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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拾龙记-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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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眼,龙啸声渐渐小了下去,整条龙也缓缓停止挣扎。

    彭彧眼睁睁看着白龙的身形在白光中一点点缩小,随后与那罪魁祸首的白虎爪一道飞向远处模糊不清的人影。他几乎将自己一口牙也咬碎了,滚烫的腥气顺着他破了音的嘶喊冲出喉咙:

    “不——!”

    白光随着那些身影彻底消失在漆黑一片的冥界中,他一颗心好像在沸水里滚过一遭,又被生生按进昆仑山终年不化的积雪里。他艰难地呛出两口血来,四肢的血液被疯狂鼓噪的心跳抽回胸腔,又从伤口流淌出去,他却似乎感觉不到,也好像忘了疼,竟摇摇晃晃地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彭彧!”

    一线红光终于自黑暗中飞掠而至,朱黎落地化人,见到他这伤势顿时大惊失色:“此处发生了什么!”

    狐嚎也紧跟着闯入耳中,彭彧漠然地看了一眼同样满面惊骇的狐十七,嘴角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微不可闻地说:“来晚了啊。”

    随后他忽然伸手攥住尚卡在胸腔里的吞日箭,猛地一把拔出!

    “彭彧!”

    朱黎险些被他这不要命的举动吓丢了胆,忙上前扶住他的肩头,彭彧被自己那一拔带得踉跄了一步,生着倒钩的箭尖带走大片滚烫的血肉,同时带走的还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好像被硬生生从心头拔除,灌进冥界冷入骨髓的阴风。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意识是模糊的,他的灵魂好像飘到了头顶,居高临下地睨视着浑身挂满鲜血的自己,落井下石地嘲讽道:“废物。”

    随后他又一把将那胆敢嘲讽他的灵魂拽回躯体,双眼直视着白光消失的方向,本就漆黑的眼珠更胜过冥界的不见天日,近乎贪婪地将那白龙留下的最后一抹残影鲸吞入瞳孔,同时将数道身影一笔一划地刻于虹膜之上,紧紧用眼珠上反射出的冷光封闭起来。

    他内心一片天崩地陷,所有柔软的东西随着消失的龙尾毛悉数坍塌,随后无数坚硬的东西像突起的龙脊,生生从地壑中拱出,化作接天连地的昆仑山脉,山巅覆盖着万年不化的积雪,内里却深埋着腾阳滚烫的岩浆。

    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仿佛要把整个残破的胸腔抽满,并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说:“给我等着。”

    “彭彧。”

    他仿佛充耳未闻,并慢慢挣脱对方的搀扶,踩着不稳的脚步往前走,伤口淌出的血便沥沥落落地往后滴,及至走出冥界走回人间,自愈能力已强迫血不再流出,伤口表面覆了薄薄的一层皮,似乎已将那骇人的伤封住,即将愈合了。

    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突然接触到阳光,不由自主地用力闭了一下,再睁开时发觉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是昆仑,扑面而来的竟是腥咸的海风。

    彭彧不禁微微一愣:“这是哪里?”

    “北海,罗酆山,”朱黎说,“这里是冥界入口,相当于正门,刚刚我们经过的那座城,就是酆都城。”

    彭彧一路上心不知挂在谁身上,根本没在意到什么酆都城,此刻看到天看到地看到阳光,才好像终于从昏暗一片的幽冥挣出来。

    他忽然手脚有些发软,不禁弯下腰撑住自己的膝盖,气喘吁吁地倒了两口气,感到有些耳鸣。

    “你伤得太重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回去。”朱黎再次上来扶他,并加了一些力气,“别逞强了,你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回彭彧没再挣扎,也没力气再挣扎,只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零星的云层:“你们来的时候没看到有人从这里离开吗?”

    朱黎:“没有,如果有,我们早就追上去了——是谁把龙王带走了吗?”

第86章 烙契() 
“小白龙;我救了你一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除了以身相许。”

    “你给我当坐骑好不好?”

    “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当坐骑?”

