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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节

凡尔赛只有女王-第2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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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假皮卡第人和马车夫的脸色一丝变化也没有。

    随着马车逐渐靠近骑兵队,科尔灵光一闪,悟出了一个事实:他们也是法国政府的人。

    见到这样的阵势,追赶的骑手队伍果然停了下来,再也不敢靠近。远远观望了一会儿,他们掉头离开了。

    马车在骑兵队面前慢慢停下;假皮卡第人翻身跳下马车。

    “等等!你们要怎么处置我们?”科尔垂头丧气地问。

    对方露出夸张出来的疑惑:“不是说了要保护你们离开巴黎吗?”

    “为什么?你们不是法国政府的人吗?”

    “我只管听上面的命令,”假皮卡第人耸耸肩,“不过至少我知道,刚刚那些家伙是英国人雇来的,准备把你们暴打一顿,然后栽赃给我们法国人。”

    “英国是普鲁士的盟友!”

    那人好笑地说:“哦?但是,假如法普停战,对英国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科尔喉咙一哽,忽然颤抖起来:“其他几辆马车上的人呢?”

    “放心吧,他们只选了一辆马车做目标。要是全都被打了,就不像是暴民干的了。”

    法国人笑笑,转身向骑兵队长走去,两人简要交谈了几句。

    不一会儿,他坐回马车:“恭喜了,骑兵护卫的待遇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了。不过,建议你闭紧嘴巴,别宣扬出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明白?”

    除了点头,科尔没有别的选择。

    “送出去就好。”

    在当事人看来惊心动魄的一个晚上,在夏尼夫人这里只得到了一句话。

    王后的要求是低调行事——民意汹汹,王后不想跟大众明面上对着干——但当有意外出现时,动用一点明面上的力量也是允许的。

    需要保护的普鲁士人也不只这些:应用科学院、王后实验室、图书馆协会都有普鲁士籍的访问学者或留学生;普鲁士商会会长也透过各种关系求助,希望能让普籍商人安全撤走。不能光明正大地派警察保护的地方,只能暗中照看。

    除此之外——

    “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她问的是先前给雅诺送行引发的大□□。想要煽动群众与当局对抗的幕后指使者,到现在还没有查出去。

    被询问的人是她的副手。后者一反刚刚知无不言的态度,踟蹰着没有回答。

    “怎么?”夏尼夫人挑眉。

    “如果我说错了,希望夫人谅解,”副手低着头,“这件事夫人不再过问为好。”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夫人什么都要做、什么都做好,在王后那里就可能太过显眼——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副手还是低着头。

    夏尼冷冷地看着看似恭敬的对方。

    他是老女装骑士在退休前培养出来的,在雅诺手下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以学习、支援的名义交换过来,既是副手、也是未来接班人。他叫“葛哈,但这也许只是一个代号。

    夏尼知道他的作用是牵制甚至监视,但葛哈从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再加上能力出众,夏尼仍然可以把他当作心腹——仅限于工作。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葛哈没有回答。

    “我知道了。那件事……以后由你全权负责。”

    这或许是葛哈由衷的想法,或许是上面想透过他传达的意思;无论如何,他的话对夏尼是一种提醒。

    她让葛哈离开,自己则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久久没有动作,仿佛有一座巨大的山峰压在她的背脊上。

    在这个隐秘的房间里,只有坚硬的木质独椅。假如坐得太过舒适,就容易忘记自己站在悬崖边缘——这是她一贯的坚持。

    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烛台上的黄色光线轻轻摇晃。蜡烛越来越短;直到烛芯忽然爆了一下。

    她突然起身,吹熄了蜡烛。屋内顿时一片黑暗,只有一个小孔从墙外透出光线。她凑在孔边观察一会儿,才熟练地摸到门边,推开门走出去,再合上门。从外面看,这不是一扇门,而是钢琴房里的一个普通的陈列架。

    她穿过走道,走进自己的房间,拉开半掩的窗帘,坐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映照出一副面孔,银白色从褐色头发间爬出来,敷了粉的眼角边刻上了几条细纹,脸颊如同被无形地手拉扯着。她以指尖摩挲了一会儿。

    她拉响了仆人铃。不一会儿,一个女仆匆匆走了进来。

    “我要进凡尔赛宫,帮我换衣服。”

    走进王后的会客室,夏尼夫人把一个贝雕漆金礼盒双手放到茶几。在待见室等候时,卫兵已经检查过里面的东西。

    她不是第一次带东西来,王后便问:“这是?”

