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门-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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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念完这经文也就可以了,然而我注意到姑妈总是会有意无意问起我在庵里清修的事情,遂虚心向鸿喜请教了一番,才得知姑妈想供奉文殊菩萨,只是缺一幅合心的画像,本想着往家寺里寻的,但毕竟是小孩子上的事情,总想着不宜见生才好,就一直耽搁着。
我听了这话便琢磨起来。
文殊菩萨的佛像我自然是记得模样的,姑妈想要供奉这位菩萨,无非是为了杨钰与杨钧的学业,只是三番五次的问我,莫非是想让我拿出一幅来?
只是,我又哪来的菩萨画像?
再不然,就是想让我画了。
本来画人物就难,画佛菩萨更是繁琐,总要沐浴斋戒焚香,我思来想去好几日,琢磨着如何才能使姑妈放弃这一打算,但总无好主意。
庵里清修的时候,佛经自然是抄过的,佛像也是临摹过的,但那是日常功课,不得不做的,谁知到了姑妈这里,又得重来一遍,真是叫我心烦。
推诿了几日,无奈被姑妈问得紧,只得直言说是试一试,若是画得不好了,还请姑妈不要怪罪。
姑妈自然是欢喜的,只苦了我早上念完那段经文,还得留下来画菩萨像。
在姑妈房里蹉跎了几日,遇上杨钦房里的一个姨娘来找姑妈说事情。我听是杨钦的人,自然很想避开,谁知刚起身,那姨娘就已经进来了,规规矩矩向姑妈问了好,又转过身来问我的安好。
那姨娘姓孟,看着颇高,瓜子脸蛋,吊梢眉毛杏仁眼。她和姑母说话的时候,形容举止都不甚妥帖,但看我的时候,目光里似总有探寻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的缘故。
姑妈见了她,自然先问杨钦是否好些了。
那姨娘微微叹了口气道:“大爷这些日子身上倒是好些了,只是总还有些头疼脑热的症儿,晚上梦魇得厉害,一夜总要醒个两三次。”
我听了心里一咯噔,不禁疑惑起来那几剪子难道这似这般神威?
姑妈一听便有些慌张,我知道为着她是做后娘的,杨钦又颇受杨老太太喜爱,若是传说她不关心杨钦的话,她难在杨家做人。
孟姨娘一见姑母脸上露出忧色,立即说道:“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叫大夫开剂方子吃了就是了,太太不要太着急。”
我暗自冷笑。若她真不想姑母着急,不说便是了,现在又在这里惺惺作态,真叫人看不上眼。
姑妈自然不好就这般淡淡一问了事,瞥我一眼说道:“睡不安稳还能说是小事?你们伺候的也该上上心才是。这样吧,家寺那边要来取给老太爷烧纸的银两,到时候叫他们去你们那儿做做法事,别是什么阴损的害的。”
孟姨娘忙称是,又和姑妈说了一阵子琐碎的家长里短。
我不耐烦听那些,便低下头去只管画那菩萨像。
不一会儿,就觉身边凑来一人,正从我肩膀上方打量我的画。
我急急转头避开半分,就见孟姨娘颇为亲昵地笑道:“表姑娘的画果然出色呢!前几天我瞧见太太的一个新荷包,做工很是不俗,问了丫头们才知道是表姑娘做的呢!”
我客客气气笑道:“姨娘过奖了,不过是本分罢了。”
孟姨娘叠笑点头:“自然都是我们的本分,不过像表姑娘这般的巧手,却也不多见呢!”她说着,挤着挨着我坐下,问我:“表姑娘,太太荷包上那花叫什么?”
“叫紫龙卧雪,是菊花的一种。”我笑了笑,搁下手中的画笔,想要起身告退。
谁知孟姨娘先我一步站了起来,虚拉着我的手笑道:“我想烦表姑娘替我描几张新鲜的花样子。表姑娘不知道,我们爷难伺候着呢,总爱说些这龙啊凤啊的话,可我哪里闹得清这些呢!这不,正愁着新夏的衣服上绣些什么好呢!”
我强笑着不住摆手:“别别,别这么说。我也就知道这么一种什么龙凤的,再要稀奇的是没有了。哪里敢拿到大爷面前丢人现眼呢?姨娘快饶了我罢!”
呸,我才不要给杨钦的衣服画花样呢!恶心!
