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计-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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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晌无语,脑海中一遍遍浮现着当时何琇惨死的景象。她告诉我,照顾恭献,小心温妃。我一不曾能亲自照拂恭献,二没能提防温妃,我辜负了她用性命传递给我的信息。
“恭献我一定要夺回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我是她义母,我不能看着她落入贼手。”我咬牙切齿。
落英惊愕,我冷笑一声:“原不知道温妃如此歹毒,现在我才明白了。杀母夺女,一箭五雕,她真是好样的。”
伤了敏妃,离间了我和萧琰,杀了何琇,夺走了恭献公主,如今她在宫中一人独大,可不是一箭五雕。
孙氏家族,当真英雄辈出啊!
敏妃零零碎碎还有几分恩宠,但是她时常替我说话,倒惹得萧琰不愿意见她。我曾告诉她不要为我得罪萧琰,她却莞尔一笑,道:“娘娘应该知道的,臣妾不为了娘娘,也要为了自己。如今宫中谁敢于温妃为敌,臣妾这也是自保之举啊。”
然而有的时候,恩宠汹涌而来,不是她自己要退避三舍就能躲得掉的。
北疆勾族,在春日里养足了精神,到了六月初三,突然集结五万骑兵,向山海关发动进攻。六月二十五日,西北五处少数民族凝聚起来,建国定都,国号大辽,兴兵十五万,浩浩荡荡向玉门关进发。
一时间,烽火连天,边关告急,关外各族眼见我大齐左右受到勾族和大辽的双面夹击,也纷纷起兵时常往关内抢劫。虽然这些小族一时构不成大患,但是长此以往,千里之堤,也极有可能溃于蚁穴。
靖边将军陈炜久经沙场,反应极快,立即集结关内七万兵马,并囤积大量粮草,与勾族大军对峙山海关。然大辽远在西北,素来安宁,并无猛将驻守,玉门关一日三封五百里加急的战况书送入清阳宫,更是让萧琰焦头烂额。
若玉门关失守,大辽长驱直入平原,则会如流水一般四散开来,极难遏制其势力。
那夜,萧琰来未央宫找我,我只是躺在榻上假寐,不想面对他。
三个月的冷淡,不是一夜主动便能化解的。我自问不曾真的做错什么,他恼我恨我,根本毫无理由。
“阿暄,朕知道你醒着。”他一直坐在我身边,良久良久,也只是这么一句话。
我依旧不动,闭着眼睛,好想自己快快睡去。
以前我害怕,他有朝一日会对我说:“阿暄,朕需要你,和你的家族。”
但现在,他的话就在嘴边,随时都会落入我耳中。
我不想听到这些,所以我祈祷自己快快入睡。然而,他就在我身边,我如何能睡去?
我涩然,原来我还是眷恋他的,眷恋他在我身边,眷恋他同我说的每一个字。
“你猜对了,勾族狼子野心,朝廷给的封赏再多,也满足不了他们贪婪的胃口。”他轻轻道。
我轻轻一颤,我说出那话的时候,是真的为他的处境担心。而他曾说,他不愿我操心,所以从那以后,我果然没有再过问过朝政。
“朕已经拟好了圣旨,明日一早,定国公将点兵十万,星夜奔赴玉门关。”他朗朗道,天子不容质疑的逼视气息让我想躲避,却总也逃不开。
我终是按捺不住,微微侧首说道:“父亲不会领旨的,母亲身体那么差,他不放心。”
萧琰一挑眉毛,道:“此事不容他抗拒,国家有难,定国公食君禄,理当为国分忧。”
如此我再无言语,他乃是天子,乃是帝王,他的意愿,本就容不得我们抵抗分毫。
那夜,他轻轻抱着我,恍忽舍不得放开我。缠绵的夜丝丝入扣,令人沉醉其中,无力自拔。而末了,我只是对他说:“臣妾不是敏妃,家父也不是陈炜。我们周氏一族,不需要皇上在后宫的宠爱,来维持着前朝的耿耿忠心。”
他恼怒,掰着我的下巴冷视良久:“周暄,你可以有傲骨,但你不可以如此傲慢。”
我凌然不惧,直视着他。他看着我,失落,恼恨,愤怒,种种情绪在他脸上纵横交错,我唯独看不到一丝丝的心疼。
