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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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姿“格格”的笑;说道:“可以再煮一钵呀;一钵不够就两钵。”
曾渔笑着摇头:“不敢劳烦你姨母。”
婴姿扬声道:“娘;不麻烦对不对?”
厨下的陆妙想在洗手;心想婴姿这孩子真是不谙世事;曾公子若在这里与她二人一道食粥这象什么话;若让人看见那可糟糕;且喜曾公子很知分寸;说道:“我不能久待;很快就要回族学;请陆娘子出来;我号了脉就走。”
婴姿刚想问为什么不能久待;话没出口自己就明白了;秀眉微蹙;不再多说话;取了一个小方枕来让陆妙想垫手腕方便曾渔搭脉。
陆妙想在几案那端坐下;轻捋大袖;皓腕呈露;低声道:“多谢曾公子。
一别三月;陆妙想容颜清丽如昔;没有乌发掩映的眉目五官精致美丽;这才是真正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啊;世间大多数女子的美貌是发型、衣饰、铅华妆扮出来的;而陆妙想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美;超脱皮相;冰清玉洁;只是肤色略显苍白;但也由此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
曾渔心想:“如陆妙想这样的美人;就是到了鸡皮鹤发的年龄也应该看着很悦目吧。”当然;这只是面对陆妙想绝美容颜时产生的一种感想;再美的女子也逃不过岁月的侵蚀——
陆妙想的光头愈发低下去;曾渔的目光让她羞怯。
曾渔定了定神;仔细号脉之后说道:“脉象沉细;气阴两虚;陆娘子不应过得太清苦;身子弱食素不大好;还须进补。”看了婴姿一眼;又道:“婴姿小姐还在长身子;也不能随着陆娘子食素;陆娘子身子弱;更要多保重。”
少女婴姿道:“曾公子;我娘每日会蒸肉羹给我吃;可她自己就是蔬茶淡饭;半点油腥不肯沾;我真是担心她。”
陆妙想伸手握着婴姿的手;含笑道:“担心什么;我的身子是一日好似一日。”看着曾渔道:“贫尼食素是矢志不移的;十年前就已发下誓愿。”
曾渔道:“那用当归煮粥也可补益身子;陆娘子和婴姿小姐外出不便;我可以去代买一些当归、黄芪来煮粥熬汤。”
陆妙想道:“多谢曾公子;这个不须劳烦曾公子;严府的管事逢三、六、九就会送米面菜蔬过来;到时贫尼可以⊥他们去买当归、黄芪。”
初升的太阳已经照了过来;曾渔不能久待;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有暇再来看望陆娘子和婴姿小姐。”
陆妙想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说出口的是:“曾公子好走。”
少女婴姿送曾渔到介溪边;问道:“曾书生;我也想到族学读书;不知可否?”
女孩子随同本家族子弟一起在家塾读书很常见;明代话本小说里多有记述;一般到了十三、四岁将及笄就不准再出去了;待在闺中等着嫁人——
曾渔道:“这个不是我能作主的啊;得严侍郎或者严二先生答应才行。”
少女婴姿道:“那我就回去写封信给我那个爹爹;明日严府家人来;让他们带去。”
曾渔点头道:“婴姿小姐可以试试。”过了独木桥;往西头的介桥村大步而行;将出林子时回头看;隐约可见少女婴姿浅碧色的衣裙在枫林深处——
那缁衣削发的女子是在小庵柴门边吧;却是望不见了;曾渔心里感着沉甸甸的欢喜;如果这次没来分宜;那陆妙想虽然曾让他动心;终将淡去;但是来了;再见了;情感顿时炽烈起来;曾渔觉得自己有了一种责任;他要帮助这个美丽而坚强的女子。
补昨天一更;凌晨还有一更。
第一百二十章 底蕴()
