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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拾龙记-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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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豆听到他出声便醒了,把自己在窗台上展平,懒洋洋地说:“不放心,过来看看——你们走后巫族来了人,自称是长老,主动来向我们请罪。”

    李祎见他单刀直入地说起了正事,也就没再纠结前一句,皱起眉头:“然后?”

    “他们说那小姑娘——叫螟蛉,你看这名字有趣,‘螟蛉之子’。”

    红豆张着喙打了个哈欠:“螟蛉的父母为汉人所害,死得非常凄惨,这姑娘从那以后就变得格外偏执,认定汉人都不是好东西,一心想报仇雪恨。她开始琢磨巫族被列为禁术的傀儡炼制之法,因为她天赋极高加上机缘巧合,居然让她给成功了。”

    “因为她父母生前在巫族地位很高,又跟巫族族长是至交,族长后来认她做义子,赐名‘螟蛉’,因而巫族的人轻易不敢动她。可她所习巫术也确为人所不耻,少有人愿意做她的随从——三年前那几个,因为种种原因弃她而去,她为了报复人家毒杀他们,也炼成了傀儡。”

    李祎一言不发,半晌只凉凉地哼了一声:“所以呢?巫族把一切罪结都强加在螟蛉身上,推卸责任?反正他们众口一词,她百口莫辩,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放过他们,把一个小姑娘交出来任由杀剐,他们不伤一根毫毛?”

    “开什么玩笑,”他双手环胸,眼里的琥珀像是凝固了,“如果没有他们的纵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能翻起什么风浪?三年之内炼制出了百来具傀儡,我怎么一点都不相信她有这个本事?”

    红豆点了点脑袋:“我跟你看法一致,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他们就开始以各种理由搪塞,我被弄得烦了,而且刚化形人形不太稳,就让族人跟他们继续交涉,自己先回来了——哦对了,九渊和潜岳在看着螟蛉,应该不怕巫族从中作梗。”

    李祎“嗯”了一声,语气稍稍缓和下来:“如此便好,她现在还死不得,那些死者的亲眷还等着她给一个交代。而且这姑娘虽然罪有应得,可一码归一码,该她承担的她跑不了,不该施加在她身上的,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放过那些人。”

    他说着在彭彧腕骨上摸了一把,红豆偷偷瞧他一眼,忽然说:“你不喜欢我在这?以前是鸟形你还能忍,如今化了人,想必你更不想看到我。”

    李祎微微一怔,见对方撑起身体抖了抖羽毛:“我就是来知会你一声,朱雀族那边还有许多事情,最近族内不太安宁,我先走一步。”

    李祎挑了挑眉,没问他朱雀族到底出了什么事,红豆轻盈落在床边,似乎想起什么,又说:“对了,你还记得衡山上的玄武石吗?我的族人说如果不是那块石头的压制,我早就应该出世了,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我决定传信给玄武神询问一下。”

    “那缩头乌龟会理你?”

    “别这么说,”红豆无奈地瞧他一眼,“人家好歹也是神啊。”

    一龙一鸟结束了交谈,红豆化作一道红光飞走了,李祎十分不客气地把黄豆扔在一边,后者“叽”一声,咂咂嘴,又睡了。

    李祎攥着那人的手,感受到脉搏的跳动,便莫名心安。他忽伸手摸向对方耳朵上的仙器,那东西已经红色褪去,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他又回想起彭彧之前那一下爆发,觉得此事实在蹊跷——仙器的力量是有限的,爆发的根源肯定不是因为仙器,那么就只能是来源于他自己,可他一个凡人,就算是仙人转世,一切也都该跟前世撇清了,哪来这么大的力量?

    区区一只麒麟角,能使妖邪退散已是极限,居然能够把它们杀死?

    难道他体内的力量远远大于一只麒麟角,只是机缘未到而未曾显露?

    李祎脑子里飞快地想着,与其纠结这力量是从何来的,不如关注要如何使用,回想起之前种种,发现某人似乎在动怒或者担惊受怕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力量更强,今日的怒气恐怕已达到非常可怕的程度,才迎来了一波爆发。

    所以——这力量发挥出来的大小,跟“情绪”有关?

