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龙记-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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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像是已经想到了那画面,自己先笑了起来。
第10章 鬼城(二)()
马车行驶得不慢,却十分稳当,潜岳安静地赶车,车里俩人便东一句西一句,把这些年从人间龙界听来的趣闻拉出来溜了一圈。李祎发现彭彧这人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说出来的句子有种莫名的感染力,让人不由自主就听了进去。
随后他发现,这个结论下早了。
夏天的天气实在热得骇人,李祎觉得自己一路扔的枣核可能长不成枣树了——早被太阳烤干了。拉车的马热得气喘吁吁,日正当头的时候,几人不得不在一处小镇上歇了脚。
硬嚼干粮彭彧吞不下去,便寻摸寻摸在镇口找了一家面馆。这镇子是真穷,面馆是真寒酸,桌椅只能摆在门外头,用来遮阳挡雨的油布几乎破成了渔网。
两人一龙点了三碗面,围着桌子一人坐了一边。彭彧那条长凳一条腿缺了一半,他没看着,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结果“哎呦”一声,差点连人带凳摔个四脚朝天。
“靠!”他当下便骂出了声,“什么鬼地方,真他妈破!”
周围一圈人纷纷向他投来视线,他又拿着那头是头尾是尾哪里都好就是不直的筷子,端着又大又圆干净油亮就是开了个三分之一深大豁的破碗,尝了一口有肉有菜色泽饱满就是没加盐的面,终于忍无可忍地“呸”了一声:“真”
李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个“他妈”咕咚一声就着面咽了:“难吃!”
面馆的厨子正给旁边一桌送菜,听见他说,一眼瞪了过来:“难吃别吃!”
那厨子生得膀大腰圆,一身臭汗让太阳照得泛着油光,手上还拎着把豁了不知多少个口的菜刀,瞪起眼来阎王爷都要退让三分。彭纨绔居然不是个欺软怕硬、见恶就怂的纨绔,一点不怕他,还招招手把他喊了过来:“老板,你这儿面多钱一碗?”
厨子伸出短短粗粗的手指,跟他比了个“三”。
“就你这还要三个铜板?”彭彧拿筷子一拍桌,一条腿蹲在了晃晃悠悠的长凳上,“你这面,猪都不吃!”
厨子又粗声粗气地吼了句:“猪不吃,你吃!”扭着百来斤的屁股便走了。
“哎你”
彭彧没捞着便宜,一脸“你们在场的全都欠我钱”似的苦大仇深,从碗里挑挑拣拣,扔掉了连着筋的肥肉,撇开坨成一团的面条,最后夹起一颗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的菜心,一咬咬出来半条白白嫩嫩的菜虫。
又“呸”地吐了满地。
他索性放下了三个铜板的天价面,从油纸包里摸出一个烧饼,烧饼上的芝麻看着都比这碗面贵。
他在这就着面汤吃烧饼,那边潜岳已经呼噜呼噜地解决了大半碗。在外面跑商的人就是不一样,什么好吃的难吃的都能面不改色地照吃不误,不像旁边这两位爷。
彭彧那嘴是后天养出来的刁,龙王那嘴是天生的刁,总之俩人在“吃”这方面,算是相见恨晚惺惺相惜,颇有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之势。李祎压根儿连筷子都没动,直接伸手朝彭彧要了半个烧饼,干啃了起来。
所以坐在这吃面的意义何在?
潜岳吃完了自己那一碗,抹了抹嘴,觉得没吃饱,便伸手搭了一下彭彧的碗边:“少爷,您还吃吗?”
“不吃了,咽不下。”
“那我替您吃了。”
彭彧“唔”了一声,顺手把烧饼举在面碗上拍了拍,拍下一层芝麻来。
“谢少爷。”
然后李祎也学他在自己那碗面上拍下一层芝麻,推给了潜岳。
两个大男人都不吃饭,全给一个女孩子,这叫什么事儿啊。
潜岳微不可见地一抽嘴角,冲他点了一下头:“谢公子。”
潜岳兀自在那呼噜,李祎和彭彧分别啃着一块烧饼,周围人看他们看够了,也纷纷收回了目光。
斜边有一桌是母亲带着孩子,那孩子不知怎的,突然哭闹起来,蹬着两条腿喊:“娘亲,我肚子疼!”