孟姨娘抿嘴一笑,扭着腰向姑妈笑道:“太太您瞧瞧,表姑娘这是和我打太极呢!莫不过是表姑娘嫌弃我卑微罢了!这样吧,改日我请我们爷亲自跟表姑娘说说,兴许还成?”
姑妈闻言随即笑道:“她小孩子家家的怕生害羞,怎么就成了嫌弃你了?快别多心了!”又对我说道:“既是大爷那边请你,你画出两张来就是了,难道还真叫表哥来请你?你多大的面子?”
说着,语气似已有不快。
我知道姑妈做填房,素畏元妻留下的这一个独子,只没想到不仅杨钦看不起她,连她自己也颇有些看不起自己。
遂也不快起来,趁着姑妈喝茶的功夫,对着孟姨娘翻了一个白眼,转过身背对着她,只装看窗外动静。
要知我素来不晓得该如何对待这些做姨娘的,父亲房里也有两个娘姨,只她们多在母亲跟前伺候个茶水,平时我也看不到,就算偶然撞见了,不过问个好,再不会多说一个字。本来这次来杨家,父亲打算叫其中一位姓秦的姨娘陪我的,也被我婉拒了。
且这孟姨娘对着姑妈正正经经,可对着我又摆出一番妖妖条条的模样,叫我看了十分的不舒服,自然颇为戒备。
我不好不答姑妈的话,便笑道:“侄女儿可不敢,只是没的丢人现眼。表哥自然有好的,我哪里又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呢?”
孟姨娘却像那粘对联的胶水般死死粘着我不放:“表姑娘这就是诚心不给我面子了,也是,像我们这种人,自然”
我急忙喝断她,脑仁也跟着疼起来了。
“姨娘别说了,再说我就无地自容了。”我笑了笑,“既然表哥瞧得起,我自然是要画的。”
孟姨娘拍手笑道:“便是再好也不过的了!表姑娘辛苦,明天我请你过去吃茶!”
说完,飞快地向姑妈行了礼,欢欢喜喜地就出去了。
孟姨娘一出去,姑妈便问我:“你对大房有意见?”
我愕然,只得僵着笑容说道:“没有。姑妈,真是我不好意思”
还没说完,姑妈已淡淡说道:“大房不是我生养的,自然不会跟我一条心。你心不在那儿我也能理解。可钰儿和钧儿尚还年幼,若他们大哥有心,还真不好对付,所以平时往来,你能走动的,还是要走动走动,免得传出我们与大房不和的话来。”
我暗叹一口气,说了声是,再无他话了。
次日午后,大房果然有人来请我过去说话,我叹道:“孟姨娘果然是个手脚麻利的,说了今天还真就找上门来了。”
鸿喜正给我梳头,听了笑道:“可不是?这位姨娘可不是最早伺候大爷的,先前两位姨娘都是伺候大爷的老人儿了,还不是说被遣就遣了的?偏这位孟姨娘,连大奶奶尚在的时候,也颇得风头呢!”
我正往手腕上套一只白玉镯子,闻言愣了一下:“真的?”
鸿喜点点头:“真的,阖家没有不知道的,厉害着呢!”
我一听,越发头疼起来。
昨天姑妈说一句做法事,今天大房的院子里就闹开了,一帮的和尚道士在唱经做法,远远的不仅能听见那动静,还能看见烧得冲天的香火。
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谁把房子给烧了呢。
我从那群和尚中间挤了过去,好容易才穿到了厢房前的长廊上,其间被那味儿给熏得荤七素八,真是怎一个倒霉了得!
孟姨娘在西厢房等我,她给我沏了茶,又端出一早准备好的点心,殷勤地劝我用些,又用颇为抱歉的语气说道:“今儿做法事道场,难免有些吵,表姑娘可千万别嫌弃啊!”
她说得卑微,我亦不好深究,只得笑笑,让她拿出几张宣纸来给她描花样。
画到一半,孟姨娘说要出去照顾一下,不过一会儿,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抬头望去,是杨钦慢慢走了进来,正乜着眼玩味地看我。;精彩!=
第四十六章()
自孟姨娘请我过去;我便猜到十有**是会见到杨钦的;因此倒也有所备戒。
我缓缓站了起来;尽量绷着脸面对着他;好叫他知道我并不好欺负。
杨钦坐到我对面的扶手椅上,翘起二郎腿;颇为恣意地望着我。他仍是老样子;只是衣服的领子很高;遮住了曾经被我扎过的地方;看不出好坏来。鉴于他的脸色不错;我便姑且认为他无甚大碍。
大约是我的目光在他脖子上停留得有些久,杨钦忽然用一根手指扒拉下他自己的衣领,笑道:“你想看就过来看仔细一点,我不介意的。”
我飞快转过脸去,冷笑:“大爷还嫌上次不够疼?还想再挨上几刀子?”