    “是送给陛下的。”

    “送给我?”

    玛丽打开盒子;绒布包裹着一把小巧精致的黑漆描金东方庭院扇;亭台楼阁的图案中间,还有一个椭圆纹饰,中间刻着金百合,两旁是花体字的LF及MF——是路易·德·法兰西和玛丽·德·法兰西的首字母。

    “是在中国专门订制的,从广州港海运过来。”

    王后喜欢中国的东西,这不算是秘密。不过,有资格送她礼物的人不多。

    “只是礼物?”

    “只是礼物。”

    玛丽越发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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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第348章 辞职与辞退() 
中国来的折扇是全欧上流社会的风靡货。

    玛丽虽然不太玩扇语那套把戏; 但也收藏了几把不同类型的扇子,像是象牙人面绢扇、玳瑁浮雕扇、羽毛绘扇之类;不过这些广东外销扇大多更符合客户的西方审美; 色彩艳丽复杂;她最常把玩的还是素色的檀木扇或象牙雕扇。

    夏尼夫人送来的这把黑漆描金扇整体只有两个颜色,黑底显沉稳,金色不刺眼; 纹样细腻和谐,显然是为了迎合她的趣味而特地选的。

    还特意订制的花样,价格一定不菲。

    这样费劲地准备礼物; 通常是有求于人;但以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小事不需要送礼;大事即便送礼也没用。玛丽把扇子包好放回漆盒; 静待对方的下文。

    “有件事我想求求陛下。”夏尼的笑容无懈可击,“这些年我攒了一些积蓄,多少购置了点产业; 有赚有赔; 全靠运气才没有挥霍光。最近; 我听说沃居庸公爵因为有笔急用开销; 准备卖掉手上郎巴尔公司的股份,就和他商量好了价钱,准备买下来。您知道; 没有比这更可靠的产业了。”

    克里夫夫人婚后按惯例改了姓,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的公司没有改名。

    “郎巴尔公司有规定,超过5%的股份转让需要获得董事长同意,我想; 如果陛下能在克里夫夫人那里提一两句,这事就可以尽快定下来。”

    就这件事?玛丽虽然没有出声,但还是任由些许疑惑出现在脸上。夏尼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低下头。

    “陛下,我经营沙龙这些年,虽然承蒙大家关照,交了许多朋友,但什么事情干久了都会累。买下股份后,我就打算离开巴黎,安安心心地养老了。陛下要是不嫌弃,我那里还有一些好东西,搬不走,就送给陛下了。”

    “……去哪里养老?”

    “我打算去杜伊斯堡,看看法国的新领土。”

    夏尼夫人半点也没有提暗地里的工作,仿佛真的不过是个小有名气的沙龙女主人,为了一桩产业讨好王后陛下。

    但她又把意思传达得很明确:她准备卸下担子退休了。安度后半辈子的地方是精心挑选的;既不会留在巴黎惹王后的疑虑,也不会带着众多密辛消失不见。她会在离巴黎最远、却又属于王后势力范围内的地方待着。

    玛丽的喉咙涌起一股酸涩。她想起了当年那个接连甩掉两个主人,最终宣誓对玛丽效忠的年轻女人。她将自己比作猛兽,把玛丽比作圈围的地盘——只有足够大的地盘,才容得下一头凶猛放肆的豹子。

    对权力无比渴望的阿妮珂现在温顺地望着玛丽,说自己要去养老了。

    人是会这样随着岁月改变的吗?

