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缘-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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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纬冷哼了一声,眼睛微微眯起。
等到头上的龙形镶祖母绿宝石白玉发冠被戴好后,高纬重重地甩了下右袖,踩着脚下的绸质木底白舃,头也不回地朝含光殿走去。让梳洗完毕,刚从内殿另一侧出来的陈涴实在摸不着头脑。
邺城皇宫含光殿
高纬面色冰冷地坐在御座上,双眼紧盯着龙殿下百官。
彭城王高浟举着玉笏板,朝着高纬奏道:“启禀陛下,经过臣等三人这几日彻夜不眠的调查,终于于两日前在邺城一家赌坊中抓捕了两名嫌犯,并从那两人口中得知了幕后指使者,且臣等已将其抓获了,已押于殿外。”
高纬紧握住金质御座上左侧的纯金的龙头握把,冷声道:“将他押上来,朕倒要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胆敢盗取高祖御服。”“是。”“将那贼人押上来”高浟高声喊道。
两名身材高大,身着明光铠甲的禁军押着一名双手反缚于背后、衣饰华丽却凌乱,发髻也是有些杂乱的男子进入了含光殿。
到了大殿中央后,其中一名禁军狠踢了一下男子的小腿,那男子便重重地跪到了大理石地砖上,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也发出了一声闷响。
高纬平静地问道:“殿下所跪何人?”男子猛地抬起了头,露出尚算俊秀的容貌,喊道:“罪人高玄,参见陛下,求陛下饶命啊!!”高玄不住地向高纬磕头祈饶。
高纬听到高玄的话,眼中的冰冷更甚。而龙殿之下的百官则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一位原立于高氏诸王中,髭须全白,身着宝蓝色郡王衮服的老者,快步走到高玄身侧,狠狠打了高玄一巴掌,骂道:“混帐狗才,你居然敢瞒着我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你是不想活了吗?”
“请祖父救命啊,救救伯朔吧。”高玄见到老者,连忙急喊道,身体也开始剧烈挣扎,不过很快便再次被按住了。
原来这老者便是高玄嫡亲祖父上洛郡王高思宗,这高思宗乃神武帝从子,辈分和高湛相等,却只比神武帝小八岁。
从几十年前便跟着神武帝一起打天下,立有赫赫战功,与神武帝早逝的亲弟前赵郡王高琛、清河王高岳一同被称为“大齐开国宗室三王。”
不过高思宗一生却只有一子高元海,其子高元海也只活到了二十五岁,其妻也自尽与其共赴黄泉,身后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嫡子——十岁的嫡长子高玄与两岁的嫡次子高奕。
高思宗老年丧子,对两个嫡孙自然是付出了一生的心血。不过,因为怜惜两个嫡孙年幼丧父丧母,高思宗对其也不免疼爱过多,特别是对于嫡长孙高玄——高伯朔更是溺爱不已,造成了高玄那仗势欺人的性格。
高氏帝位虽然只传到高纬这第三代,但是高氏宗室却已达上百名,其中有德才兼备之人,必然也不乏喜好斗鸡逗犬之徒:高纬这一辈以被贬定阳的高绍信为首,下一辈则以高玄为首。
不好弓马诗书,整日厮混于秦楼楚馆之中,乐不思蜀。“王爷府里宗室子,商女怀中千金客”这童谣说的就是被立为上洛王世孙,年近双十,已有五个侍妾却还无正妻的高玄。
高思宗狠狠甩了下袖子,又怒又急道;“你这不肖的混帐,真是自寻死路啊
!”“祖父,救我啊,伯朔才十九岁啊,伯朔还没有子嗣啊!伯朔不想死啊!”高玄一听,心中开始绝望了,不顾一切地喊道,身体又挣扎了起来,让按着他身体的两个禁军都觉得有些吃力了。
“高伯朔,你给朕闭嘴,别再丢人现眼了!”高纬重重拍了下龙头握把,训斥道。高玄被吓得一个激灵,急忙闭了嘴。“高伯朔,朕问你,高祖御服可真是你盗取的?”高玄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
“说,刚刚不是说了一大堆吗,现在怎么没话了!”高纬喝道。“是,是,是罪人盗取的。”高玄终于还是承认了,身侧的高思宗痛心地闭上了眼。“你又为何要盗取高祖御服?”
