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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皇后心计-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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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妃嗤笑一声,手指一边摩挲这质地粗糙的陶土方斗,一边慢慢道:“一时之盛罢了,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我还看不透这一局么?”她缓缓靠近我,轻轻道,“你不过是想用舆论毁了她,这辈子她再得意,你再失意,来日史书编纂,她这些事迹注定她只能做一个魅惑圣听的奸妃,而你则可以做一代贤后。”

    我只抿嘴一笑,德妃幽然轻叹:“你和郭伯媛都算是我追随过的人,虽然如今各不相干,但我还是觉得你这次未免有些亏。郭伯媛只要实实在在的利益,她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风评,否则她刚入宫那会儿也不会听你的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她堂姐大打出手,平白失了风度。”

    “这我知道,她从来不是那么迂腐的人,”我轻快笑笑,无所谓道,“她一时之盛也好,长盛不衰也罢,那都是旁人的作为了,我早已无心去在乎。”

    德妃惊疑不定看着我,沉默了半晌之后问我:“你的意思是,今后你要学我,在这后宫守活寡,避皇帝而不见?”

    我想了想,点点头。德妃冷笑着问我:“你是因为你妹妹那事?”

    我问道:“宫里不是没走漏风声么,你怎么知道的?”

    德妃嗤的一笑:“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想想也是,如今比德妃活得通透的女人,宫中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她笑了一会儿,然后淡淡问我:“那么你是因为这件事对萧琰失望了,还是因为早就失望了让这事成了引子?”

    我道:“都不是,我落到现在这个境地,意外更多一些。”

    德妃默了默,说:“如果是这样,那我觉得你大可不必,毕竟萧琰对你和对我是不一样的。你是他的嫡妻,就算先前有过宣惠贵妃,你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你们大婚这么多年,他固然淡薄,但对你不算了无情义。何况他大肆宠溺瑾妃,宠的她地位几乎要与你并肩。他如此声势大张是为了什么,你深想便是。我敢断言只要你稍稍服软,萧琰绝不会弃你于不顾。”

    我闻言不觉冷笑:“是吗?可是我却觉得现在的样子,才是最好的结局。夫妻这么多年,或许有些余情未了,但是这些余情,已经无法支撑我和他一起走完后半生。”

    德妃望着天空出神地一笑,静静道:“真是同人不同命,他若是对我能有这些心思,大概我不会灰心至此,而你却根本不屑一顾。”

    我轻轻道:“你只是凭空猜想而已,如果你真的在我这个位置,未必会比我心软多少。”

    德妃无心再说,缓缓起身道:“我只提醒你一句,万一瑾妃这次再生下一个男孩,对你的威胁可就大了。她怀孕已经七个月了。”

    我对她似有若无的暗示置之不理,昂首笑道:“然而我并不想害她们母女。”

    瑾妃分娩的那天恰好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借着瑞雪的喜气,萧琰终于找到理由册封瑾妃为贵妃。我知道我并阻拦不了多久,但我也未想到会这么快。而我更想不到的事,萧琰为了这个孩子,竟然大赦天下。这是皇帝登基才能有的礼遇,之前也只有给靖儿册太子是破过一次例,萧琰此举,分明是把这个襁褓幼子,当作来日储君来宠爱。

    腊月初五是孩子的满月礼,我不曾出席,只通过方由打听到一些琐碎的事,大部分也都是关于萧琰如何疼爱这个孩子,知道这个孩子被赐名为殊。昭殊,我无法猜想,这个孩子对于萧琰来说,到底有多特殊,

    腊月十二,番邦来贺,恰好天降第二场瑞雪。表礼花册流传到未央宫,我接过一看,颦眉大觉不妥。南诏爪哇等富裕之地贡品良多还算正常,勾族同大辽的表礼也这么丰厚,大有不对劲的意味。勾族进献青羊一千头、野羊一千头、乳牛一千头、大鹿五百头、狍子五百只、獐子五百只,另地域鸡鸭兔各二百只、鹿筋二百斤、熊掌二百对、鹿舌牛舌各二百条、野狼皮二百张、牛皮二百张、鹿皮二百挂、羊毛二百卷、狐皮二百挂……

    我记得往年年贡也没有这么多,何况这只是贺瑾贵妃诞育皇六子的表礼,今年的大部分贡品还在路上。并非是处于嫉妒,而是勾族和大辽的动作未免太奇怪。他们豪奢至此如果单纯是因为这个孩子,未免太过牵强。

    作为回礼,萧琰赏了大齐各附属国大量金银和绸缎,再者瓷器粮食,也超出往年数倍之数,以示朝廷慷慨。方由告诉我时,我问她:“这些年国库虽然充盈,但是今年南方洪水飓风不断,北方干旱大部,收成实在不怎么样。皇上若赠以金银还好说,为何赏赐那么多粮食?”