让曾渔略感意外的是;严氏族学已经有女学生;而且还不止一个;其中一个是严世芳的女儿;今年十岁;名叫严宛儿;另一个同样是本族的少女;十二岁;名叫严月香;严月香与婴姿同龄;但比之亭亭玉立的婴姿明显瘦小了许多;在族学读书的严氏子弟除了严绍庆和严绍庭兄弟外;另外还有九人;年龄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九岁;都由严世芳教导;曾渔心道:“伯父是当朝首辅;侄儿依然是村塾蒙师;上下五百年罕见。”
初八日上午辰时三刻;男女十一名学生俱已到齐;严世芳教学很严厉;这些学生首先要大声朗读昨日教过的书;要读五遍;会背诵的就教新书;不会背诵的读到会背为止;然后休息一刻时;到了巳时正式开始教授新课——
这些学生大大小小;读书的进度也不一;那两个女学生和其他四个十二岁以下的严氏子弟才读到《四书》;严绍庆、严绍庭几个已经在读《小学》;那个九岁的最小的学生还在念《千字文》;开读时人声鼎沸;你读你的书;我读我的书;仔细听;混乱中有整齐——
曾渔当然不跟着这些学生读书;他自取了一册《:八大家文集》在看;真有点大学毕业重回初中课堂的味道;严世芳走过来低声道:“曾生若觉得吵闹;可回房看书。”
回房也只一墙之隔;根本阻不住这沸沸盈耳的读书声;曾渔道:“不要紧;晚生不怕吵;方塘先生尽管教书便是。”
严世芳先让严绍庆几个岁数大点的子弟临法帖;临的是严嵩手书的《千字文》;严嵩的书法在嘉靖朝名气很大;更是本族子弟的楷模——
严绍庆等人临帖之时;严世芳教其他子弟读《论语》;教了两节后让这些子弟临帖写大字;然后教严绍庆几人《小学》;《小学》就是关于文字、音韵、训丨诂的学问;曾渔也凝神倾听;当初在东岩书院夏两峰先生也教过音韵学;但小学的学问博大精深;可以穷其一生去研究;但如今很多求功名的士子只读八股;其余一概不知;象严世芳这样肯这么全面教学的塾师少有;可见严氏家学是颇有底蕴的——
严世芳教了两刻时《小学》;再教《周易》“系辞”;这时;有沉重的脚步声从毓庆堂边的通道过来了;学堂上的学生一齐转头朝那边看;只见大白馒头一般的严世蕃走了过来;看着正在学习的严氏子弟;笑道:“甚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对严世芳道:“大弟;我有话与你说。”
严世芳答应一声;对曾渔道:“曾生;你来教这段系辞;你的本经是《周易》;可以胜任。”说罢便随严世蕃去毓庆堂。
曾渔起身坐到严世芳的圈椅上;便开始教系辞传下篇;念道:“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
曾渔念完一段;开始逐字逐句解释;然后统一讲解这一段的义理;最后由严绍庆几个针对系辞这一段问难;这几个严氏子弟起先对年纪轻轻的曾渔不大服气;尤其是年龄最大的那位;曾渔只比他大三岁;他对曾渔这位老师当然不服;但听曾渔讲了一段;他又提了几个自认为很难的问题;曾渔条分缕析解答得甚是完备;让他不得不服;对坐在一边的严绍庆低声道:“你爹爹聘来的这位曾秀才果然是有真学问的;我觉得他讲得比二叔还清楚易懂。”
严绍庆点头道:“是啊;曾先生讲得甚好;我爹聘请来的人怎么会差。”
却听严绍庭“嗤”的一笑;唇角勾起;意似嘲弄。
曾渔用戒尺轻敲书案:“课堂上不许交头接耳说话。”
严绍庭举手道:“是严绍庆和严浩在说话。”
曾渔看了严绍庭一眼;严绍庭圆脸白胖;酷似严世蕃;昨日他听了严绍庆那番话;料知作为庶长子的严绍庆与嫡子严绍庭不大和睦;说道:“课堂上要安静;有问题可举手提问。”便继续教下一段——
那严绍庭见曾渔并未追究严绍庆和严浩;对曾渔颇为不满;翻着眼睛看梁柱;听课心不在焉;心里嘀咕道:“读书有何用;我爹爹不是读书出身;没有功名;却官居三品侍郎;二叔读了大半辈子书;还只能教书;我是嫡子;可以荫官;何必苦读。”
过了大约一刻时;严世蕃和严世芳回来了;见曾渔正在讲系辞;二人便停在学堂台阶边上听。
曾渔赶忙让座道:“方塘先生来讲;晚生才疏学浅;只堪教人识字。”
严世芳微笑道:“曾生讲得甚好;且把这段教完。”
曾渔教到了“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后回到座位。
严世芳点头赞道:“曾生精通周易啊;不愧是三寮曾氏的后人。”
