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门-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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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宥弋排行第二,这声二爷自然就是唤他了。他便笑道:“今日公坚是远客,公坚来点吧!”
石屹连忙推辞:“兄是主人,又长我许多,实在不敢僭越,还请世兄点吧!”
武宥弋笑了笑,转头看向我,和气一笑,说道:“既然我们都不知道该听什么,那么就请九小姐点一曲,让我们也饱一饱耳福不是?”
我看一看他,心知这里都要让着我和石屹,便索性略去那一番推脱,笑道:“如此我便放肆了。”转头对女子笑道:“就请唱一支春江花月夜吧!”
她们弹唱起来,另两个,一个穿蓝衣的,一个穿粉衣的,都站了起来,跟着拍子缓缓地作舞。我喜欢她们的舞,姿态曼妙而不妖,很有特色,只是唱的春江花月夜大抵不如崇谨从前为我所歌之滋味,约是我私心所致。
武宥弋他们却很欢喜,听着曲子掷了一圈骰子,罚了一轮酒,对我笑道:“九小姐很会选歌,看得出在这方面颇有造诣,倒比你我强些!”
我抿嘴一笑,摇头说道:“武公子取笑,小女子要无地自容了。”
据说我那日多喝了两杯绍兴老黄酒,直把两眼喝得饷饷然,双颊熏熏然,在座有一位姓郝的公子后来曾形容我“眼比游丝媚,笑胜芙蓉娇”,这都是后话了。后来我和那位郝公子常有往来,因而也不算太唐突,但当时确与他无甚交集。
我在武宥弋和石屹的教导之下,学会了玩牌九,我时而运气很好,时而则很点背,这跟到底是谁在和我玩有关系。
牌九这类酒面上的玩意于我是很有裨益的,不仅是后来我深谙此中之道从而从容于各席之间,而且当时姑妈知道我会玩牌之后,常拉着我和两个媳妇陪杨老太太玩。我花了许多时间去哄杨老太太开心,自然就避开了许多来自杨钦的不愉快。
那次酒席之后,武宥弋托人送了我一把精巧的折扇,那大小不适合男子携带,却正合闺中把玩,正面画的是洞庭春/色,反面题的是刘禹锡那首着名的望洞庭——“湖光秋月两相合,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据说字是武宥弋亲自写的,但我从没好意思问过他,因而也就存疑了。
就在我得意于这类小聚时,我在一条游廊画船上遇到了师父。;精彩!=
第四十八章()
那日春光正好;微风拂柳;岸边丛丛的兰花在风中摇曳着;那淡淡的鹅黄色鲜嫩娇艳;很是可喜。
我俯身将花一一看遍,偶然间瞥见石屹正盯着我怔怔的出神;便摘下一朵来;踮起脚尖将花簪入石屹的发间。我亦不知为何如此举动;恍惚那一刹;身边走的并不是石屹;而是崇谨,而我那冒昧的行为,亦不过是想要取悦于他。
石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向我伸出手来:“白、白芙?”
那一刹的恍惚便淡了。
我侧过身去避开他的手;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画船是武宥弋准备的,他和石屹颇为投机,遂做了文章上的密友,常一处饮酒作诗;把欢乐都享尽了。我觉得武宥弋是个很有意思的妙人;却不大摸得透他的心思。
画船的船头悬着两只六角的宫灯,一盏宫灯灯罩上画的是童子捉促织;一盏上则是美人纺纱的图。船头与船尾都或倚或坐;有好几位穿着艳丽的年轻娘子;都手执团扇三三两两一处,掩面笑着、轻谈着。
我一踏上那画船,便有阵阵的香气裹着风儿袭了过来,立时便熏得有些微醉了。
武宥弋正坐在船头的娘子们中间吹笛子,他把风流都演绎尽了,恍若神仙般的潇洒自在。见了我,把头点一点,笑道:“公坚,替我敬九小姐一杯酒!”
石屹讷讷将一杯酒递到我面前,那脸上神情似还未从刚才中转醒过来。
我一时有些后悔,似乎不该如此逗弄他。
遂轻声说道:“你替我饮了吧?”
