也许我真该向他表一表,否则他怎么知道,我真心实意的一番热心肠呢?;精彩!=
第五十三章()
送别云真后;我坐立难安;满腔的热血直往心头涌去;把昔日与崇谨的点点滴滴都思虑遍了;直觉得我与他真是天生合该在一起的,不过是他糊涂;还不能明白我的心意罢了。
既然是注定的因缘;那我不妨做一次点醒梦中人的人来;也不算太过不害臊了;不是?
既下定了决心;便满脑子再也想不了别的事了,一个劲地琢磨起该如何对他说。
又兴许我不该当面对他说,毕竟小女儿的骄矜我还是有的。
遂铺出纸张研出磨来,到了把笔提起的那一刻却惶然无言了。从何写起呢?又如何才能尽达我的情意?
连续琢磨了三四日,从霜白一直想到露重;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恍恍惚惚浑浑噩噩过了这四日,先将千头万绪汇成一首诗,又作一首词,仍觉十分的不足;便洋洋洒洒写出一篇百余字的赋来。
三四日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待把诗词赋都各敲定了一篇,几乎要当场脱力死去。兴致却十分的好;竟也就顾不得小憩一会儿;将写出来的东西对着初升的日头照了一番;心里喜滋滋甜滋滋的,俱是说不尽的期待。
崇谨看了会说什么呢?会笑我痴、笑我傻么?
会吧?我不就是又痴又傻么?
对着自己的墨迹轻笑一阵,不知不觉枕着那三张纸沉沉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八姐正坐在我身边,微微蹙着远山眉尖正看我写的东西,见我醒了,把双眉一展,闻言笑一笑说道:“你醒啦?你的字越发的进益了嘛!”
我似醒非醒,目光凝滞在诗上片刻,猛地便惊觉了,张了张口。
那满纸俱是我掏心掏肺的痴话,字字都为着我不守礼教,可我辩解的话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苏轻叹一声,问我:“他是谁?”
我静默半晌,淡淡一笑,说道:“到底是被你发现了,也幸好是你看见了,也罢了,我再不瞒你了。”
说着,微微侧开脸去,盯着榻前立着的笙女化花的屏风,把我和崇谨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此前从未对谁如此直言坦白,我只当是个沉甸甸的秘密压在心头,如今一旦说开,只觉得那山似的重压随风去了,说不出的轻快来。
白苏却只是沉默着。
我紧紧盯着她,似威逼又似骗哄:“姐姐,我全都告诉你了,你不会告诉别人去吧?”
白苏亦牢牢望着我:“除了我,你还同谁说过?”
我摇摇头,扮作可怜状:“除了姐姐,我再没告诉第二个人!又有谁能比自己的姐姐更可靠呢?姐姐,你说是么?”
她长叹一声,颔首说道:“你没告诉旁人很好。”
我挑眉:“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白苏抬手想要摸一摸我的脸颊,却被我半空抓住了她的手。她亦不挣脱,只是有些悲悯,叹道:“我的傻妹妹,你可真是傻得厉害!”
我没想到她竟这么说,倔强劲儿便又上来了:“我不傻!我知道,我是真心的!”
“你是真心的没错,他呢?”白苏摇一摇头,“现在天下的人都知道宫里派出了花鸟使,多少人家的女儿都忙着结亲?只为了避开那风头。若他是真心的,怎不见他来提亲?”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笑了起来:“他不知道,我告诉他就是了!”
谁知白苏竟猛地挣开我的手,拔高声呵斥我:“白芙你说什么?你要告诉他什么去?”
她从未对我疾言厉色,霎时间竟将我怔住了。
屋外我和她的丫鬟都闻声跑了进来,四下看一看,都垂着手不敢说话。
白苏敛了眉,摆一摆手:“没事,你们都出去罢!”
她的丫鬟大着胆子说道:“姑娘,九姑娘还小呢,若有什么错处,姑娘多待些罢!”
这也就是从小伺候的丫头才敢说的话了。
白苏点一点头,缓和了语气说道:“好。”
丫鬟们退出去的工夫,她咳了一回,把脸都挣红了。
我以为她还在恼我,忙从榻上跳了下来,急急倒了一杯茶来给她解渴。
白苏摇摇手,说道:“你坐,我有话对你说。”
我将杯子搁在一旁,撅起嘴来:“若是指责我的话,姐姐还是请别说了,我都明白着呢!”
白苏莞尔一笑:“不说你。”
我这才缓缓坐了,做出聆听受教的模样来。
白苏叹道:“妹妹,枉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不知道两情相悦之时,彼此双方都是知道的么?有句诗是怎么说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你既和他相好,他怎会不知你心?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任谁说他不好我都听不了,顿时便急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白苏只定定地看着我。
我急羞之下慌不择言:“姐姐你没经历过,哪里懂得我的心呢?”
