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容氏传-第3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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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娘子可生得真俊,你这般爱惜你的丫鬟,可不可以爱惜我?”那男子笑着凑了过来,大大咧咧的在骆相宜对面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盯住骆相宜不放:“小娘子,一个人孤孤单单坐着,不如本大爷来陪你喝一杯如何?”
说完这话,不等骆相宜开口,竟然径自去取她手中的茶盏,这事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怒喝:“无耻□□,胆敢背着我在这里与旁人幽会!”
骆相宜心中高兴,李夫子总算来了,她真是腻烦与对面这鼠目獐脑的男子坐到一处了。她心里一直盼望着李夫子出现,总算是老天听着她的呼唤,把他送到了这里。只是她脸上却不能显露半点兴奋的神色,装出一副瑟瑟可怜的模样,往墙角缩了缩:“夫君,我不是在和他幽会,是他自己坐过来的。”
旁人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拉住欲冲上前的李夫子:“这位老爷别生气,你们家娘子确实没有和他在幽会,是这浮浪子弟自己凑上去的。”
李夫子的脸气得通红,指着骆相宜道:“什么叫他自己坐过来的?分明就是你和他约好在这里见面,偏偏装出凑巧遇上的样子来,你当我眼睛是瞎的不成?”
娇红在旁边眼睛转了转,瞧着李夫子那神色,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点点希望:“老爷,奶奶是接了别人的一封信才带着奴婢出来的,我瞧老爷猜得没错,定然是有旁人约了奶奶出来在茶馆相会的。”
“你瞧瞧,你瞧瞧!”李夫子的手指都在发抖:“你自己的贴身丫鬟都这么说,你还有什么话可辩驳的?”
骆相宜抬头望着李夫子,眼泪都似乎要流了出来:“夫君,你便不相信我不成?这娇红,分明就是对老爷你起了心思,这才故意诋毁我,相宜发誓,绝没有这样的事情!”
李夫子惊讶的看了娇红一样,心里有些高兴,没想到这水灵灵的小丫头还能看上自己,可比她那个主子有眼光多了。“哼,你休得狡辩,你这无耻妇人,简直是丢了我们李家的脸!”李夫子一想着别人送来的那封信便觉得气恼不看,上边可想得清清楚楚,有人约会他的娘子在风雅楼,现在证据确凿,难道还能赖过去?
“你这败坏门风的女子,我今日便要休了你!”李夫子扭头大喊了一句:“掌柜,拿笔墨纸张过来!”
旁边的人听了都脸上转了颜色,这休妻怎么能如此草率?于是皆拉着李夫子开导他:“男人不绿帽,媳妇乃无盐。你这娘子生得美貌才会有人喜欢,况且这位爷真是刚刚才凑上来的,与你家娘子无关。”
听到这话,李夫子忽然想起了和骆相宜刚刚成亲的时候,庙前街的闲汉们说:“那顶绿帽子恐怕离你越来越近了”,现儿没想到竟然成真了!瞧着骆相宜一双妩媚的眼睛,又想着自己无福消受,还不知道她暗地里勾结了哪些人呢,当即便火冒三丈,冲着几个来做和事佬的人直着脖子喊道:“这是我的家事,与你们何干!掌柜的,我给你一两银子,快些将笔墨纸砚送上来!”
骆相宜心中暗自得意,可眼里依旧是泪水涟涟,颤着声音喊道:“夫君,你难道就这么狠心……”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拭泪,哭得如梨花带雨一般,楚楚可怜。
众人见李夫子伏在桌子上奋力写着休书,再看看那边哭得眼泪汪汪的骆相宜,不由得一个个摇头嗟叹,可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旁人的家事,他们也没办法管。
李夫子拿着笔,一边写,口中一边念念有词,好像在力求韵律合拍一般,大约一刻钟,那休书便写好了。他拿着休书得意洋洋的念了一遍,那休书真是好文采,用的是四六体,起承转合用得老到,洋洋洒洒的写了三页,众人听着他虽然念得抑扬顿挫,可却因着李夫子的广陵口音,究竟没听得太清楚,只赞了一句:“好文采!”
李夫子轻蔑的将休书扔给了骆相宜:“你带着陪嫁和丫鬟婆子速速离开!”
