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缘-第2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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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复了显州后,官军马不停蹄地就向朔州进发,短短两日,便到了朔州城下。
但出人意料的是,高思好没有一点想与官军交战的意图,只是紧闭城门。
高长恭当即下令攻城,但结果让人大失所望。
攻城整整一日,双方虽都伤亡惨重,但朔州城却连一道口子撕不开。
高长恭被迫退兵,下令于距离州城四百里处安营扎寨。
此后半月,官军屡次攻城,皆被叛军拼力打退,两军兵士的鲜血生生染红了朔州的外城城墙。
甚至于连身先士卒的高延宗也在攻城期间,被叛军射中左臂。
皇帝闻讯,诏令二王停止攻势,暂以围城之法与坚壁清野的叛军对峙。
高纬下达此诏,实属无奈之举。
她没料到朔州叛军竟然对高思好忠心至此,更没想到许久未再上战场的高思好,谋勇居然不输当年。
更糟糕的是,“龙隐”回报:胡棽和她身边的两名“龙隐”不约而同地都失去了踪迹,“龙隐”在朔州城里外找寻了多次,可仍旧一无所获。
这是高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这意味着她的外甥女,她寄予厚望的未来尚书令,很可能已经落入叛军之手。
这种推测令高纬很不好受,也不可避免地让高纬生出了投鼠忌器的心理。
朔州叛军视死如归,高思好心机难测,高纬不能用胡棽的性命轻易冒险。
只能一面诏令高长恭等人将朔州城团团围住,一面命“龙隐”继续潜入朔州城找寻胡棽。
※※※
朔州城,牙门,内堂
高绍信一脸悠闲地信步走入庭院,行至西侧一间守卫森严的客房外时,高绍信拿出怀中令牌,举到守卫头子眼前。
仔细检查了令牌真伪后,守卫头子朝后一抬手,手下守卫立刻让出一条道,高绍信就道上前,迅速推门而入。
躲在院墙上的两名“龙隐”悄然抬起头,在轻声商议了几句之后,右侧的“龙隐”身子一晃,须臾之间便移到了最近一棵树上,接着又借着周围大树的树干,悄无声息地踏飞出州府牙门。
左侧的“龙隐”则继续趴在墙上,静悄悄地观察客房内外的情况。
客房内,高绍信径直走到博古架前,手探到博古架后面,沿着架后墙壁缓缓下移,很快就摸到一处机关,顺势一扭,左前方旋即出现一扇半开的石门。
高绍信举着灯烛走进石门,顺着石道一路往前,约莫半刻之后,两扇木门出现在石道尽头。
高绍信神情一紧,急忙推门而入,见房中之人还好好地锁着,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心怀得意地问道:“郡侯近来可好?”
房中之人闻声抬头,年轻而俊美的面容倒映在高绍信的眸子中,正是“龙隐”苦寻多日却无果的胡棽。
在看清了胡棽的面容后,高绍信眼中极快地闪过惊艳之色。
这是他第三次见胡棽,也是他第一次单独来见胡棽。
前两次身边都跟着高思好,来去皆匆匆,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打量胡棽。
如今一看,胡棽的美丽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心中暗暗称赞:倒是无愧于“美郡侯”的称号。
不知他心中所想的胡棽如今只关心自己属下的安危:“我带来的那些人呢?”
高绍信脸上露出隐晦莫测的微笑,轻轻柔柔地说道:“识时务者,自有去处;而不识时务者,自然也有另一处去处。”
“所以你今日来,是要送我去哪处去处?”
尽管胡棽心中燃起有生以来的最大一次怒火,但她也清楚,现在自己的任何情绪波动都有可能会成为他们掌控自己的破绽,于是在面上尽力摆出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高绍信佯装震惊地回道:“郡侯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今上的宠臣。我们好好伺候还来不及,何敢对郡侯不敬?”
胡棽闻听此言,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手脚上的铁链,由衷钦佩高绍信指鹿为马的本事:“那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我是来告诉郡侯好消息的:官军已经退兵,南安王觉得郡侯已无用处,便决定不日释放郡侯。”高绍信的表情格外真挚,不知道实情的人倒真容易被其所骗。
胡棽微抬眼睑,轻轻哦了一声,将信将疑道:“没有额外的条件?”