我本是好意想让他先喝点酒定定神,谁知他一发连耳根子都红了,便忙急急伸手道:“还是我自己”
石屹不待我说完,已一仰脖子将酒喝了,那架势,似恨不能为我上刀山下火海一般。
我讪讪转过脸去,这才明白有时候有些不合时宜的好意会有多么荒唐。
幸而有年轻娘子来引我进船舱里坐坐,又有人来把石屹往笑声浓处。我急忙跟着那娘子进了船舱。船舱里不太大,布置得倒是很舒服,遂在一个金丝撒花的软枕上倚了,从里头往外瞧去。
年轻娘子殷勤奉上了香茗和点心,又问我听不听曲子。
我看着她想起楚云来,忽生出几分思乡之情,于是请她挨着我坐了,又问她的名姓。
她笑道:“奴妾名唤娇燕。”
我点头笑道:“你听,外面武公子把笛子吹得多好!和着这潺潺的流水之声,盈盈的微风之声,是不是很可听?”
娇燕掩唇一笑:“小姐的话真有意思,风怎么会有声音呢?”
我笑:“自然是有的。比如风过柳梢,再比如风拂窗沿,怎么会没有声响呢?古人曾有诗云:‘花影重重叠叠,风声刁刁调调’,虽不切春风之声,却颇似寒冬腊月之风声呢!”
我在那里信口胡说,娇燕便含笑听着,还时不时点一点头。就着空气中飘着的那股醇烈的酒香,我似乎还没喝,就已经微醺了。
闲话之时,我无意从船舱上开的一个窗户中看到湖面又荡过两只画船,不由有些新鲜,遂请教娇燕:“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的画船?”
娇燕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日子,这些天一直有公子夫人们趁着好日子踏青罢了。”
我点点头,看见其中一只画船向我们这边靠了过来,又听到丝竹管弦之声都渐渐的淡了,武宥弋朗声笑道:“世兄,怎么到这里了都不告诉小弟?”
大约是他的世交罢。
却听一熟悉的声音笑道:“贤弟,远远便听见你的笛声了!”
猛地浑身一震,连忙站了起来,急急地往船舱外面走。
果然看见两只画船间搭了一个木板,师父正从那上面走过来,不由有些无措。我记得他不许我在熟悉的人前说起我们的师父情分,也幸好从未在旁人面前如此见过,所以之前才略去许多麻烦,如今乍见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师父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顿了片刻,又轻飘飘地挪开了,恍若见一个不相熟的生人一般。
倒是武宥弋看见我,连忙请我上前,对师父笑道:“世兄,这位是原博陵崔家的九小姐,现客居在姑父杨家,说起来九小姐还与沾亲带故呢!”
师父向我略略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别处。
武宥弋又对我笑道:“九小姐,这位是我世交兄长,姓梁。你称他梁公子就是了。”
我自然不敢唤他作“公子”,便扭扭捏捏礼了一礼,随便捏了个借口撇开他们,忙不迭地向石屹走去。石屹正独自倚在阑干上吃酒,目光紧紧盯着师父,不知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
石屹专注极了,没察觉到我靠近,不妨被我吓了一跳,遂把脸又红了,说道:“没、没事。只是看那位公子,有飘飘乎遗世独立之风姿,想来绝非池鱼。便有些疑惑,想不出宥弋兄是如何与他是世交的?”
我想起他那个武林挚友黄鼎懿,便觉得石屹的话很有道理,遂点了点头说道:“他确不是个俗人。”
石屹挑眉:“你认识他?”
我慌忙摆手,笑道:“这又是从何说起?你都不认识他,我哪里又能认识他?”
见他半信半疑,便忙支使他:“有滚滚的酒么?刚吹了些许湖心的风,我心口有些不大舒服。”
石屹听了,果然把我的话丢开了,说道:“有的有的,我去给你斟一杯来。你别走开去啊!”
他急匆匆就往船尾走去,我便索性倚了阑干,发起呆来。
“你够不安分的,到处乱窜。”就听师父在我身后低声笑说,“怎么又和武姓人家认识了?还是亲戚?”
我忙往四下看了看,见大家都忙着玩各自的,便低头笑道:“机缘巧合罢了。我又从何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姻亲呢?倒是师父,怎么有兴致出来踏青了?”
师父哼了一声,咬牙:“我特地来寻你的。”
我怔了一怔:“寻我?”