这一喊肚子疼不要紧,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向那边聚集而去。母亲一看事情不妙,忙放下三枚铜板,抱起孩子便跑。
看热闹的众食客瞬间变得人心惶惶,这个道:“那孩子不会遭了瘟吧?”
那个道:“这面里不会也”
一时间铜板蹦豆儿似的从各种各样的口袋里掉出来,人群“呼啦”一下散开,还有个好心的上来拍了拍彭彧的肩膀:“外地来的吧?快别吃了,这面里有虫,吃了就死!快跑吧!”
真是三人成虎。
李祎看了一眼略有迟疑的潜岳,努了努嘴:“放心吃,沸水足以杀死虫和虫卵,别理他们。”
潜岳不疑有他,呼噜得比刚才更响了。
厨子一出来看到空荡荡的座位,竟然见怪不怪似的,眼睛都没眨一下,干脆地敛了铜板,又走到他们面前:“吃完了吧?给钱。”
这都什么态度。
彭彧就是不肯掏这九个铜板,开始跟他讨价还价:“要我看你这面也就值一个铜板,还是看在你费了一番功夫上,味道嘛实在是”
厨子不等他说完,便一扭头挑了个“软柿子”捏,拿他那满是油的肥手一拍李祎的肩膀:“你说这面味道如何?”
“弱不禁风”的龙王果然“不出意料”地妥协,露出一个略显歉意的微笑:“依我看还可以。”
还可以,翻译成龙语就是:太难吃了,难吃得我宁可生吞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厨子又说:“那你觉得这面值不值三个铜板?”
李祎笑容不变:“依我看值。”
龙语:值,值得我能从铜钱眼儿里钻过去。
厨子看向彭彧,彭彧转了转眼珠,似乎做出了让步:“可你这面里我吃出了虫菜虫,于情于理我这碗面你得饶我的。这样吧,我看你也不容易,我给你六个铜板,六六大顺,怎么样?”
厨子从他脸上那两条缝里翻了个白眼:“随你的便,给钱。”
彭彧不紧不慢地往后一靠,却忘了没有椅背,又忙不迭地折回来:“急什么,我们这位小兄弟还没吃完呢。放心,少不了你的。”
厨子低声骂了一句什么,又回厨房忙去了。潜岳终于呼噜完最后一口,摸着肚子说:“少爷,我吃饱了。”
“吃饱了咱就撤。”彭彧摸出钱往桌子上丢去,一甩袖子,“走了!”
三人前脚刚走,厨子便后脚跟了出来,径直走到他们刚坐的那一桌前,看到桌上放着三个摞在一起的空碗,碗边撂着一整锭银子。
厨子一怔,随即略显犹豫地拿起银子,猛地扭头想叫住他们,却只看见一个绝尘而去的马车屁股。
他惴惴不安地捧着那银子,终于神色古怪地低喃了一句:“有病。”
确实有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跟人讨价还价了三枚铜板,最后却扔下一锭银子。
龙王觉得彭家人的脑袋可能都不太正常,比如彭彧,再比如那个名叫潜岳的护卫,他怀疑那个“岳”的含义其实是“肚量如山”。
李祎一上车就往肩膀上拍了一道“净衣符”,除去那碍眼的油印子。彭彧看着他说:“刚那厨子那么对你,你都不反抗啊?你这龙王怎么这么没脾气?”
“没必要,”李祎面色不变,“麻烦都是找出来的。”
彭彧“唔”了一声:“我倒不这么觉得。”
“嗯?”
“你看,我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坐着,你这‘大麻烦’就从天而降砸到我头上了,我也没嫌麻烦,不要你啊。”彭彧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祎:“”
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彭彧热得直拿衣服扇风,早上从彭府带出来的冰块已经化完,变成了一桶水。他一边向外张望,一边喃喃自语:“这些个破村镇这么穷,连冰块都没处补去。”
也真是怪,冼州那么富裕,方圆百里却找不出第二个能与它比肩的。而且现今天下太平,一派百姓安居的繁盛景象,可这一片为什么会这么穷?
版图上有那么几片穷乡僻壤很正常,可冼州曾是前朝古都,以冼州为中心也应当是繁华胜地,怎么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大周到现在也就一百来年,难道一百来年就能衰落至此?朝廷是一分钱都没往这边拨吗?