“南安王说了,只要郡侯交出各道巡察使的回报奏疏,他就立刻释放郡侯。”
尽管之前已经隐隐猜出高绍信、高思好的条件,但高绍信这种“淳朴”到近乎可笑的诱供说辞还是令胡棽差点笑出声。
看来以己度人倒真是愚钝小人为数不多的专长之一。
胡棽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借着饮茶的空隙,完美地挡住自己嘴角的那抹讽刺笑容:“在被你们囚禁之前,我就已经烧光了那些奏疏,你让我给你们交什么?”
高齐的巡察使比之前魏略有不同,他们不但要核查州县主官的政绩,还要检查州县的军备部署,以及勘察州县的山川地貌。
之后将巡查结果以奏疏的形式先呈交给总巡察使,再由总巡察使细致地拣选,最后才是交送朝廷。
而那些拣选下来的奏疏则先由总巡察使保存,待到卸职回京,再交由进奏院一起烧毁。
高绍信却知道,即便是拣选下来的奏疏,其中价值也是不可估量的。
先不说奏疏里的各州县的军备部署,单说山川地理这一项,就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
因为守城略地、两军陈兵交战经常是仅靠地理优势,一举击溃对手,由此反败为胜。
而且奏疏被拣选下来,大多是因为言辞繁琐,内容重复。
总巡察使担心皇帝因此发怒,遂将其拣出,自己另写一份精简的奏疏交送朝廷。
若是得了这些奏疏,就算日后朔州不保,他和高思好也可凭此挑选州县攻占,与朝廷进行长期的对峙。
故而他完全不信胡棽所说奏疏已经被全部烧毁的回答,他微微眯眼,阴测测道:“郡侯既然不愿交出奏疏,那就继续待着吧。等郡侯哪日想通了,肯交出奏疏了,我们自会放了郡侯。”
胡棽桃花眼微转,粉嫩的唇瓣优雅地轻轻挑起:“我等着这一日。”
高绍信见状,身心猝然一热,一种熟悉的欲念在他心底升腾而起,使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数步。
但在即将触碰到胡棽衣服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胡棽的身份,这个人是高纬重视的臣子,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他不能轻易动她。
高绍信大力晃头,晃走脑中的欲念,然后急急忙忙地转身离去。
胡棽不是不懂人事的孩子,她猜到了高绍信想干什么,但她确信高绍信不敢碰自己,因为她知道朝廷并没有退军。
他们抓自己,不外乎是两种用处:一是在兵败之时,拿自己当护身符,获得一条生路。
二是在朝廷退兵时,用她的命羞辱高纬,炫耀这次战绩。
奏疏可不是她的护身符,依着高思好的脾气,自己不肯交奏疏,他只会下令杀了自己。
反正朝廷退兵之后,他有充足的时间,在朔州城内外找寻奏疏。
高绍信此次前来让自己交出奏疏,恰恰说明了官军仍在城外,所以他们才需要用奏疏来作为后路。
而且只有胜负未分的时候,他们才不敢放她出密室。
他们知道皇帝肯定派了人想要救走胡棽,贸然暴露胡棽的行踪,只会让皇帝派下的人愈加有机会救走她。
心中百转千回之际,耳边骤然传来女子的声音:“郡侯可要用膳?奴婢特意给郡侯做了朔州名菜,您可以尝尝。。。。。。”
胡棽认得这个声音的主人,高绍信顾忌到自己的身份,特派两名清秀侍女伺候自己的日常生活,这个声音的主人便是其中一名侍女。
名为侍候,实为监视。
胡棽本就因为高绍信而连带着对这两名侍女无法产生好感,现在这名侍女又如此不懂得察言观色地打断自己的思绪。
对于这名侍女,胡棽不禁生出烦躁之意,抬目看去,想要喝令其退下。
但在看清侍女发饰的刹那,她脸上的厌烦之色转瞬之间变为若有所思,并很快地又变成了惊喜的神情。
侍女不解其中缘故,可被那双桃花眼轻轻一扫,她居然就开始猜测胡棽是不是看上了自己。
早听府中人说,郡侯尚在两都时,就颇好女色,并与中散大夫刘澍的夫人萧氏有曾为同性恋人的传闻。
自听了这些事以后,侍女在胡棽身上更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心,竭力想在胡棽脑中留下印象,想要凭此获得平步青云的机会。