“老爷!”娇红有些慌张,她出卖了骆相宜,可现在李夫子要将她一道赶走,这可怎生是好?骆相宜肯定会报复她。
“娇红嘛,我就不带走了,你还是自己留着享用罢,不过也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能够享用呢!”骆相宜轻蔑的望了娇红一眼,这吃里扒外的丫头,一心想着要爬床呢,可李夫子那床,爬上去与不爬上去,难道有什么区别?她手里拿着那份休书,一颗心总算是放回到了肚子里边,第一步总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便要准备走第二步了。
回到李夫子宅子里边,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刘妈妈见骆相宜回来,赶紧去喊了辆马车,拉着箱笼便离开了那条小巷子,慢慢的走到了主街上头。
“妈妈,你赶紧喊辆马车送你去国子监,到了那里应该刚刚好快散学。你瞧着容府的马车,守在那里。”骆相宜拿了一小块碎银子放到刘妈妈手里:“我在北城门那处等你。”停了停,骆相宜望着刘妈妈道:“妈妈可认得容府的马车?”
刘妈妈接了银子跳下车去:“怎么不认得?我都盯过多少次了!”
骆相宜朝那赶马车的人吩咐了一声:“劳烦大叔替我赶到北城门那边,我给你一两银子,容我在上边坐着等到我这贴身妈妈回来。”
那赶马车的听说能挣到一两银子,不由得咧嘴一笑:“好咧,随便你坐多长时间都行,这一两银子包我这马车一天都可以了,何况只要坐着等人。”
骆相宜静静的坐在那里,手心里捏着那份休书,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又有一丝丝希望,她的前半辈子全部被骆夫人给毁了,后半辈子要自己尽力争取才是。“嘉懋。”她轻轻的喊出了这个名字,心里忽然间就充满了勇气:“嘉懋,嘉懋。”她将脸孔藏在了掌心里,眼泪从指缝里蔓延开来,沾到了嘴角,用舌头舔了下,咸涩的感觉扩散到了全身。
“相宜,相宜!”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在她等得心急如焚的时候,马车外边响起了一个焦急的声音,骆相宜心里蓦然放松下来,是嘉懋来了。
马车的帘幕被人掀了起来,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骆相宜的眼泪顷刻间如雨般掉落下来:“嘉懋。”她刚刚哽咽着喊出了这个名字,手忽然就落到了一只温暖的手掌里边:“相宜,你别哭,有我在呢。”
她全身都是软绵绵的,在嘉懋和刘妈妈的帮助下才出了马车,嘉懋让长随将骆相宜的箱笼搬到了自己马车上,然后叫车夫赶着马车慢慢的往前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那贴身妈妈刚刚来说你被李夫子休了,连人带箱笼的赶了出来,我还不相信,现儿一看却又是真有其事,究竟是因为什么?”
骆相宜倚靠在容家宽敞舒适的马车里边,用帕子将眼泪擦了擦,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今日下午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是用你的口气写的,约我去风雅茶楼见面。我见是你的落款,也不疑有他,便带着娇红那丫头去了。结果刚刚去茶馆就来了个浪荡子来调戏我,这时李夫子来了,指着我说我在与旁人幽会,不由我分辩便给了我一纸休书。”说到此处,骆相宜的眼泪又簌簌的流了出来:“我想来想去,京城再也不认识旁人,只能打发刘妈妈去找你了。”
“有人用我的口气写信约你?”嘉懋皱起了眉头:“刚刚去茶馆便被李夫子捉住?这分明是一个圈套!那封信呢?我来看看笔迹!”
骆相宜听了一愣,心里头有些紧张,但她很快急中生智:“我那丫头娇红有心爬床,拿了那信去讨好李夫子,现在这信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嘉懋咬了咬牙道:“也罢,那信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差别,不消说定然是她做下的手脚!”
“她?她是谁?”骆相宜可怜兮兮的抬起了头,眼睛里水雾氤氲:“这人为何要设计害我?我都只在自家宅子里转来转去,外边根本都不认识什么人,也没有和别人结下仇怨,是谁如此痛恨我,非得置我于无处可去的境地呢?”