    想来当初在陈州第一次展露,就是在那个强化情绪的缚灵阵里,先是双眼突然能见鬼,随后重明之力再次激发,整个过程中某人的情绪好像都极不稳定。

    李祎不禁轻轻地一翘眉梢,心说如果情绪真能影响到力量的施展,那最多可以影响到什么程度?人的情绪变化多端,简直是不可预知的变数。

    这变数是否是可以和天界抗衡的筹码?

    他目光微微一动,随即皱起了眉——他居然在想让一个凡人跟天界抗衡?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不信任了?还是对这个凡人信任得太过头了?

    他简直又好气又好笑,把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从头脑中赶出去,又怔怔出了一会儿神,觉得这么继续待下去也没有意义。想来想去终于翻开彭彧的掌心,指尖在上面画出一个图案,白光一闪即逝。

    他徐徐起身,在济人堂外落下一道结界,脑中忽灵光一现,片刻之后,他的人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彭宅。

    他在那万卷藏书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随即双眼微微眯起,心中已有了计较。

第64章 同心蛊(二)() 
白龙落地的时候;九渊和潜岳正在轮番“审讯”那名叫螟蛉的巫族少女。

    九渊一脸的焦头烂额,而潜岳则拿着一把刀,隔着虚空对螟蛉的脸比比划划;似乎很想把这张精致的小脸划花了。

    李祎没有贸然打扰;四下张望一圈发现红豆并不在,两只母鸟也缺了一只;只有朱烬和另一只在跟巫族的几位长老交谈。

    龙王并不愿意去跟他们的口水战凑热闹,因而脚步一拐;拍拍九渊的肩膀把他叫到一边:“怎么样了?”

    九渊摇了摇头;潜岳替他答道:“她什么也不肯说;拒不承认自己是受人指使,也不承认自己有帮手,我们嘴皮子都快磨烂了;她就翻来覆去两句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这些该死的汉人,我呸’。”

    她伸手在自己额上抹了一把,无奈地一摊手:“要我说干脆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这简直不见棺材不落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李祎没接她话头,只看向螟蛉那边——这姑娘被绑在树上依然神态高傲;挑衅似的扬着下巴,一副“有种你就杀了我”的模样。

    他沉吟一番正欲上前,忽被潜岳拉住了袖子,后者压低声音轻声问:“少爷怎么样了?”

    “不碍事;”他说,“不过现在还没醒,那边有周淮在,我就过来看看。”

    潜岳如释重负:“那就好。”

    李祎点点头,结束了这简短的交谈,朝巫族少女走去,在对方面前站定,开口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父母是怎么死的?”

    对方似乎没料到他的画风跟前面两个不一样,微微一怔,随即讥诮地笑了起来:“被汉人杀的啊,有什么问题?”

    李祎直视着她的眼睛:“你亲眼看到的?”

    螟蛉满脸狐疑,上下将他打量一遍:“是与不是又怎样,板上钉钉的事,你还想翻出什么花来?”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看到他们是被汉人所杀的,”李祎下了结论,自顾自地点点头,“据我所知十三年前,也就是你刚出生的时候,巫族内部曾有一场大乱——巫族数十年来一直分为两派,一派主‘纳’,接纳汉人的各种习惯并与之交好;一派主‘独’,认为巫族就该自立门户隐居山林,不与外界接触。”

    “当年正值前任族长离世,需要新任族长继位之时,于是这两个派别产生了激烈的争夺,最终是‘独’派胜出了。”他说着看了对方一眼,“胜出的原因是‘纳’派的争夺者遭仇家暗算丧命,而你——恰好是那对夫妻的女儿。”

    螟蛉表情终于微微一变:“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当然没有关系,但是跟你有关系。”李祎说,“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那对夫妻素来跟汉人交好,怎么可能是被汉人杀死的?你难道就没有”

    “闭嘴!”螟蛉用力一挣,还是没能挣脱两重捆绑,表情却变得扭曲起来,“你以为我会信你?我是谁的孩子关你什么事,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了!”

    李祎面不改色,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那你敢把你们族长叫出来对峙吗?既然族长都收了你做义子,你出了这么大事,她为什么连面都不露?”