如今胡棽猛然对她青眼相加,只让她觉得是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胡郡侯被自己感化了。
而且胡棽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仿佛也在一步步证实她的猜测。
胡棽采纳了她的建议,破天荒地食用了一些菜肴。
虽然食量依旧很小,但比起之前几近绝食的食量,这次已经算是胃口大开。
“你的手艺不错,而且肯定用了不少心,这是我难得一次胃口大开。”宫中养成的教养促使胡棽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彬彬有礼的姿态,也显得她的夸赞倒真像是发自内心所说。
侍女大喜,正想趁机说些什么,胡棽就挑着眉,望着她的头部:“你的发饰很别致,不过倒是很配你。”
“刺史不准奴婢佩戴金银发饰,奴婢就挑了一根竹制的。郡侯要是喜欢,奴婢下次给您带来。”
高绍信不希望胡棽得到任何有可能作为武器的物件,因此即使是照顾胡棽的两名侍女,也被他明令制止佩戴金、银、玉饰品。
侍女今日的竹制发饰,算是钻了高绍信话中的漏洞。
胡棽嘴角笑意变深,桃花眼在青竹发饰上打了个转:“给我带一根簪子吧,我比较喜欢这个。”
“是。”侍女双颊发热,彻底陷入郡侯看中自己的狂喜中。
致使胡棽之后的每一次抬眼,在她眼里,都像是郡侯在偷偷摸摸地看自己。
胡棽微微泛红的耳根,在她看来,也是胡棽内心忸怩的表现。
不过她只要稍微冷静一下,就能轻易发现,胡棽的注意力其实一直是放在她的发饰上面。
※※※
晋阳宫,佛堂
这处佛堂是武明太后娄昭君在世时的礼佛之地,常年灯烛不熄,佛音不绝。
武明太后去世后,这处佛堂就闲置了下来。
高瑞炘出生后,时常生病,高纬和胡曦岚生怕她会夭折而亡,遂重启晋阳宫佛堂,年年为高瑞炘举行祈福法会。
待到高恒、高恂等皇嗣陆续诞生后,佛堂的祈福对象便慢慢地由高瑞炘个人变为宫中的全体皇嗣。
一身缁袍的高瑞炘,散着发,恭敬地从国师僧璨的手中接过祭香。
慧可已于两年前在邺都城外的北光寺圆寂,享年一百一十岁。
可能是遗憾于没有送大和尚最后一程,皇帝便将大和尚的国师称号,授封给了他的徒弟僧璨,请其主持宫中祈福法会。
高瑞炘这次的愿望很简单,只是在例行的祈祷愿望之外,加上了平叛战事早日结束这一愿望。
叩拜礼毕,高瑞炘亲自将祭香递给僧璨。
僧璨没有顺手接过祭香,而是深沉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公主:“公主,心中若还有所愿的话,不妨一并说出。”
“弟子心中无他愿。”沉思了好一会儿,高瑞炘最终还是摇头。
僧璨不再劝说,接过祭香,而后又对着高瑞炘诵了一段经。
回寝宫的路上,高瑞炘的侍女忍不住发问:“殿下为何不为郡侯祈祷?郡侯现在杳无音信,殿下不担心吗?”
“如果不担心,我当初就不会为了想去探望她而私自离京。”高瑞炘拿出慧可生前赠给她的檀木念珠,轻转念珠。
这是她十三岁以后养成的习惯,每次心绪不宁的时候,她都会轻转念珠。
高瑞炘心中轻数念珠,面上微冷道:“但这是高瑞炘会做的事情,不是晋阳公主能做的事情。”
“我是公主,我的一生,只能为国家、帝后和我的婚姻伴侣祈福。”高瑞炘用力攥住一颗念珠,念珠硌得指骨微疼:“胡棽,还没有这个资格。”
※※※
高纬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三儿子,她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是听错了,所以决定再问一次:“你说你想去朔州平叛?”
“是!儿臣想给父皇充当先锋,为父皇平定朔州之乱!帮阿姊把棽姊姊安全带回来!”高忱根本没有注意到父皇神色有异,依旧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高忱你是不是也疯了!练了几年弓马武功,就当自己天下无敌了吗?!还是你以为朔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