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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拾龙记-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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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一个冼州被他搞得满城风雨,“彭少爷迎亲”的消息不知从谁嘴里漏出来,瞬间一传十十传百,在大街小巷不胫而走,众百姓纷纷奔走相告,拖家带口出来围观,顺带目睹了一番彭少爷的“新形象”。

    彭彧自个儿还不知道发生了啥,只觉得众人看他的目光莫名带了点暧昧——不过他心大如东海,能让百条龙在里面打架,自然没把这“小小”的异样放在眼里。

    直到傍晚,彭少爷的“扫荡”行动才算落下帷幕,瞧瞧在暮色里偃旗息鼓。他喂饱了自己,又喂饱头顶上跟着“奔波”一天的黄豆,转了一圈觉得无事可做,索性回到西厢陪了一会儿龙王。

    李祎受药效影响,依然睡得不知今夕何年,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意思。彭彧百无聊赖地站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打开一本小黄书开始念起了荤段子。

    正端着碗红枣莲子粥走到门口的潜岳无意中听了这一耳朵,觉得自家少爷可能已经满血复活,不需要再糟蹋食材了,于是原地转身,端着粥飘然而去。

    李祎醒过来的时候果然已是后半夜,床头的“亮瞎眼”还亮着,但明显没有被拧得大开,也就是正常亮度,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柔和又温暖。

    他定了定神,勉强把自己从沉眠状态里拉出,觉得周淮这药好归好,可实在是有点耽误事。

    他艰难地动了动脑袋,后脊丝丝缕缕地抽痛起来。因为没了龙筋,他暂时还动弹不得,脖子以下知觉全无,只怕是要残上好一阵。不过他法力还在,要真想坐起来也不是不能,就是姿势恐怕要比较难看——龙王自诩一世英名,并不想被人误认为是活僵尸,于是十分乖巧地待着没动。

    他睁眼躺了一会儿,待五感全部回归正常,这才听到谁的呼吸声,发觉自己床边还趴了个人。

    他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只见彭彧枕着一只胳膊睡得正香。他一看到这人,心里便无端生出一股莫名的亲近,好像那颗在“高处不胜寒”的天界裹了一层寒霜的心缓缓下沉,一直沉入烟火缭绕的人间,沉入彭宅,沉入这间没住上几天却异常熟悉且温馨的屋子里,沉回空荡荡的胸口,堵上了漏风的破洞,重新与血脉相连,滚烫的血又开始鲜活地在身体里奔涌起来。

    他看到这人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忽然觉得自己在天界承受的屈辱也没有那么不堪,压在身上的担子也没有那么重。忽然就长长出了一口气,眼里凝固的琥珀重新变得生动起来,那颗亲缘与情缘皆寡淡的心里无端产生了某种名为“归属”的东西,让他心甘情愿地在这一隅之地安顿下自己的身躯。

    目光在对方身上逡巡一圈,看到他胳膊底下压着一本正走到“关键”剧情的小黄书,屁股下的小板凳只沾着一个角——既然能看书,想必眼睛是已经好了。

    李祎挑了挑眉,一切沉重的情绪如烟而散,他联想了一下这位少爷趁自己熟睡都在旁边干了什么,不由得表情有些微妙。

    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凉了,彭少爷傻小子睡凉炕,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似乎全然忘了自己是个大病初愈的“伤患”。李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觉得自己反正知觉断绝冷暖不知,他一条龙又不会因为着凉拉肚子,索性吹气招了道风,想把被子给彭彧搭上。

    结果他才掀开一个被角,就浑身僵硬地停住了动作,面色青白不定——彭彧这厮居然没给他穿衣服!

    小黄书露出的一页正配合“关键”剧情画着幅“激情四射”的插图,龙王登时对彭少爷正人君子似的“念书”行为产生了离奇曲折的误解,不由睁大了眼,只觉此凡人脸皮之厚快要超出他的想象了!

    彭彧似乎是压麻了一只胳膊,换了另一条接着睡,全然不知自己的形象已在龙王脑中惨遭抹黑。他这一动,在他头顶安家的黄豆便醒了,“叽叽”两声落在李祎胸口上。

    李祎低头跟它大眼瞪小眼,心说这哪里来的傻鸟竟敢这么跟他对视,是他身上的龙威不够多了吗!