杨钦撇了撇嘴角;作流氓相:“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表妹你要是愿意,我便死在你的石榴裙下又如何?”
彼时我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但我嫌恶他那轻佻无礼的语气;当即便将手向剪子伸了过去;横眉冷对着他。
杨钦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摇头笑道:“怎么说呢;表妹;我可是低估了你啊。”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试图想要压迫我:“你是几时和石家的公子勾搭上的?”
石家?石屹么?
我冷笑:“请表哥嘴巴放干净一点,不然”说着,将剪刀越发握得紧了。
杨钦挥了挥手:“你别总握着那玩意跟我讲话。”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当着我的面展开读了起来:“尧委世兄台鉴,弟平原石氏六代孙屹顺祝兄安康。冒昧书信,不甚惭愧。因兄文赋颇有雅名,心之向往,难以言说,遂具书信告兄,敢问兄近日得便否?可相见面谈否?如可偿愿,当以美酒佳肴慰兄之劳。请悉告时日。弟公坚顿首再拜。另,闻世交崔氏长女于兄处住客居,有父母之言相告,愿有一见。”
他读到最后,那目光始终刮在我身上,几欲将我身上一层皮悉数刮下来一般,恶狠狠的。
他并不是我父亲兄长,我亦无所畏惧,当下便冷冷对着他,说道:“是有几面之缘,又当如何?”
杨钦死死盯着我,如毒蛇之于腹食。
半晌,他笑了起来:“你与谁交好,与我无甚相干,不过告诫表妹一句,诚如石家,非表妹之所能及。倒不如方便你我,再就两家之好。”
我亦笑了:“表哥果然大无畏,竟不怕枕边日日有人想要谋害你!”
“不然不然。”杨钦支起一只手抹他的嘴唇,两眼仍不肯从我身上挪开,“若是你嫁于我为妇,自然会顺顺服服地服侍我了,哪里还会想着谋害亲夫呢?”
我恼怒:“再胡言乱语一句,我现在就下毒害你!”
杨钦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衣裳,笑道:“表妹好勇气,我权当你认真敢就是了。不过我这里有张名画,想请表妹一同观赏观赏。”
说着,便叫孟姨娘去取。
我侧目:“表哥还是自己欣赏罢,我可不懂。”说着,拔脚就往外走。
杨钦一个箭步蹿了过来,当即抓住了我的手臂拦住我。
我不及反应,已将手中的剪子举了起来,顺势就要往他脖子那里扎去。
杨钦自然不会糊里糊涂被我扎两次,松开我的手臂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我冷笑,屈膝朝他要害处踢去。
就听一阵轻咳,随即孟姨娘的笑声自门口传来:“哟,大爷这是在和表姑娘做什么游戏呢?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这般孩子心气?”
我与杨钦俱是一愣。
孟姨娘已经走了过来,拉开杨钦,又从我手中接过剪刀,笑道:“这玩意到底还是很尖锐的,万一伤着人就不好了。表姑娘若是喜欢,我送姑娘一把来裁剪就是了。”
我冷笑:“果然二位不亏是夫妇,连嘴脸形容都是一样的!”
说罢,掀起珍珠帷帘放声唤丫鬟:“容易,容易!死哪儿去了?叫你也听不见!还在这里死赖着做什么!等着人家拿砒/霜给你吃么!”
容易顶着风刮了进来,看了看火冒三丈的我,又偷偷看了看杨钦,从衣架子上拿过披风向我走来。
孟姨娘一把拽住容易,笑道:“哎呦,是我们照顾不周,让表姑娘受委屈了!可是砒/霜/毒/药的话又是从何谈起呢?真叫我们爷做哥哥的,心里不安稳了!”说着,推了一下杨钦,将一卷画放入他的手中,笑道:“必是爷话里话外得罪姑娘了,爷得好好地赔不是才是啊!”
杨钦脸面极厚,随即当着妾妇丫鬟的面耍起无赖来。
他向我作揖拜道:“是了,表妹,是我说话不经考虑,冒犯了。你看在我病中的份上,便饶了我这胡言乱语罢!”
我硬生生不挪半步,生受了他这一礼,冷笑道:“表哥给我作揖,可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