严世蕃对诸子弟道:“上午就学到这里;你们都回去吧;曾生和绍庆、绍庭留下。”
其余严氏子弟连同那个名叫严月香的女学生向严世蕃和严世芳施礼后陆续出了学堂各自归家;十岁的严宛儿立在父亲严世芳身边;要等爹爹一起回瑞竹堂。
严世蕃对曾渔道:“曾生怎么独自住在这边;你应该起居都与绍庆、绍庭在一起;我弟事繁;不能处处管到他二人;你要代管。”
曾渔心道:“敢情我不但是伴读;而且还是保姆哪。”说道:“晚生若与两位严公子起居在一处;那就有很多不便啊;晚生惶恐。”
严世蕃明白曾渔的顾虑;笑道:“并无女眷在此;只有几个小厮和丫环;没有什么避忌的;你还是搬到钤山堂与他们一起住吧;我过几日便要回京;绍庆、绍庭二人还要你辅佐我二弟多多教导。”
严绍庭喜道:“爹爹要回京了;孩儿也要回京;孩儿已有快一年没见娘亲了。”
严绍庭之母柳氏年初因为身体欠佳;没有随严世蕃回江南;留在了北京;严绍庆之母曹氏还有裴琳等十几个姬妾跟着回分宜了;曹氏和几个姬妾现居严世蕃在南昌的别墅;寄畅园有裴琳六人;严世蕃闲不住;经常跑跑南昌——
严世蕃对严绍庭道:“为父有急事要赶回去;你们要留在这边继续服丧守制;待后年春暖花开;我派人来接你们回京。”
曾渔心道:“不知鄢懋卿与严世蕃说了些什么;严世蕃要这样急匆匆赶回京城去只怕是要自投罗网吧——严世蕃聪明绝顶;却又放肆贪婪;败亡不可避免;我与严世蕃没什么交情;也不想涉入到这黑暗的朝争;我只做我的严府伴读吧。”
这时;有伴当来报;巫塘的薛医生请到了;严世蕃便道:“请薛医生稍候;等下我与他一起去枫树湾。”
曾渔甚是惊讶;严世蕃都要回京了;怎么突然想到要请薛医生来为陆妙想诊治;难道是想带陆妙想和婴姿去北京?
第二更到;明天继续二更;这几天要把本月欠下的二更补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种菜竹篱下()
严世蕃即命仆役把曾渔的行李铺盖都搬到钤山堂去;曾渔无奈;他要求住在族学这边是想求个清净;严世蕃却要他与严绍庆和严绍庭住一起;这嫡出庶出的两兄弟并不和睦;以后少不了有麻烦事。
钤山堂与瑞竹堂比邻;是严嵩早年修建的书屋;严嵩二十六岁中进士;考选为翰林院庶吉士;两年后授翰林院编修;却患上了严重的肺病;不得已辞官还乡;在介桥村筑钤山堂;一边养病一边读书;乡居长达十年时间;直到正德十一年才还朝复官;此后一路官运亨通——
在严嵩看来;这乡居养病的十年对他是大有裨益的;避过了刘瑾之乱、读了大量的书籍;书法和诗文都有长足的进步;可谓因病得福;所以严嵩对钤山堂很有感情;他的文集就叫《钤山堂集》;前几年严世蕃回乡修万年桥;遵父命把钤山堂也修葺一新;严嵩还是想着耄耋致仕后重归钤山堂——
曾渔跟着严世蕃几人来到钤山堂;巫塘赶来的薛医生正独自坐在小厅中喝茶;见到曾渔;寒暄一番;薛医生好似多年的老友一般;埋怨曾渔上回从宜春回程时没到他庄中歇脚;得知曾渔是从水路回去的才释然。
这时已经是巳时末;严世蕃对薛医生道:“先去给病人诊治;再回寄畅园用饭。”
严世蕃领着薛医生去村东两里处的枫树湾;严绍庆和严绍庭两兄追随其父左右;曾渔呢;自然要跟去;不是说饮食起居都要与严绍庆兄弟在一起吗。
秋阳当空;枫林如染;一袭素袍的严世蕃走到严氏家庙前;看着尘封萧瑟的家庙;对堂弟严世芳道:“这里都成了狐窝鼠窟了;既有毓庆堂;那这处家庙不如拆掉;免得列祖列宗魂魄归来误以为此处才是香火地;冷冷清清岂不让祖宗伤心;以为子孙后代日子过得如此凄惨;逢年过节都没个猪头供奉;哈哈;拆了吧。”
严世芳对这位堂兄的肆无忌惮的言语已经习惯;说道:“哪里有自己拆自己家庙的道理;除非——”;除非什么严世芳没有再说;不吉。
严世蕃也是一时兴到之语;没往心里去;一边的曾渔心道:“这也可以说是一语成谶了吧;在有心人看来;权倾天下的严氏父子败亡已有种种征兆了;龙虎山的元纲法师从义理和象数两方面论证了严世蕃的下场。”又想:“严世蕃守孝未满就要赶回北京;定是对朝争有了警惕;严绍庭都不带;也应该不会带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