白苏将我的手稿放回桌上,执起榻上锦枕边放着的一把团扇扇了一扇,叹一口气又笑一笑,说道:“你说得没错,我没经历过这些。可见你眼下为情所痴变得如此糊涂,便知不经历也未尝不好。”
她缓缓站了起来,将团扇放入我的手中,指尖在我额前轻轻点了一下,摇头:“你镇日梦里活着,待等现世给你个措手不及,你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呢?”
我咬了咬唇,说出狠话来:“不过粉身碎骨罢了。”
白苏虚掩了我的口,悠悠一笑:“不吉利的话不要总挂在嘴上。”
她轻抚一抚我的脸,说道:“我回去了,不用送。”说着,唤了丫鬟进来,扶了她的肩,慢慢地出去了。
我攀在窗子边,目送着她出了我的院子,又坐回桌边痴痴怔怔看我的手稿。白苏的话不过是从我的左耳吹了进来,又从右耳刮了出去,恍若惊鸿掠波过后无痕,丝毫不能摇晃我的意志。
是一刻也不能等了,次日服侍母亲用了药,等畹华放学回来换下我,便急急回到屋里挑拣起衣裳来。
这一年里我添置了许多新衣服,件件都是鲜亮的颜色,不复我在庵里时的素淡无趣。可一件件的细细看过去,竟挑不出一件可心的来。
容易和盈盈帮着我把衣裳取出来,见我挑来挑去总找不到合适的,便问道:“姑娘要做什么去?我给姑娘出个主意就是了。”
我闻言脸上一热,随手取出扇子来扑了一扑,笑道:“我上林家去找四小姐。”
容易便找出一件珊瑚色的织金罗衣来,笑道:“这件好不好?天热,得穿点素净的颜色,不过这上面有金线密密织的流云文,做工很细腻呢!”
我拍手笑道:“很好,你眼光越发好了!”
她便笑着替我换上,又替我重绾了发髻,剪下院里开得正好的一朵粉红的牡丹花来给我簪上,把菱花镜子递到我面前让细细地看,笑问:“姑娘,好么?”
我左右看了一看,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便笑道:“好极了。”
翻出胭脂水粉重新匀了面,想起古代说的梅花妆,很想在眉心上也点一朵,又怕过分粉饰反叫人看着不舒服,想了一想,执起笔来在螺鬓旁点了一多小小的梅花藏着。
盈盈看了,笑赞起来:“姑娘手中巧,瞧这梅花多好看啊!”
容易推她一下,也笑了:“只夸梅花,难道姑娘不好看么?”
盈盈狠狠把头点了两下,露出浅浅的梨涡来:“都好看,姑娘更好看!”
我笑着轻轻一拧她脸上软软的肉,将手稿折好放入新绣成的荷包中,拿起扇子笑道:“走吧,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了。”
到了林家,我全无心思在云真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便被云真取笑道:“姐姐何苦来我这里装模作样?倒不如直往三哥那里去的好!”
说着,当真把我赶了出去。
我抿一抿嘴,把容易和盈盈都留在了云真的屋子里,容易指了我笑道:“姑娘哄我们呢!哪里是来看四小姐的?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我笑道:“哟,还知道醉翁之意呢?谁教你的?”
容易冲我挤眉弄眼,笑道:“方才四小姐在我耳边悄悄说的!”
我轻声啐了她一口,撇下她匆匆地走了。
崇谨正背对着垂帘站在案前,微微俯着身子,似乎在写些什么。他屋子里近前服侍的两个丫鬟都认识我,想要为我通报,被我拉住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心突突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遂压低声对丫鬟笑道:“好姐姐,你们去吧?我有几句私话要同三公子说。”
丫鬟们互望一眼,笑了一笑,携手出去了。
我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踮起脚尖从他肩头上望去,就见他正执笔画着一幅山水图,一侧的青山嶙峋已清晰可见。
趁着他沾墨的那一刹,我飞快伸出双手掩住了他的双眼。
崇谨顿一顿,笑道:“顽皮!”
我不松手,偏要他猜个名姓出来。
崇谨轻叹一声,左手握住我的手,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白芙,你可真是——”
那一声感慨拖得老长,只没说完。
我嫣然一笑,喜滋滋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崇谨指一指桌边立着的一面落地穿衣铜镜,笑道:“你刚进来,我就看见了,还想骗我呢?”
我撇一撇嘴:“你不专心!”
他拉过被推到一旁的椅子让我坐下,笑道:“你别闹,让我把这点点画完再说话。”
我摇着扇子坐了下来,见他额前鼻尖都渗出细细的汗来,便为他扇了扇扇子,笑道:“好久没见了,我还不如画要紧么?”
崇谨在我额上轻弹一下,笑道:“就差这一点这山就画成了,你耐心一点吧!”
我也笑了一下:“我开玩笑呢!你画你的。”
他果真便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