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计-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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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由问道:“娘娘如何确定这事她也有参与,或许只是淑妃借题发挥呢?”
“不可能,”我摇头一笑,“那日她在未央宫晕眩,只怕就是引我上钩的开端。否则她日日在太寿宫,怎么把这么大的事栽赃到我身上?”
方由思忖道:“那邹御医……”
我搁下手中的书,淡然道:“你我眼拙,这人只怕早就被淑妃等人收买了。不过他一个御医掺合这些事,无论效命于谁大概都活不久。”
次日一早,萧琰又传我入清阳宫。他彼时双目赤红,剧烈的喘着气,见我来猛地将手中的一张纸甩在我面前,喝道:“皇后,你看看你做的丑事!”
我于空中接住飘落的纸,跪下细细读了一番。这是邹御医的供状,将“我”指使他暗中谋害萧琳和孩子的事详细写明。我看看,并无漏洞,遂沉默不言。
淑妃扶着萧琰坐下,道:“皇上切莫气坏了身子。”
萧琰推开她,冷笑道:“皇后,琳儿与你无冤无仇,她入宫是为你分忧,你为何要害她?”
我跪在地上,道:“皇上明察,臣妾冤枉。且不说侯夫人是为了太后和臣妾入宫,就是看在近襄侯在前朝效力的份上,臣妾也不会害她。”
萧琰气急,指着我说到:“你也知道其中利害!如今南方局势紧张,全靠近襄侯等人在那边把持军队。如若近襄侯知道自己的妻儿在宫中遭你迫害,他任何的不满,都可引来大祸。”
我道:“皇上,臣妾入宫这么多年,事事必以皇上和大局为重,怎会做出这样的事让皇上为难,让近襄侯伤心?夫人这事,当真与臣妾无关。”
萧琰怒气返笑,道:“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你若只是赐了琳儿茶叶,朕尚可信你。但是这解暑茶中有附子叶,辛御医告诉朕,附子叶乱用有毒,份量少或许毒不死人,但是足以害死腹中的孩子。皇后,许多人都见到过,那日邹御医拿了解暑茶和绿豆,先去了你的未央宫,然后才送去了太寿宫。你们在未央宫中,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真是铁证如山,辩无可辩。淑妃立在一旁,眉心聚起有些伤心的意味,道:“皇后娘娘,臣妾与夫人相处时,夫人常夸您温柔贤良,感叹皇上好福气,立了您这样的皇后。她如此尊敬您,您怎么忍心对她的孩子下毒手,怎么忍心?”
萧琰闻言冷笑不止:“温柔贤良,琳儿真是太抬举朕的皇后了。”
我轻叹一口气,道:“皇上信也罢不信也罢,但是臣妾真的没有。”
我说的凿凿,萧琰有些动摇,道:“朕信你没用,皇后,毕竟铁证如山。”
我无法,只得磕了个头:“臣妾无意为难皇上,眼下这个时候,皇上倘若不严惩臣妾,恐怕近襄侯那边不易安抚。”
他愣了片刻,问我:“你竟不求朕饶了你么?”
我笑了笑,道:“清者自清,臣妾没犯错,何必求饶?臣妾方才说过,事事必以皇上和大局为重,这次也不例外。”
萧琰沉默思忖,淑妃见状不好,立即道:“皇上,夫人那边情况如何,孩子到底保住没还不知道,所以此刻不宜严惩皇后娘娘。依臣妾所见,不如暂且让娘娘在未央宫中休息,再慢慢考虑如何安抚近襄侯。”
萧琰想了想,也便同意。我顶着休息的名分,被圈在未央宫中,连着手中六宫大权,也尽数被淑妃夺走。然而这样的日子,却也过的很舒心。日常哄着三个天真的孩子,恍惚自己也变成了孩子,无忧无虑,无惧无畏。