“可不是?你丫鬟说你这些日子都不着家,像个没落停的鸟到处乱飞,我这不才寻过来的?”
我瞪眼:“我哪个丫鬟这么形容我的?必是师父自己胡说的!”又作撒娇模样,扯了扯他的衣角,笑道:“师父寻我,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师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有消息传出来了,花鸟使已经在路上了。大约过两三个月就能到你家那边了。”
我咬了咬嘴唇:“不是说我父亲丁忧无官,这事跟我没关系么?”
师父将信塞入我的手中,低语道:“你父亲的折子递上去了,怕是很快就能来信了。就算不能光复原职,大概也是要回京去的,京城里头有人还惦记着你父亲呢!”
我抓着那信,不由手心里渗出冷汗来。
“你父亲若复了职,别说是石家、林家了,就是杨家,也必是不会再与了。眼下正值宫妃大选,势必是要接你回家去的。”师父点点我手中的那封信,“这是你二哥叫我转交的,我没看,你自己琢磨琢磨罢!”
遥遥望见石屹端了两盏酒正小心翼翼往这边走,遂急忙将信往袖里掩了,轻咳一声从师父身边缓缓走开了。
石屹果然问我:“是他?他和你说什么了?”
我接过酒来呷了一大口,说道:“他问我怎么就和武公子是表亲了。我说不上来,他便不大爱听了。大约就是好奇罢了。”
石屹信以为真,不再追问。
只是我听了师父的那番话,心里老大的不舒服,把游玩的心都抛了,忧愁起来。
我是最知我父亲的,若是能拿我换他的前程,他必定是十分愿意的。如今家中姊妹尚未出阁或定亲的,不过我和八姐。八姐是三房庶出,父亲自然不大会把心思花在她的身上,唯有我
若是父亲当真如此定夺,我该如何是好?
还有崇谨,他从未和我说过要私定终身之类的疯痴话,若是我与他之间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那我真是恨不能一死了之了。只是他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又怎能体察我心中之苦?
想到痛切之处,不由胃里翻江倒海起来。难耐之下,我扑到阑干上作呕起来。
那是心痛所致,并非我真的不耐船只颠簸,故而什么也呕不出来,只是难受已极。
石屹连忙安抚我。
我拽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勉强说道:“烦你送我上岸,不要紧的。”
石屹拍了拍我的背,柔声说道:“你别担心,让我安排去就好。”
他和武宥弋说了,武宥弋便吩咐拨拢一只小船来带我上岸。我满心希望师父能找个借口一起走,没奈何石屹要跟着我,只得作罢。
上了岸,我果然好了许多,一心想要看看二哥都在信上说了什么,便急急催石屹回去。石屹看我好了些许,本想就在岸边等武宥弋他们的,但我横了心的催促他,他也只好走了。
回到姑父家中,我迫不及待拆开二哥的信来。
其实之前大哥也曾寄信给我,他在信上将石屹好一顿的溢美,劝我当机立断,不要错误良人。那信被我放火上烧了,仿佛烧的是大哥本人。
本以为与二哥有情分,他能多为我想想,谁知信上却是劝我多留心杨钦,说他在刑部颇有晋升的可能,要比选入宫中苦熬强上许多。又说亲上加亲,杨家会待我不薄的。
直看得我火冒三丈。
我把信撕了个粉碎,揉成一团扔进了河里。;精彩!=
第四十九章()
我烦躁不安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傍晚;我陪着姑妈吃罢一顿索然寡味的晚饭;沉默着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退。
姑妈端着一杯热茶吹了吹,说道:“芙儿;留一留;我有话同你说。”
我应了一声;打发容易去廊檐上等我。
不等容易出去;姑妈已说道:“你父亲来信了;说你母亲病了,想你得紧要接你回去。论理,你未曾在我这儿住得太久,本不该叫你立时就回去,奈何你母亲病了想女儿;那是人伦常情,我不便苦留着你。”
我低了头说道:“侄女儿在姑妈这里住的日子虽不长,但多受着姑妈的照拂,便是一刻也不敢忘的。”
姑妈露出一丝笑来,将茶杯放在一旁;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切切说道:“好孩子,我没生养个女儿;一直是拿你当亲生女儿看的。你在的这些日子;叫我过得舒心许多;你这一走,隔山隔水的,几时才能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