“太庙祭祖后,罪人和平日里要好的几个公侯府的子弟在‘悦来居’喝酒品食,罪人在喝了几口酒后,说了有关高祖御服的事,他们听了便也想见见,罪人原先不肯。却被他们一激后,签了一份字据,若罪人没拿来高祖御服,便要把祖父的五千户食邑输给他们,罪人怕祖父责骂,只好硬着头皮找来了两名惯贼,准备盗取御服之事。”高玄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听得高思宗恨不得一剑斩了这个混帐。
“那经过又是怎么样的?”高纬轻敲着龙头握把,突然变得饶有兴趣地问道。
“到了七月十二日,罪人让那二人伪装成罪人的随从,用上洛郡王府的腰牌躲过了守卫的检查,进入大殿后,因为罪人是宗室,所以殿内的僧人与宦官也没有过多的注意我们,方便了我们盗取御服,而且因为那日进入太庙祭拜的人很多,在发现御服被盗后,也没有人一下子便怀疑到我。”
高纬微眯了眼,问道:“高祖御服现在何处?”“高祖御服现在正在上洛郡王府罪人的房中。”高玄说着话,脑袋也越来越低。“彭城王你马上率一千禁军去上洛王府搜查。”高纬命令道。“臣遵旨。”
待到高浟走了之后,高湝出班奏道:“禀陛下,这次我二人能这么快就破案,全赖冷轩提醒那些守卫,才让守卫想起那两名盗贼双手上不一般的硬茧,使臣等顺利侦破了此案,请陛下奖赏冷轩。”“是吗,传冷轩上殿。”
“臣尚书省散骑侍郎冷轩参见陛下。”“免礼吧,冷轩,你抬头回话吧。”“谢陛下。”冷轩抬头一看到高纬,面上立刻变得有些震惊,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高纬在心里点了点头。(只有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以上朝面君。)
“朕听任城王说,冷轩你在此案中表现不凡啊。”“全赖两位王爷提携,冷轩才可略尽绵薄之力。”
“不必谦虚了,有功之臣朕自会犒赏,擢升尚书省散骑侍郎冷轩为给事黄门侍郎(正四品上),赐金千两;加封彭城王、任城王太子太傅与太子太保衔,各赐金万两。”“谢主隆恩。”
高纬此诏一出,殿内一大部分官员都惊讶不已,不是为高浟高湝加封之事,而是为冷轩被擢升之事。
要知道这给事黄门侍郎虽然官至不高,却是正宗的天子近臣,当年宰相杨愔也是担任过此职的,其他担任过此职的官员日后也全是朝廷重臣,陛下怎么轻易就把此职授人啊!不过杨愔等人眼中却划过了然之色。
跪在地砖上,低着头瑟瑟发抖的高玄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白舃,便听高纬问道:“高玄,你知道高祖御服对于我高氏宗室的意义吗?”“罪人知道,知道。”高纬冷笑:“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高纬转身,冷声道:“上洛郡王世孙高玄胆大包天,盗取高祖御服,罪不容赦,废去高玄上洛郡王世孙衔,贬为庶人,并从宗室玉牒删去其名,死后不得入太庙,封高奕为上洛郡王世孙,高玄押入天牢,听后处置
。”
高玄一下子瘫软在地,双眼呆滞,他根本没想到会落到如此下场。
“宗室玉牒删去其名,死后不得入太庙”,高纬此举便是彻底否认了他的宗室身份,也否定了他十九年的宗室生涯,而且永远不能恢复身份!这对于一个宗室来说,和赐死差不多。
直到要被禁军押下大殿,高玄才有些恢复过来,猛地挣开了禁锢着自己的粗绳和禁军,跑到大殿的角落,抓住和士开,双眼猩红,大喊道:“和士开,你骗我,你说好会救我的,不会让我有事的,你为什么不说话?”那两名禁军赶紧去抓高玄,高思宗也紧忙走了过去。
“高玄,你快放手,你少胡说,我何时答应你了?”和士开急忙去掰高玄紧抓着自己的手指,他可不要当高玄的陪葬,不经意地一抬头,看到高纬冰冷的眼神,和士开心里更加害怕,偏偏高玄的手指该死的紧。
“啪!”高思宗又掌捆了高玄一巴掌,“高玄,你不要在胡闹了,陛下已经开恩了,你还是快去天牢吧,否则你就死无全尸了。”高玄闻言,慢慢松了手,很快便被那两名禁军押下了大殿。
高纬看了看和士开,冷哼一声,说了声“退朝”后,甩袖离去,和士开则默默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邺城皇宫乾凤宫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斛律雨问道:“你为什么不乘机把和士开抓起来?”