他最后还是放开了我,离去时,落英告诉我,他往广阳殿方向去了。
我无所谓一笑,温妃沉静温和,这个时候,最能抚慰帝王素来骄傲,却被挑衅轻视的心。
从那夜以后,萧琰重用周氏与陈氏两族,后宫中分给敏妃的宠爱,不曾输给曾经宠冠六宫的温妃。但是我还是老样子,像是被打入了冷宫,蜷缩在后宫的一个角落,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生长蔓延。
稍稍受到冷落的温妃仿佛不甘,她寻了几件事,由太后出面,谴责我这个皇后没有治理后宫之能。萧琰彼时为了勾族和大辽忙的日夜颠倒,听闻此事也无心去管,只让太后办理。如此一来,我手中执掌六宫的大权,尽数被温妃夺取。
过了些日子,萧琰知道了。大抵是觉得我父亲还在前朝卖命,而我却在后宫几乎被罢免。这样传出去,终归是不好的,所以萧琰曾经派徐晋来问我,要不要还我一半的权力,同温妃一同执掌六宫。
而我只是一声轻笑,告诉徐晋道:“公公回去问问皇上,皇上要赏本宫一半执掌六宫的权力,要不要干脆再赏本宫一个三品妃的位分,这样本宫同温妃,更是平起平坐了。”
徐晋轻轻一叹,道:“皇后娘娘,您这是何必呢,皇上终究还是在乎娘娘的。您总是这样,会伤了皇上的心。”
我心里只觉得可笑至极,萧琰现在哪里会为我伤心,他只怕早都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
六宫的权力,本就是我的。如果一朝被人横刀夺去,我只恨自己无能,但绝不会任由他人施舍,求得零星的安抚。
何况这安抚,本就是一种羞辱。
我久久不答话,徐晋尴尬地站在一旁,也不知是不是该退下。正当他准备告退时,我对他说道:“敏妃父亲效力边关,她从前又受了那般委屈,皇上一直不曾好生安抚。至于本宫么……最近几日身体不适,暂不能打理六宫,所以希望皇上能让敏妃和温妃替本宫照顾几日,也算是历练一下。”
徐晋微微一笑,低首答应,退了下去。
隔日,敏妃来我这里请安。她莞尔轻笑,道:“娘娘真的够坏的,几句话让温妃心里头要嗝应死了。她本来求了太后,手握六宫大权,娘娘几句话,却让皇上亲自下旨,以您不适为由,把权力分派给了我们两人。这圣旨一下,全天下都知道了,我们不过是在娘娘不适之时代为打理,并非被她一朝夺去。”
我亦是莞尔:“此乃其一,其二你同她平起平坐,她费了心思,不想却被你轻易得了一半,这只怕也够她难受的。”
敏妃笑着,却忽然露了愁容。她道:“可是臣妾在家中,只学过舞刀弄剑,根本不会这些琐碎的东西啊。”
我轻轻一笑,指了指落英道:“你怕什么,有落英帮衬着你呢。如今这宫里的大小事务,她比温妃熟悉。”
敏妃一怔,连忙推辞:“落英是娘娘的陪嫁丫鬟,如果她来帮臣妾,娘娘这里谁伺候?”
我道:“本宫四个陪嫁丫鬟,何况未央宫人多,本宫不会受委屈。再者说了,按照皇上旨意,本宫身体只是稍微不适,所以将权力移交给你们,但是并不代表本宫不过问了。如今本宫把最得力的人指给你们,让她从旁协助,也算是遵从皇上旨意。”
敏妃聪慧,立即懂了我的意思。落英更无异议,白日里便去敏妃宫中协理六宫大小事宜,夜来再回未央宫休息。敏妃时常征求落英的意见,而落英妥帖,善于处理宫中杂事,处处比敏妃温妃周到。如此一来,宫中之人信服落英最多,次之则是敏妃。唯独温妃,渐渐有了几分尴尬之意。
落英说与我听时,我只是轻轻一笑,道:“她可不是要尴尬么,本就是她说本宫打理六宫无能,求着太后要走了六宫大权。如今真的让她大权在握,她却处处不及敏妃,甚至及不上本宫身边的贴身丫鬟,这无疑打了她的脸面。”
落英微笑:“是了,而且如此一来,只怕太后那边也会生气。”
我嗤的一笑:“可不是么,太后给她机会,她却把握不住。如此愚笨之人,只怕太后也不屑提携她。”
落英点头认同:“的确如是,娘娘好聪明。”
我摆摆手,道:“还多亏了你机灵,否则本宫即使把权力一分为二,以敏妃的性子,只怕时间长了也要被温妃架空。此番多亏有你,你在,敏妃安心,温妃也不敢欺人太甚。”
落英郑重道:“娘娘哪里话,奴婢同娘娘一起长大,谁欺负娘娘,让娘娘生气伤心,奴婢便跟谁过不去。”