    “有一条龙当坐骑很威风啊唉;算了;所以我捡你回来到底有什么用?吃我的喝我的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难伺候的龙。”

    “”

    “我说你伤什么时候能好?快走快走,不想再看到你了。”

    “我叫什么?我就不说;有本事你猜啊,你猜出来我就告诉你。”

    “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你这么条小破龙也能当龙王;你们龙族怎么这么弱?”

    “唔;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你回来的时候我在哪里;你要是能找到,那你就来。”

    “”

    “你到底是公呃不,是男是女啊?”

    “上送子庙找麒麟角?你这跟老婆饼里找老婆有什么区别?”

    “抽龙筋疼吗?”

    “你拿嘴喂我。”

    “我养你行不行?”

    光怪陆离的片段在眼前一一闪过;浮光掠影似的闪没了踪迹,那两个声音不断交织,终于拧成一股,忽远忽近的;渐渐勾勒出一个人模糊的样貌,他睁大眼睛,就是瞧不清楚。

    他身边似乎是一片漆黑;似乎有很多人,有很多声音,可及至落到他耳朵里,又只剩下那一道声音、一个人;模糊的面容渐渐剥落,清晰的眉目显露无遗。

    他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身边所有喧嚣悉数化作无关紧要的尘埃,轻飘飘从他无边无垠的梦境里摘了出去。

    意识像是从深海中浮出的冰川,逐渐从黑暗里接触到阳光,他转了转眼珠,感觉眼前有一片光亮,随后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插进来:“不愧是精神力最强的龙,这么庞杂的恶念都没把你神智摧毁,现在我相信你一千岁就能统治整个龙族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下意识地皱眉,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他正等着对方再说两句好让他判断出大概,可那声音却又消失了,他莫名被勾得有点烦躁,猛地睁开了眼。

    视线所及是陌生的环境,他坐起身,却感到脑袋一阵剧痛,太阳穴仿佛被针生生地贯穿过去,“嗡”的一声让他险些栽倒。

    他勉强稳住身形,一手撑住额头,急促地喘息了几口,终于慢慢回想起来都发生了什么,随即面色一变,撑着额头的手滑向眉心。

    “你醒了。”

    房门被人十分没有礼貌地推开,那个略显耳熟的声音重新见缝插针地插进来,李祎在看到那人的瞬间瞳孔收缩,无数陌生的东西涌进脑海,一字字一句句——是结契的契条!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弹起来,双膝打软就要跪下去,可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一道刀光生斩出血路,一个念头在脑中赫然成型——“我凭什么要跪给你?”

    于是他咬紧了牙,已经弯曲下去的膝盖重新一点点地绷直了,硬顶着沉重的契文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眼前人。

    边崇微不可见地眯了一下眼:“好久不见,常泽。”

    李祎用力用指甲掐着手心,堪堪守住自己清明的神智,一股怒火从心头冒出,将成燎原之势:“敢在我身上烙契,你活得不耐烦了?”

    “这么跟契主说话可是不对的,”边崇弯了一下嘴角,“不过念在你第一次结契的份上,这次我不与计较,下不为例。”

    “你找死!”

    李祎陡然拧起眉头,抬手便要给他一道风刃,可法术已到指尖却莫名自行消失,他一怔之下听到对方说:“服从契第三条,不得伤害契主,一切对契主不利的手段轻则无法施用成功,重则反噬于自己身上——常泽,你还是省省力气。”

    李祎猛地抬头看他,分明脸上无甚表情,可那眼神却好像想把他生吞活剥了,边崇面带微笑地坦然接受他的注视:“玉不琢不成器,你们龙族太野了,也需要管教才行。感谢龙王为我们寻找到三族圣物,以后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此处是我的仙宫,你看这天上风光大好,你可以在此随意活动,只记住一点,不能回人间去。”

    李祎气得浑身发抖,却碍于契条不能将怒火发泄到对方身上,兀自在心里烧得开了锅,滚烫的沸水一滴也无法泼出锅外去。

    他眼睁睁看对方背着手扬长而去,这才觉得契条的压制缓缓减弱,不知不觉浑身已出了一层冷汗,他身形虚脱似的晃了一晃,重新跌坐回床上。

    头又不可抑制地疼起来,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暂时压下心头怒火,十分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根本无法与边崇对抗。

    如果不是幻觉和恶念侵扰了他的意识,以他的精神力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被对方控制住,在他完全清醒状态下烙契根本是无稽之谈,九成九可能会被反噬!