    傻鸟丝毫不为龙王阴森的眼神所动,歪着头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辨认这个“新来的”是不是和彭少爷一样好欺负。它抬着小爪在龙王胸口上蹦跶了一圈,见对方毫无反应,胆子立刻大起来,顺着他刚刚掀开的被角,扭着屁股钻进了他被子里。

    李祎:“”

    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龙王来不及感叹一把世道不公,连一只傻鸟也敢这么欺负他,只想把那讨人嫌的东西赶紧从他被子里揪出来。他身为一只有爪有尾的鳞族,跟同样有爪有尾的羽族从骨子里就不大对盘,看着那些扁毛畜生在天上引吭高歌,就十分爪欠地想把它们抓下来按到水里去。

    然而此时他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想捉它,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拿风彻底掀了被子,又怕被谁看到自己这副赤身裸体的尊容。

    他活了这么多年,脸还是要的,并不想在任何生物面前裸奔,哪怕此刻夜深人静。

    他跟傻鸟斗争了好一番,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败在了灵活程度上,着实很想拔光它的羽毛让它陪自己一起裸奔。

    勉强聚集起来的精神气儿让这一番折腾彻底消耗殆尽,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消散前又想起了彭彧,匆匆一瞥时似乎扫到旁边椅背上搭着件谁的外衣,草草招了道风给他披上,便被拉进无边的黑暗,软绵绵地沉了下去。

    彭彧趴在床边睡了一宿,第二天醒来时只觉腰酸背痛腿肚子转筋,拖着麻了半边的身体原地哼唧半天,才终于有力气坐直了。身上披着的外衣随他的动作滑落下来,他一怔接在手里,心说:谁给他盖的?

    他分明记得自己昨晚念书念到一半觉得热,就把外衣脱了搭在一边,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好像已经挺晚了,不应该有人还会过来才对。

    难道说

第34章 归龙(三)() 
彭彧仔细打量一番那人的睡颜;似乎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他醒过的痕迹,可惜除了“这人长得真好看”之外什么也没能看得出来。他一手拖着下巴,忽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分别一月;那颗时刻因担忧而悬在半空的心在重逢的那一刻尘埃落定,一切猜忌与怀疑都化作无关紧要的浮尘;轻飘飘地从他心里摘了出去。

    他忍不住感叹一声,自己好像是真的心动了——就是这颗“草”稍微有点老;不知道能不能啃得动

    他顺手握住了对方落在被子外的手;轻轻搓着他冰凉干燥的指尖;怔然出了一会儿神。再抬头的时候,发现龙王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被子不自然地突起了一个小鼓包。

    那一小团十分不老实地左扭右扭;搞得被子里窸窸窣窣地响,彭彧一把掀开来,就见某只胆大包天的鸟儿抬起头,眨眨小豆眼;无惧无畏地朝他“叽”了一声。

    他顿时倒抽冷气——这畜生刚刚在干什么?它居然在啄龙王的的

    “黄豆!”

    彭彧简直肝胆俱裂,一把抄起那罪魁祸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你、找、死、吗!”

    黄豆把一双小爪敛在腹前;做了个“缴械投降”的姿势,歪着头满脸无辜:“叽?”

    彭彧差点被这声“叽”气得背过气去,心惊肉跳地看向李祎胸前被啄红的某粒,一把拽过被子压上——他实在该好好考虑考虑;这只鸟到底是炖汤好吃还是炭烤好吃!

    李祎好像终于被他这一惊一乍惊动,眉心微微一蹙,紧接着睁开了眼。他略显茫然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一人一鸟间没有硝烟的“战争”,突然很想装死再接着睡一会儿。

    然而彭彧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把攥着黄豆的手往后一背,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你你醒啦?”

    “嗯。”李祎缓了缓神,只好暂时放下一觉睡到海枯石烂的念头,打起精神扫了他一眼,随口找了个话题,“那只鸟你新养的?”

    彭彧有点尴尬,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手指一放松钳制,黄豆就又扑棱着翅膀挣脱出来,落在他肩头啄自己的羽毛。彭彧半晌才说:“不是你一口气吹活的吗,你忘了?”

    “嗯?”

    李祎倏地一愣,随即微微睁大了眼——这鸟居然是他吹活的那一只?居然长成了这种人见人厌、龙见龙嫌的德性!