    方由低头道:“北方已经连续两年干旱,咱们大齐尚可支撑,勾族在关外如何受得了?因而使臣在朝堂上贡的时候特意向皇上提起,希望皇上能援助勾族,度此难关。”

    我冷笑道:“难怪今年这样大方,原来是为了咱们的粮食。”我又问,“那么朝中大臣是如何反应的?”

    方由想了想道:“听闻起初大人们也都是不同意的,但是皇上说瑾贵妃生育六皇子是喜事,应该普天同庆,便答应了使臣的请求。皇上都说好,其他人也不好再反对什么,以防显得咱们小气。”

    我闻言不觉动怒,冷冷将礼单掷在地上,道:“粮草何等重要,满朝文武难道不知道么?这么金贵的东西咱们如今都快短缺了,皇上岂能这么轻易地大肆赏于各部?”

    方由过来劝我:“不过是些粳米,咱们也不差这些,皇上都赏了,你动什么气?”

    我抚额默默说:“勾族这个部落,狼子野心奸诈狡猾,但凡它有异动,必然会出大事。”

    方由笑着推推我,说:“你又不是个男子,这些忧国忧民的大事,交给他们男人就好。眼下我们自己都顾不过来,你还有心思操心勾族。”

    我道:“眼下算什么,说到底不过是夫妻间的矛盾。若是有朝一日国家动荡,不论皇亲国戚还是黎民百姓,都脱不开。”

    方由抿嘴一笑,只说:“你想的太多了,还是多想想开心的事吧。我听说二小姐嫁到南方后,同楚王琴瑟和谐。眼下二小姐已经有了身孕,楚王大喜请旨带着二小姐入京谢恩呐……”

    后来听说萧琰在楚王的折子上朱批一个“允”字,让周晗生下孩子之后回京省亲。鸿熙十二年四月,周晗生下了一个男孩,重八斤七两。萧琰闻知,亲自赐名“昭范”,立为楚王世子,同楚王商定两个月后入京。

    在这期间,京中最著名的风水大师忽然预言,楚王这个新生的儿子来日有继承大统的迹象。萧琰听闻后勃然大怒,捉拿那大师到大理寺。谁知大师言之凿凿滔滔不绝,大理寺卿觉得他所言未必是虚,所以大着胆子把这大师带到了萧琰面前。

    萧琰忍气问了几句,不知大师说了什么,萧琰也逐渐信以为真。询问破解之法时大师含糊良久,最后还是吐露了几分。

    “不好了,”方由匆匆跑入菜园子,夺过我手中的苕帚说,“皇上有意废太子,册立刚刚出生的六皇子为储君。”

    我脑中一懵,片刻间做不出任何反应。春雨在一侧回过神来,急得把手中的种子撒了一地,道:“这可怎么办,太子还年幼,做事并无过错,凭什么被废?万一真的被废,太子一辈子不就完了?”

    我的心倏忽一跳,春雨说的不错,古来废太子没有几个好下场,皇位之争向来也是你死我活。我若是正经的皇后都未必能护他周全,何况我如今连个更衣都不如。靖儿那么小,他哪里能敌的住外面那些奸邪之人的算计,再说……新太子的人选又是郭伯媛的儿子,那我和孩子们的来日,只怕是永无宁日。

    “皇上是怎么说的,你怎么知道这事的?”我问道。

    方由满头大汗:“那疯子的话今早宫里就传遍了,中午皇上留了疯子在宫中用膳,行动举止颇敬重,可不是把疯子看重了?”

    我淡淡问:“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迹象?”

    方由摇摇头,说:“没有了,不过大师说六皇子命相极硬,是唯一能治得住楚王世子的人。楚王、楚王妃和世子马上要入京,这事恐怕会在他们入京之前定下来。你别扫地了,快想想办法吧。”

    我忖了忖,道:“还不急,咱们等个一两天再说。”

    郭伯媛虽然一向行事大胆,但是她明知前有秃驴曾经预言易儿生而不祥,以此来置我于不利之地,又怎会效仿温恪贵妃,行此相像的招数?