方由见我舒心,问道:“真奇怪,本以为淑妃会借故狠狠打压咱们,没想到只是禁足了事。”
我抱着幼小的平儿哄着他睡觉,易儿和靖儿拿着笔临窗写字,皆是岁月静好的样子。我道:“这才是淑妃的高明之处。那日我已将皇上打动七八分,她若是劝皇上直接处置了我,难免让皇上觉得她心狠。所以她将我禁足,不教我见到皇上。我人不在,她再做什么说什么,都方便很多。”
“竟是这样,”方由一笑,“咱们这淑妃娘娘,真是厉害。”
我抱着平儿笑道:“是啊,和她一比,温恪贵妃都显得可爱了。”
宫中很快传来消息,近襄侯夫人萧琳经过数名御医联手诊治,仍然没保住腹中的孩子。萧琰大怒之下,罚我一年年俸,不许我走出未央宫半步。
我听过只是笑笑,然而没了年俸,很快未央宫上下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我将自己的首饰头面拿出,让方由换些银两,勉强度日。就这么过了两三个月,差不多到了深秋。
上林苑褪去了绿色,化成了枯黄和火红。枯黄的枝头,火红的枫叶,像是如今的我和淑妃,一个正萎靡,一个正灿烂。
她的儿子落地很久,萧琰一直顾不上。终于在百日的时候,赐了名字,听说唤作昭昊。昊字,意为博大无边,无穷无尽,淑妃这心胸,越发了不得了。
十一月份的时候,按照往年的例,银骨炭该分下来。但是如今我落魄,宫中的人何等势力,多方克扣之下,到我手中的三五日都不够支撑。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主子失势,最先倒霉的是底下的宫人。我让方由四处看过,他们炭少也罢,竟连过冬的衣物都紧缺。
“娘娘还不打算解了自己这困境?”方由有些耐不住了,她道,“再这样下去,底下的人恐怕就要冻坏了。”
我抱着一个半暖的汤婆子,道:“我那边有些积蓄,你拿去交给尚宫局的郑尚宫。以她的为人,一定会按数补给我们。”
她找出那些积蓄,又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娘娘还是快些想法子解套吧。”
我笑笑,道:“不急,再等等。”
她疑惑地看着我,我侧首望向太液池,她旋即明了,道:“娘娘是在等清心殿那位。”
我颔首,默默道:“她若还有些心,也不枉这么多年的情分。若是……那便真是我瞎了眼,错认了人。今后各走各的道,全作不相识。”
第119章 意外(三)()
郑尚宫起初没有收我分文就把未央宫应分的补上了,她带着人来送炭时我少不得亲自把银子给她,道:“本宫知道郑尚宫做事有原则,但是底下人克扣了去,势必很难讨回来。这新添上的炭火和衣料都要银子,本宫总不能让尚宫局生出亏空之事,尚宫还是收下吧。”
她辞了,道:“娘娘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这些银子还是自己收起来吧,来日有用得到的时候。奴婢那里不曾空拿宫中一分一毫,已经有人拿银子补了,请娘娘放心。”
我疑道:“如今无人敢与未央宫来往,生怕被连累了,究竟是谁拿银子补的?”
郑尚宫并不说实话,我情知问不出什么,也便作罢。到了晚上方由悄悄告诉我,道:“娘娘,这些日子梁芳仪和赵容华常去尚宫局。梁芳仪有了身孕,少不得矜贵些。赵容华有些失宠,时常被克扣,所以只能拿银子去另外添置。”
我忖忖道:“梁芳仪同我虽然有些交情,但是她只是区区芳仪,她不敢。赵容华更不必说,自己都周全不了,何况是我。”我拿眼睨她,嗔道,“你定然没同我说实话。”
方由笑得舒心,也笑得释然,道:“奴婢恭喜娘娘。”
我了然,心底畅快些,面上仍淡淡的,道:“果真是她,难为她人在清心殿见不到人,也还想着替我周全。”
方由笑道:“娘娘待她不算差,她自己心中应该清楚。何况淑妃势头日盛,她越发受到压制,怎能不念及娘娘当年的好?”