    早知道他才不好心救它一命!

    “我给它起名叫黄豆,因为长得像个黄豆。”彭彧伸手往肩头一递,黄豆便拿鸟爪紧紧扒住了他的手指。他朝鸟儿吹了口气,又说:“不过我没搞清楚它到底是什么品种,问了好多养鸟的,都说没见过。”

    李祎瞟了瞟它,忽然不知想起什么,努嘴做了个口型,出口的声音竟然变成了清亮的鸟鸣:“啾啾?”

    黄豆一歪头向他看来,颤了下尾尖:“啾啾啾。”

    李祎:“我问它了,它说它自己也不知道。”

    彭彧:“”

    刚刚他都听到了什么!

    他一脸如遭雷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刚那是说的什么语?”

    李祎十分坦诚地一点头:“鸟语。”

    彭彧:“”

    李祎:“怎么,我身为万灵之首,通万灵之语,有什么好奇怪吗?”

    彭彧狠狠地一哆嗦:“没有。所以——你也可以跟猫猫狗狗对话吗?”

    “能是能,”龙王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神色古怪地说,“不过我并不是很想学狗叫。”

    彭彧一想堂堂龙王跟一条狗面对面狂吠的景象,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轻咳一下恢复到一本正经,弯腰上前:“你起得来吗?我扶你?”

    “起不来——不过能不能麻烦你先把衣服给我穿上?”

    九渊头天回了一趟龙宫,此时方归。他们龙王的那个龙宫实在简洁得过了头,甚至不像个窝,要是彭少爷看了非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要给填满不可。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药,又去族里的长辈那里讨了两本古籍,因此浪费了一点时间。

    他站在房门前,听着屋里鸡飞狗跳的动静,手指犹豫着没敢叩下去——他是不是不应该冒昧打扰龙王的“好事”?

    可惜,龙王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干好事,他正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地靠在床头,眼里却着实有些幽怨——彭少爷实在不是一块照顾人的好材料,给人扒衣服还行,穿衣服愣是穿出了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折腾得自己气喘吁吁,才勉强算是穿好了。

    李祎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眼皮止不住地狂跳,他被想象力旺盛的彭少爷摆成了一个十分“大家闺秀”的姿势——两腿并拢,双手交叠置于小腹。要不是他现在动不了,绝对要把彭彧那颗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脑袋按到水里好好洗洗不可!

    彭彧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重新给他把被子搭好,盖住了“大家闺秀”的姿势。他自己则大马金刀地往床边一坐,拿手呼扇着风:“我说,你这还能好吗?”

    李祎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显然还对自己的姿势耿耿于怀:“我不好,你准备把我赶出去吗?”

    “那倒没有,”彭彧说,“我寻思着,你要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找人给你打把轮椅。”

    此时的龙王明显还没有意识到彭少爷口中的“轮椅”是个什么概念,他面无表情地一点头:“谢谢——能好是肯定的,我们龙没你们人那么脆弱,只要不被砍掉脑袋或者放干血,再重的伤也能痊愈。不过没有龙筋比较麻烦,我如果不用药的话,恐怕要残上两年。”

    彭彧十分自然地忽略了“人很脆弱”几个字:“那要是用药呢?”

    “大概两个月。”

    彭彧:“”

    这是什么特效药!

    李祎似乎瞧出了他眼里的惊讶,轻轻一翘嘴角:“周淮还是龙的时候做出来的药。其实龙界龙筋受损的龙不算少,犯错受罚或者意外,总有那么几条要出点事。龙族本身又亲情淡薄,如果没有明确的配偶,基本不会有人主动照顾受伤的龙。再加上龙肉龙血招小妖小鬼的觊觎,受伤落难的龙很容易因此丧命,所以周淮弄出了这么一种药,听到哪里有龙求救就送上一瓶,好歹给他们个挣扎的机会。”

    彭彧直眉楞眼地点了点头,莫名有些结巴:“所以周那个周淮,真的不是人?”

    “他现在是人。”李祎眉梢一挑,“不过他以前确实是龙,而且是条青龙。他的天赋很独特,法力不高却精通药理,龙族目前好用的药很大一部分是他弄出来的。”

    彭彧似乎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一歪脑袋又问:“那他现在为什么是人?”

    这回李祎却沉默了一会儿,才续上话音,好像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他这个人脾气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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