    可偏偏边崇就借着那伏龙阵和虫子成功了!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就为了在他身上烙一个契吗!

    那么现在想来,他们只怕早就开始预谋这一切,什么妥协与让步根本都是算计与利用!

    拿了他们龙族的眉心鳞,拿了他的龙筋做成吞日弓,利用他们取回圣物,如今还强行与他结契到底还想从龙族身上压榨什么!

    他一口气梗在喉间,简直恶心得胃都要翻江倒海起来,像是生生吞下了一口苍蝇,偏偏那契条在他身上压着,让他轻易反抗不得,更不要提徒手撕了那道貌岸然的仙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知现在并不是报仇雪恨的好机会,坐在原地晾了一会儿身上的冷汗,顶着针扎似的头疼开始思考自己所面临的现状。

    在伏龙阵里消耗的法力已经逐渐恢复,但被那些虫子咬过的后遗症还在,他招了一片水雾凝成镜面,先是照了照自己的眉心,手指摸过去的时候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契的标记。

    等等红色的契?

    李祎忍不住皱起眉,在他印象里服从契是白色的,而平等契是金色的红色的是什么契?是在服从契上又加了某些契条?

    他懒得去思考到底加了那些契条,更不愿意在庞杂里契文里寻找,哪怕想到都觉得恶心反胃,比被虫子爬满全身还要硌应。

    他随手拂去水雾,掐着两边太阳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仙界想要圣物,强行给他烙契有什么用?东西又根本不在他身上。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忽觉身上带着的什么东西有点不太对劲,伸手从腰间解下彭彧送他的那枚重明配饰,皱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问的当然不是配饰本身,里面有个声音讷讷地传来:“他们有吞日弓,我被射到只有灰飞烟灭的份,情急之下只好随便找个东西躲进来。”

    是沈成钧。

    李祎听到他的声音就莫名烦躁,想想这厮要是早点告诉他们近期才知道白虎爪的事,他也不至于被人暗算。现在彭彧挨了一箭生死未卜,他却偏偏下不去人间,不由语气更差几分:“滚出来,什么东西你也敢待。”

    沈成钧:“滚不出去,天界阳气太足了,我出去会魂飞魄散的。”

    李祎:“”

    “那你也不能待在这里面。”他没好气地在身上摸索一圈,发现确实没有什么现成的东西能让他寄身了,只好从衣服上撕下一截,三两下扎成个小布人,跟重明配饰叠在一起,命令说,“进去。”

    沈成钧不敢再忤他,乖乖化作一道黑影迅速转移,随后小布人挥了挥两只长短不一的胳膊:“居然可以动。”

    “废话。”

    李祎把木头重明别回腰间,仔仔细细地系好了,又听沈成钧说:“那个对不起啊,我当时要是能跟你们说清楚,也许就不会”

    “你早干嘛去了。”李祎全无心思听他道歉,强硬地打断他的话,一把将小布人揣进怀里,皱着眉思考一番,忽一震袖口,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鳞片落入手心——当时他在彭彧那堆小黄书里捡到的腾蛇鳞,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仔细将鳞片放到鼻端轻嗅,记住味道以后轻手轻脚地摸出房间——并不是每一个仙人都有资格建仙宫的,能建得起仙宫的仙人一定位高权重,能与腾蛇结契的也定非普通人,他顺着这个思路化龙溜出边崇的仙宫,还没飞出去多远就捕捉到了腾蛇的踪迹。

    他落在另一处仙宫附近,四下环顾确定此时并没有仙人在,隐藏气息悄悄潜入,很快在空空荡荡的宫殿里发现了腾蛇。

    腾蛇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向外眺望,看到他来猛地起身——此时的腾蛇早已不是初见时小蛇的模样,而是好端端化成人形,身上气息稳定,没有半分寿命将尽的样子。

    李祎不禁眯起龙目:“你果然没死。”

    腾蛇张了张嘴,惊愕之色溢于言表,惊的却不是他能这么快找过来,而将目光直勾勾锁在他眉间:“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与你无关。”李祎显然没有跟他解释的耐心,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他半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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