    螟蛉用力咬住了唇,似乎很想用目光在他脸上剜下一块肉来。

    李祎:“虽然那时候你才出生,可你这么机灵,这些年不可能全无耳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也不信巫族能把这丑事捂得严严实实丝毫不露,所以你或多或少会知道一些,只是不愿意深究,不愿意打破自己的幻想而已。”

    “那又怎样,”螟蛉眼眶通红,“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把那些人炼成了傀儡,你们要杀我就杀好了,用不着牵扯其他人!”

    李祎闻言露出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你还没有明白吗?杀害你父母的根本不是汉人,汉人从头至尾被你们当了替罪羊,真正害死你父母的是你们巫族自己!你却还要护着他们、替他们顶罪,被他们卖了还要帮他们数钱?”

    “闭嘴!”螟蛉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双腿胡乱地蹬踹,“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李祎嘴角微不可见地一勾,也不再出言刺激她,只慢条斯理转过了身,踱出几步,便见九渊迎了上来,低声问:“王?您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不是在诓她?”

    “怎么说话呢?”李祎凉凉地扫他一眼,似乎觉得某只护卫皮又痒痒了,“出家人尚且不打诳语,我堂堂龙王难道不如一个秃驴?”

    九渊自知说错了话,仔细地遣词一番:“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彭家有万卷藏书吗?临走之前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翻了翻,没想到真的有记载。”

    “连这种东西都有?”

    李祎点了点头:“那简直是个宝库,除去天上的,地下之事几乎无所不知,事无巨细——可惜就是没涉及太近的事,十多年前还是绰绰有余了。”

    两人正交谈间,螟蛉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李祎还以为谁要杀她灭口,忙回转身去,却见这姑娘一脸惊恐地看向自己腰间:“瓶子呢?瓶子呢!你们把我的瓶子弄到哪里去了!”

    “什么瓶子?”潜岳莫名其妙,“你不要污蔑人,我们可没有乱动你的东西。”

    “那我的瓶子去哪了!”

    螟蛉双眼赤红,简直恶鬼似的,朝众人嘶吼了一通,又开始自言自语:“会在哪里?掉了一定是掉了!你们快点去给我找!”

    几人面面相觑,半晌潜岳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姑娘没毛病?别是这儿有什么问题?”

    “我看像,”李祎竟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禁术之所以称为禁术,除了邪门、杀伤力大,一般还会对修习者造成伤害——我看她这个人就不太正常,没准被强行斩断了和傀儡之间的联系,收到冲击,更不正常了。”

    他说罢抬手一指,螟蛉身上的绳索便自动脱落下来:“自己弄丢的东西,自己去找。”

    九渊不由微微一惊:“王,您就这么给她松绑,不怕她趁机逃跑?”

    李祎仿佛胸有成竹:“放心,她现在没心思逃跑。”

    像是为了印证龙王所言,螟蛉甩脱绳索,连自己被绑麻的胳膊都顾不上揉,整个人踉跄一步跌在地上,又忙不迭地爬起,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地上寻找那所谓的“瓶子”,东找找西瞧瞧,恨不得生出两只长长的触角,有八只眼睛八条腿才够用。

    “到底是什么东西?”

    潜岳好奇地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见她突然扑到一棵树前,大喊着:“找到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草丛里扒拉出什么东西,是一个已经断成两截的琉璃瓶,她瞪大眼睛用力晃动那瓶子,可里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东西呢?我的同心蛊呢!”

    跟朱雀族交谈的几位巫族长老听到她之前那声尖叫,纷纷往这边赶来,此时又听了这么一耳朵,登时面色大变:“同心蛊?原来族中同心蛊失窃,是你偷的!”

    “它不见了!”螟蛉摊开手掌,掌心捧着两截断掉的琉璃瓶,皮肤已经被破碎的琉璃片割破了,“瓶子破了,它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混账!”巫族长老两条摘下来能当拂尘使的长眉剧烈抖动,几乎要上天入地,他狠狠地给了螟蛉一掴,“偷族中圣蛊,居然还弄丢了!你自己去向族长请罪!”

    螟蛉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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