嘉懋满脸惭愧的颜色:“我知道是谁……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骆相宜惊骇的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难道是容大奶奶设计暗害我的?”她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不可能,她怎么会来害我?她难道查到以前咱们的事情了?可那时候与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早就没有联系了。”
嘉懋的手紧紧的抠住马车坐垫,心里愤怒万分,真想马上冲回府里去好好痛骂一顿薛莲清,可目前当务之急是要将骆相宜安顿好。他掀开帘子朝前边吩咐:“去最近的一家牙行,先去找一幢小宅子。”
只要有了银子便好办事,那牙子见着马车就知道这主人有身份,赶紧热络的带着他们去找了幢宅子,照着嘉懋说的,在一处僻静的胡同里边,三进屋子带个小园子。嘉懋瞧着满意,当下便写了契书:“先租几个月,住着合适再买。”
牙子瞧着嘉懋身边站着的骆相宜,心里自以为明白了他们的身份,指不定是哪些大户人家私奔的少爷小姐呢,这宅子因着位置不好,一直卖不出去,主家前不久也改了口说有人租赁也愿意,今日可刚刚好遇着需要的人了。
把契书签了,上边落款是刘妈妈的名字,牙子拿了契书笑得满面春风:“这位少爷,住着合适记得过来改契,索性买下来给这位小姐便是。”
嘉懋被他说得红了一张脸,偷眼看了看骆相宜,就见她怯生生的捻着衣角站在一旁,就如弱柳扶风,仿佛遇着大些的风,便能被风刮走一般。多年前她被弟弟妹妹欺负的那场景又出现在眼前,不由得生了几分怜惜之情:“相宜,你先进去将就住下罢,明日我再去牙行替你买两个丫鬟来服侍你。”
骆相宜本以为嘉懋要将自己送进宅子里边去,自己还可以顺便与他叙叙旧情,没想到他竟然便要走开,心中一酸,泪眼汪汪的望着嘉懋道:“你难道不进来坐坐?”
嘉懋瞧着骆相宜的泪眼,不免有些怜惜,可想着天色渐晚,自己该要回家了,于是对她摇了摇头:“明日我再来看你,你先好好歇息着。你放心罢,我会回去与你讨个公道的。”
骆相宜一张脸变得雪白,睁大了眼睛望着嘉懋,不住的摇着头:“嘉懋,你别去问她了,不要为了我与她争吵,伤了你们夫妻间的和气。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她低声道:“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心安了。”
“相宜,你实在心肠太好了。”嘉懋心疼的看着骆相宜红肿的眼睛:“你别管了,我非得为你去讨个公道。”
骆相宜失神的摇了摇头,声音里边充满了委屈:“你没有抓住一点把柄便与她争吵,她矢口否认,你又能如何?反倒会因着我的这事儿伤了父亲感情。再者,你也不是不知道李夫子的性格,他为人迂腐,也断断乎不会听了你的话便将休书收了回去。”骆相宜扶着刘妈妈的手站在宅子门口,一双妙目里全是盈盈泪光:“嘉懋,不值得,你还是别提这事儿了。”
嘉懋瞧着骆相宜那模样,心里头实在难受,他不敢再看她泪水盈盈的模样,转脸攀上了马车,掀开帘幕恋恋不舍的看着骆相宜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回到容府,嘉懋下了马车便抬脚往府里头走,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叮嘱那长随与马车夫道:“今天的事儿,有关于骆小姐的名声,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边说,听到没有?”
那长随与马车夫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大爷,我们知道该怎么样做,绝不会将这件事儿说出去的。”
“哼,还不是你这个嘴碎的,跟奶奶的丫鬟说起我派你去送节礼的事儿,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日这事情了。”嘉懋狠狠的盯了那长随一眼:“长点记性,一句话都不能说,若是有人知道我替骆小姐找宅子这事儿,我非好好整治你不可!”
长随苦着脸道:“上回那事儿,好像不是我说的……”见嘉懋瞪着他,赶紧又改了口:“小的说的闲话太多,也不记得我到底有没有和旁人说。”
“这次你记得将嘴巴闭紧便是了!”嘉懋叮嘱了一番,这才大步走了进去。回了琼枝楼,薛莲清正在逗弄着容勤勋在玩儿,嘉懋冷眼瞧着她,本想开口质问,可眼前闪现出骆相宜那楚楚可怜的眼睛来,捏了捏拳头,嘉懋硬生生的将一口气憋了回去,怎么来说自己也该听骆相宜的话,看着勤勋的面子不要去薛莲清闹僵。
“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薛莲清见嘉懋走进来,可又好半日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与儿子看,不免有些奇怪:“饭菜都凉了,我叫厨娘去给你热热。”
“不必你好心,我自己去说。”嘉懋冷冷的开口说了一句,自己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