    玛丽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将杂陈的情绪咽下了肚子里。

    属于理智的那部分大脑运作起来。

    是的,人有时很难改变。

    这些是夏尼夫人的真心话,还是一种试探呢?

    雅诺去世,情报工作就成了一家独大的局面。假如夏尼夫人不甘心受钳制,豁出去大闹,即便不能从根本上动摇玛丽的地位,狠狠咬下一块肉还是能办到的。

    玛丽提高小黑屋的地位、在夏尼夫人身边安排人员制衡,未尝不是一种保护对方的手段——至少她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就好像从小孩的手里夺走火把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一样。

    “实话说,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你离开。你应该多少看得出来,我是期待你进入三级会议的。”

    “我明白。但那样一来,我说话的分量就太重了。”

    只有成为默默无闻之辈,说出的话才不会被人相信;王后也才能放心地让那些阴谋诡秘留在她活着的大脑中。

    她不相信王后会相信她,正如王后可能也不相信她会相信王后一样。

    即便夏尼夫人可以把自身性命押在她的信任上进行一场豪赌,王后也不可能把法国的稳定局势用来下注。两个人都知道,极端条件的人性试验是没有好结果的。

    玛丽点了点头,叫来侍女,将装着折扇的漆盒收起来。

    “那件事我会和克里夫夫人说的。最近巴黎有点不太平,等过一段时间再出门为好。”

    夏尼夫人暗舒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向一直紧攥着裙边。

    得到了王后的许诺,夏尼夫人便将精力全部投到了最后的工作上。就她记忆以来,她的王后承诺过的事情,除不可抗力外从未有过食言。

    这既是对王后的信任,也是在争取王后的信任——胡思乱想或多余动作,都无助于两个善于怀疑的聪明人维持目前的互信。

    她当下的工作,与其说是密探,不如说是治安巡逻队。凡是外国人、特别是日耳曼人聚集的地方,她和她的手下就得盯着,采取各种手段防止矛盾冲突发生。巴黎警察局也总是收到“热心市民”的举报,焦头烂额地派出人手去维持秩序。

    虽然各方努力卓有成效,但各种流言还是甚嚣尘上。

    有些甚至说得有鼻子有眼:某地某时,哪个来法国旅游的普鲁士人在酒吧里闹事,被看不顺眼的当地人打了;或者某地某时,几个普鲁士人调戏姑娘,被正义群众愤而群殴。

    又有人说,普鲁士派来和谈的大使会在某月某日从哪条路到达巴黎,呼吁大家一起动手把那些不要脸的家伙打回去;一会儿又说法国哪位外交官是媚普派准备极力推进议和,召唤大家一起到他家门前抗议。

    报纸刊物得到上面的要求,每天忙着写各种辟谣文章,但效果嘛——连编辑自己都不太相信。

    传言之所以愈演愈烈,也许是因为一部分部分内容其实是真的。

    例如,普鲁士确实有大使抵达了巴黎——作为大使团的先遣代表——正在和法国外交部交涉。

    法方态度很明确:普鲁士必须严惩责任人。

    这是玛丽对外交大臣小巴托罗缪亲口传达的指示。后者虽然没有问原因,不过有自己的一番理解:在当前的舆论环境下,不给群情激愤的法国民众一点交代是不行的。

    普方代表一听这个要求就皱起了眉头,考虑一会儿才小心地开口。

    “那么,我国查出开枪射中贵国使节的,将他处死,怎么样?”

    法方笑了:“贵国就是这么敷衍我国的吗?没有人下令,那个替罪羊会开枪吗?这种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代表阁下难道不懂?”

    普国人早就意料到了,深吸一口气,绷起脸:“那么我们可以处死下令的小队长。不能再让步了。”

    法方代表冷笑一声,低头喝起了从中国进口的茶。

    难耐地沉默了几分钟,普鲁士人终于坐不住了:“那个擅自决定追击贵国外交使团的副官已经自杀谢罪了。”

    法国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普方代表起身踱了几圈,咬了咬牙:“……我可以向上级请示,给布吕歇尔中将降职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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