我悠悠然在棋盘上落了几个子,道:“她既有这份心要替我周全,那我给她这个机会。未央宫上上下下缺了什么,只管去尚宫局要,横竖有人替咱们补上。”
方由忍不住笑了,指尖压在我额头点了点,道:“德妃的月例也是有限的,凭她那些银子,怎么撑得住未央宫这么多人,你少给她添堵罢。”
我毫不在意,随手又布下几子,道:“没了月例,总有积蓄。没了积蓄,总有首饰头面。如今未央宫没什么开销,养本宫几个月,饿不死她。”
开春时候,淑妃有有些蠢蠢欲动。将我囚在未央宫已经满足不了她的心,听方由说,她日渐有觊觎未央宫的意思。
我听闻好不觉冷笑,她好大的胃口。我入宫七年,育有太子和皇二子,又抚养了温恪贵妃的皇三子,才得以稳坐中宫。她入宫才四年,将将生下一个皇子,就想借皇子爬上凤座,当真异想天开。
“娘娘不担心么?”方由道,“淑妃现在很得盛宠,把持六宫。梁芳仪有了身孕都很少有机会见见皇上,更别提晋封了。”
我信手写着几个字,闻言停了笔,笑道:“做皇后要做的长久,必要以德服人。梁芳仪有孕不多加照顾也就罢了,竟然诸多压制。她这样治理六宫,哪里像皇后,只是个目光短浅的宠妃罢了。”
方由轻轻道:“但是宠妃得宠凌*辱皇后的事也不少见,娘娘还是早做打算吧。”
我无谓一笑,道:“你怕什么,随她闹去。她闹得越大,后面的戏才越有意思呢。”
经过半年,南方已经控制下来,近襄侯留守荆州,哥哥和另一名御史先回了京城。萧琰自然设宴款待,宴席中有人提起我,并上谏请萧琰借着哥哥回京,解了我的禁足。萧琰本无异议,谁知道哥哥义正严辞地拒绝了。他说后宫之事与前朝无关,萧琰是一代明君,必然会公私分明。更何况近襄侯仍然留守荆州,为了他的颜面,也不能轻易纵了我。
这一番话一出,朝中众人都纷纷说哥哥心狠。我听过后幽幽一叹,哥哥为了我的清誉,竟不惜让自己掉入口舌是非当中。不过即使他不推辞,我也是不肯接萧琰的恩旨,轻易解了禁足。
如今我残害萧琳的事几乎成了定局,若不将这事扳过来,我解禁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哥哥与我心意相通,怎会让我不明不白地被人愿望,又不明不白的接受萧琰的施舍?
只是我们兄妹着默契,在淑妃眼中竟然成了不和。也是,我与哥哥并非同母兄妹,嫡庶有别,有矛盾也很正常。之前淑妃还顾忌定国公府的余威,如今见独当一面的哥哥也不为我求情,索性更加明目张胆,眼热我皇后的宝座。
一时间朝中废后之说铺天盖地,部分人支持淑妃,但是大部分人仍旧反对。支持我的人说,立后这么多年,皇后没有大的过错,淑妃资历不够,何以身登凤位?反对我的人说,皇后心量狭小,不顾大局戕害近襄侯夫人和小世子,不堪为后。如此朝中争执不休,萧琰焦头烂额,也无法即刻作出决定。
在这些言论当中,哥哥和定国公府暂且未表态,更坐实我为哥哥不喜的小道消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淑妃的父亲高阳侯郭盛极力反对。可惜众人皆以为他是假清高,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萧琰更是置之不理。我闻之一笑,他女儿都已对皇后之位志在必得,他的反对,似乎真的不重要。
然而纵然我此刻没有家族的庇佑,也不是淑妃可以轻易扳倒的。我膝下毕竟有三个孩子,只要这三个孩子存在一天,我面前就有一道天然屏障,替我阻挡着风风雨雨。若要这道天然屏障也失去作用,除非我本人太过不堪,不堪为三子之母。
淑妃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苦心孤诣陷我于不义。为了证明我无德,她竟然把旧日荷包传书一事重新提起。从前摆弄程氏时,我捏造了一封暗指私通的信件,后来事情过去,我又悄无声息按下。如今淑妃告诉萧琰,那信件是出自我手,我才是当年私通的人。
萧琰闻言大怒,手执那荷包闯入未央宫中,狠狠掷在我脚边。我慌了神色,连忙跪下:“皇上?”
他指着我,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半晌说不出话。随之而来的淑妃捡起那荷包,状做痛心疾首,道:“皇后娘娘,竟然是你。臣妾一心以为是宫人不检点,怎么也想不到是你……你是国母啊,怎可背叛皇上?”
我只无力摇摇头,淑妃又道:“娘娘禁足这么些日子,皇上心中一日都没忘过娘娘。娘娘日夜所思所想,到底是皇上,还是另有其人?”
“闭嘴。”萧琰目光凛冽地注目淑妃,淑妃略有收敛,骗过头去不再多嘴。
我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只能看到萧琰的衣角。他猛地出手,捻起我的下巴,逼着我直视他的眼睛。
“皇后,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背叛过朕?”他冷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椒房殿的春天冷寂成冰,风刀霜剑让我避无可避。余光中的淑妃幸灾乐祸,痛快地看着我,恨不得下一刻萧琰就将我遗弃。方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