百余年,还不够族里的小龙长齐牙呢。
“我说,你都不热的吗?”彭彧忽然道。
龙王身上清清凉凉,衣服干燥服帖,好像根本没在这暑气蒸腾的盛夏里待着。彭彧换到了跟他同侧,又不自觉地往他身边蹭,越挪越近,索性整个人贴在了他身上,还得寸进尺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李祎:“”
这凡人怎么一点敬畏心都没有?
彭彧蹭着龙王身上那点凉气,舒服地“唉”了一声,眯着眼也不喊热了。李祎懒得理他,更懒得挪自己的屁股,索性就着这个姿势再次冲起体内的封印来。
路况不平,再好的马车也驶不稳当,而他就在这一路摇摆之中入了定,仿佛不管天地崩陷还是山河逆转,都不能将他打动分毫。
日薄西山之时,马车终于逼近了陈州城。
李祎倏地睁开眼,体内翻腾的内息逐渐平息下来。他的神色出奇地凝重,眉头微微蹙着,额头覆着一层细薄的冷汗。
他竟又失败了,那道封印似乎超出想象的难缠,一下午时间,才勉勉强强地掀开了一角,他却已力竭。
手指在微微地颤抖,他用力地攥紧,不想对任何人露出破绽。两颊苍白一片,被红霞生染上一抹血色。
彭彧终于在他肩膀上醒了过来,抹了抹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印子,在宽敞的马车里伸了个懒腰。一行三人赶车的赶车,冲封印的冲封印,他居然没心没肺地睡了个囫囵觉。
他挑开车帘看向窗外,问道:“咱们这是快到了吗?”
不等别人理他,又自问自答:“唔,真到了。陈——州,我看见了。啧,比我想象的还破。”
好像在他眼里,除了自己家,别的地方就只有“破”和“烂”。
李祎略显诧异地瞧他一眼:“你看见了?你怎么知道这就是陈州?”
彭彧一努嘴:“那匾上写着呢啊,那么大字,我又不是文盲。”
也不比文盲好到哪去。
李祎也看了看窗外,只见视线尽头远远地凸起一座城,只能大概看出个轮廓,即便是他这能远眺千里的龙目,也不过看清了城墙和一块黑漆漆的匾,至于匾上有什么,那得眯着眸子仔细打量一番才行。
彭彧居然轻易就认出了“陈州”。
“你能看得那么远?”他问。
“是啊,厉害吧。”彭彧丝毫不以为意地卖弄起来,又十分伤感地一叹气,“可惜,到晚上就不行了,天妒英才啊。”
李祎没理会他胡乱拽词,心里对这人的疑惑又上升了几分,看见他把手从车窗伸出去,指着某一处问:“哎,那就是陈家村吗?”
他顺着对方所指凝目远望,只见城边上隔了半个城的距离有个不规则的小土丘——当然,从此处看是小土丘,走近了就是个小村庄了。
李祎当机立断:“潜岳,我们先进陈家村。”
第11章 鬼城(三)()
彭彧有点疑惑地把视线挪到龙王脸上:“为什么?我们不趁着天还没黑,直接进城吗?”
“不着急,城就在这,还能长脚跑了不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先进村歇歇脚,顺便打听一下情况。”
其实主要是他饿了,中午那半个烧饼实在不顶事,一下午体力消耗又太大,搞得他现在有点发虚。
当然,这话龙王没说。要脸。
马车很快抵达了陈家村,两人跳下车,潜岳也卸了马。村口有片即将干涸的小塘,那马儿跑了一下午,早已口干舌燥,当下便打着响鼻要凑上去喝水。
“哎,”李祎一把拉住马缰,冲潜岳道,“去把车上那桶冰化的水拿下来给它喝。”
彭彧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低声问:“这水里也有?”
“多得是,捞出来炒一锅够我们吃三天。”
彭彧“嘶”地打了个寒颤,搓了搓鸡皮疙瘩,赶紧远远地绕了开去。
潜岳栓好了马让它在树下吃草,李祎又往附近甩了几滴龙血——人中了招还能治,马要是倒下,他们就只能靠两条腿走回家了。
三人继续往村里走,还不及进村,就看到村头聚集着几个人,凑得近了,发现那些人围着一个小女孩。女孩十岁左右的光景,正目光呆滞地跪在地上,面前摆着两具尸体,拿破破烂烂的麻布罩着,布不够长,露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