戴着银质铸麒麟纹整圆发箍的高纬蹬着皂皮靴,难得不文雅地翘着二郎腿,品着茶茗,眼睑也不抬地说道:“证据在哪?”斛律雨立刻无语了。
高纬继续说道:“光凭高玄的几句话,根本算不了证据,我就算把和士开抓起来了,要是找不到证据,父皇照样可以把他放出来,父皇也会对我不满,我何苦做这得不偿失的事。”
“那高玄你准备怎么处置?”成为突然问道。高纬抬起眼睑,叹道:“我已经命赵书庸拿着鸩酒去天牢了,并准许上洛王陪同,去看高玄最后一面。”
邺城东南天牢
赵书庸一脸平静地走在天牢走道上,身侧的高思宗则是一脸哀伤。两人身后的一名宦官,手上端着黑漆木案,木案上放着一个金质酒杯。
走到一扇牢门前,赵书庸对一旁的狱卒说道:“开门。”“是。”“吱”厚重的黑铁大门慢慢被打开了,穿着皂色牢服、蜷坐在地上的高玄一听到声音,立刻抬起了头。
邺城天牢,外五层牢房专门囚禁邺城中罪大恶极的平民,内三层则是专门囚禁宗室子弟,天牢内外皆由厚实的石砖与泥浆砌成,缝隙极小,牢门也全是由黑铁制成,加上守卫极其森严,很难有劫狱这样的事。
并且天牢定期清洁,蛇鼠之物也很难出现,天牢内倒也很干净,所以高玄倒没有蓬头垢面地见赵书庸和高思宗。
高玄爬到高思宗脚边,抓着高思宗的便服袍角,有些委屈道:“祖父你终于来看伯朔了,伯朔好怕。”高思宗抬起了手,终于还是垂了下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高玄转头,一下子便看到了木案上的酒杯,不敢相信朝高思宗问道:“祖父,他们要干什么?”
赵书庸向前跨了一步,毫不留情地说道:“高公子,你的罪实在太大,陛下不想你在刑场身首异处,丢了皇家的颜面,特地赐了你一杯酒,让你体面地上路,自己去神武帝面前谢罪吧
。”
赵书庸转头给身后的宦官使了个眼色,那宦官马上把酒杯端到了高玄面前。
高玄看着小金杯中墨绿色的鸩酒,在看看赵书庸高思宗。因为天牢中光线阴暗,高思宗赵书庸的脸只是被虚弱的灯光照着,竟也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高玄终于绝望了,大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是和士开骗我的,是他唬我的。”高思宗马上按住高玄,急问道:“伯朔,你说和士开怎么了?”
“祖父,是和士开骗我的,那日他也在‘悦来居’,是他激我立下字据的,也是他向我推荐那两个惯贼的,他还说会帮我在太上皇面前求情,说保我不死,他骗我,他骗我!!!”高玄倒是全说出来了。
“那你在含光殿上怎么不说?”“我我当时太害怕了,忘记了,而且我答应不说出他,我也没有证据啊!。”
高思宗仰天长叹:“没曾想真相竟是这样啊!”“祖父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高玄抓着高思宗的右臂,哭求着。
高思宗一狠心,扯去高玄的手,说道:“你自作孽不可活,祖父也救不了你啊!”言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
赵书庸见此,拍了拍手,牢门外走进来两名强壮的宦官,赵书庸说道:“既然高公子不肯自己动手,便由你们来送高公子上路吧。”“是。”赵书庸也走出了牢房,站在背手面对着石壁的高思宗的身边。
高玄看着逼近自己的那两名宦官,本能地不断向后退去,歇斯底里地叫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别过来。”那两名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名宦官猛地抓住了高玄的双肩,另一名宦官则掰开了高玄的嘴。
那端着鸩酒的宦官,则乘机把墨绿色的鸩酒,灌到了高玄的嘴中。直到一整杯都灌进去后,那两名宦官才放开了高玄。
高玄感受到体内的鸩酒正在发作,五脏六腑都开始剧痛起来,他死命地抠着地砖,很快指甲就断了,手指也流出了血。
高玄却不管,手指上的疼根本抵不上体内的痛,高玄突然咬牙诅咒:“西域胡奴,我高玄以血起誓,他日你的下场一定比我凄惨万倍!!”
渐渐的,高玄的的眼中、耳中、鼻中都开始流出了鲜血,口中吐出了黑血,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