我闻言,顿了一顿,道:“那倒也罢了,只是你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一切都要小心。温妃这个人,也许明着来她抵挡不住我们三个,但是若玩阴的,或许我们防不胜防。”
落英用力点点头,温顺道:“奴婢不怕,只要娘娘平安就好。”
我凝眉想了一想,道:“明天你也把本宫的意思告诉敏妃,叫她在饮食上面一定要多加注意,琼脂之事,万不能再出一次了。”
落英颔首:“章台殿如今饮食上面检查的分外严格,敏妃也是个聪明人,吃亏一次,便是再不肯吃第二次的。”
我点点头,放下心来。
第34章 落英(一)()
国难当头,后宫也知道稍稍收敛。温妃心思也是个细腻的,她趁着萧琰无力顾及后宫时夺了我的权力,便适可而止再无动作了。否则她在后宫一而再再而三的兴风作浪,难免让萧琰厌恶。
如此一来,我的地位,终究没有被撼动太多。萧琰忙于前朝,后宫一后二妃,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到了八月份,山海关总兵靖边将军陈炜大破敌军七万,北疆勾族在宁茴一战损失惨重,再无力进攻。半月之后,靖边将军生擒勾族大王,亲自押解回京。
京师震动,举国欢庆,伴随着北疆勾族的战败,玉门关那边的大辽也渐渐露出颓势。父亲到达玉门关后,立即点兵五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奇袭其国都。此围魏救赵之举,致使大辽十几万兵马星夜赶回国都救援,玉门关十万大军倾巢而出,辽兵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此役虽然没能全部剿灭大辽,但是父亲以五千精兵重创其兵力,飞速夺得要塞险隘数十处,大辽以难再兴风作浪。
九月,边境各族主动朝觐,将前几个月从边关夺得的财物数倍奉还,重修旧好。萧琰将这些物资尽数赏还给边境百姓,如此一来,边境恢复了以往的安定。
唯独父亲,被萧琰下旨驻守玉门关,防止大辽残存的实力再度进攻我朝。
敏妃在我这里,静静说道:“大辽损失那样惨重,无论大辽那皇帝,还是底下那小卒,经此一战皆是心有余悸。更何况北疆勾族荡然无存,他已失去右援。若大辽再兴风作浪,是傻么?皇上偏偏命定国公镇守玉门关,不过是想让娘娘去求求皇上,放国公回朝。”
我正色道:“国家大事,岂容本宫一妇人置喙。国公还朝与否,也不是本宫求求就管用的。”
敏妃莞尔失笑:“娘娘,您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何必钻牛角尖。皇上每逢在臣妾这里,都会从此窗户中往娘娘这里看。他心里,还是记挂娘娘的。”
我只是装聋作哑,说道:“天气渐渐凉了,晚上不要开窗了,省得冻坏了皇上。”
敏妃被我气得差点呛着。
战事平静下来,萧琰加封陈炜镇国将军,加爵平阿侯,封户过万。大齐外姓侯并不多,当年追随太*祖的几个将军,例如高阳侯、濯息侯等人也只是五千户,萧琰待陈炜,当真是超越了一般的规格。
甚至我母家,位列第一等公,建国之初也只有万户之数。然这么多年积攒兴旺下来,家中田亩之数才两万余户。陈氏家族,一越之下便成为朝中甚有分量的名门。
只是可惜,陈炜无子,陈氏的家业,大半将属于敏妃的几个叔伯。
似乎萧琰也怜惜陈炜只有陈玉华一个女儿,他加封陈家再多也不是这个独女的。于是萧琰一道圣旨,将陈玉华册封为从二品的昭仪,晋封礼就定在十月初。
宫中还是陈玉华和孙仪蓝两个人打理,然后此刻陈玉华的地位已经超出孙仪蓝太多,孙仪蓝从前的光芒,也渐渐被新封的陈昭仪压过了。
玉华觉得甚是痛快,而宫中的人也都知道,陈昭仪同皇后要好。借着她的得势,未央宫也不再容人轻视。
我望着天边的云,倏忽凝聚,倏忽散开,犹如宫中的争斗,今日是你出众,明日或许就是他人了。
温妃再好,她的家族也只是江南的书香世家。国难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