    我并不认为是郭伯媛想争太子之位,起码她现在还不会。根基未稳,我尚健在,她声望不足,断然不会如此鲁莽。既然不是她,那便是别人,却出乎意料地以她为刀。我说不出什么感觉,但总觉得这件事加上之前勾族大辽进贡的事,像是密密麻麻一张网,将萧琰、我、朝廷或者说是整个大齐一网打尽,勒的密不透风。

    萧琰还是残存一丝理智的,他没有废了靖儿,也没有再格外厚赏六皇子,但是他也尝试着做出一些动作,试探我也试探朝中所有的大臣。

    鸿熙十二年五月,六皇子出生半年后,萧琰加封瑾贵妃郭氏为皇贵妃,祭天告祖,礼遇优渥。郭氏一族出现了一位皇贵妃,一夜之间赫然崛起,风头一时无两。本代除了□□皇帝追封过一位皇贵妃之外,郭伯媛是第一位登上如此高位的妃嫔。

    当年她从正三品妃要册为从一品贵妃时,就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后来萧琰屈从一段时间缓和了矛盾,又借着诞子之喜终于封成。她未降位前是淑妃,饱受丧子之痛后来又生了皇子册贵妃也还说的过去,然而这次的皇贵妃实在没有理由。唯一能解释的,就是那个忽然冒出头的风水大师的话,细想之下未免经不起推敲。因而朝中积蓄已久的不满,又在顷刻间爆发,萧琰的案头,摆满了死谏的奏章。

    方由恨的牙痒痒,道:“真想不到郭氏还有这样通天的好本事,她今日封了皇贵妃,明日孩子继承大统,更说得过去。”她在我脑门戳了一指头,“你能不能争口气,就算你对皇上无心,也要知道绝对不能由着郭氏嚣张跋扈,否则你和孩子将来怎么过?你瞧着咱们的皇贵妃娘娘是能容人的?”

    我手执一本书一壁随便浏览,一壁说:“别说,郭伯媛命够好,她不但是本朝唯一一位活着封贵妃的,还是本代唯一一位活着封皇贵妃的。”

    方由恨铁不成钢,劈手夺走我手中的书掷到一旁:“你还开玩笑呢,火烧眉毛了你知不知道!周暄,你不只是一个人,你在放纵自己的同时,已久无形的让你、你的孩子、你的家族受到威胁。你岂能如此自私?”

    我毫不在意一笑,眼珠转转问她:“那么太后那边风向又如何?”

    方由道:“太后病的都快死了,哪里管得了这事,她不过嘟囔几句,皇上也不会放在心上。”

    我笑道:“太后什么人你不了解么?她就算下一刻要踏入棺材,这一刻也要在杂事上面插插手。你难道不觉得她这次不出声很反常么?”

    方由迷茫地摇摇头,我携她坐下,安抚的拍打她的肩膀,说:“皇上不封她为皇贵妃时我何尝不是日夜悬心,忖度着如何不动声色地化解危机。但是如今郭伯媛封了个正一品的位分,我忽然就安心了。”我略一停顿,然后继续说,“正如太后不动声色,因为她掷到皇上不会立她的孩子为太子,皇贵妃不过是拿来安抚郭伯媛的赏赐。听起来唬人,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妾侍。等到情份淡了宠眷少了,郭伯媛的下场,未必有我好。”

    方由惊疑不定:“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笑笑:“就凭皇贵妃这三个字。”

    萧琰内心未必肯相信那大师的话,毕竟前面曾经出过类似的事情,他那么敏感多疑,不信是本能。但他又颇信鬼神,对大师的尊崇也不过是为了内心稍安,并非是因为相信而敬畏。

    既然达不到目的,未能让六皇子登上皇位,那么这背后的人,也该现身了。

    鸿熙十二年六月,楚王以郭妃妖惑圣主为由起兵造反。他打着入京的幌子,带着亲信北侵数百里,一夕之间夺得险要城池数座,并连夜调集兵马换防驻守。朝中一时告急,萧琰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还不等做出应对之策,北疆勾族发兵十万,浩浩荡荡涌向山海关,山海关告急。

    三日之后,玉门关急报传来,大辽兴兵二十万,已对玉门关展开攻势。截至发报之时,玉门关仍然全力抵抗,请求朝廷援兵。

    一时之间,楚王谋反,边疆告急,内忧外患遍布丛生,萧琰可谓是焦头烂额。半月之后,勾族攻破山海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渗透入大齐版图,山海关总兵降。

    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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