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凉-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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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承回道车内拿出老者所呈征税布帛,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就此不管实在过意不下,便将丁琼叫来,让他前往山南西道所治唐州打探事情原委,自己率队伍继续向与符彦卿约好的汇合点青州进发。
历经七日的昼夜兼程,符彦卿率先到达率青州,在当地官员的接待下安顿下来,等候熙承的到来。
两日后熙承终于姗姗来迟,符彦卿听闻晋王已至,赶忙带人出城迎接,见面后两人相互说了说沿途经历,当符彦卿听闻途中晋王遭到刺杀的时候,勃然大怒,保证将会协助熙承彻查此事,又说道流民问题,符彦卿先是一惊,接着面露思虑神色,继而一拍桌子道:“不好,余子成恐有图谋荆楚陇蜀之地的打算,我们宜派人迅速把消息传到京城,不能让其坐大,恐又酿成一强藩啊!”
符彦卿所言正是熙承所担忧的,如今国内节镇大都独自为政,竟发展至父子相承镇帅之位的局面,俨然已经成为国中之国,皇室实际所控节镇不过护国军与治昌平府的镇海军二镇。。
而今如永固军邓策,雄藩联四郡,千里公然旅拒朝廷调令,天平军刘涛与邓策联为姻亲,公然挑衅朝廷,而今河内已失,川南再乱,若是再酿就一强藩,纵使君主再贤能,文韬武略,恐怕也挽不回大凉大厦将倾的颓势。
熙承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只有先把消息送抵朝廷,就怕梁超老儿也有所图谋,陛下如今制肘太多,难道是天要亡我大凉吗?”
符彦卿同样叹口劝慰道:“我等还需赶快赶往西鲜于,若是边境战事再起,我恐又添一乱啊!”
熙承点首称是,突然大叫不好道:“若是余子成联合西鲜于,那我两川之地恐怕是难保啊,我等此行也会变得分外危险。”
符彦卿也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心中也露出种种担忧,当他看向熙承时,却立刻被那稚嫩却显坚毅的脸庞,透露出睿智目光的眼眸所折服。
经过商讨后,熙承和符彦卿休整了片刻后,便立即朝西川挺进,在符彦卿的加入下两班人马组成了更为强大的仪仗,加速开进。
山南道是道武皇帝为对西南实行更有利的管理统治而划分的行政区域,辖区计三十五州共一百五十余县,东接荆楚之地,西抵陇蜀,是大凉疆土的重要组成部分,朝廷先后设置山南东西二道节度使,西南经略使。作为朝廷对西南西北边境防线的的补充,军事地位极其重要,若是此地一乱,朝廷再也无力再对对外用兵,大凉将面临四分五裂的局面。
连连阴雨,使得秋收成了个大问题,眼见稻谷已经成熟,而秋雨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熙韬焦虑的在养生殿里来回踱步,他很清楚这会带来怎样糟糕的结果,今日他已收到户部的奏章,言说京畿附近农户趁天晴之际抢收稻子,由于阴雨连绵没有晴日很快便滋生霉变不能食用。而连连用兵,各大粮仓均已告急,若是不能度过眼前困难,恐严冬一来,难免饿殍遍地,民不聊生,不用说勘定内乱了,只恐到时民乱就能够使朝廷捉襟见肘了。
符灵韵近来也是心绪不宁,她十四岁入宫,而今十六岁,这两年生活虽不尽人意,但总的来说并没受过太大的委屈,对于自己的这位皇帝夫君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虽然生性恬淡,不好喜事,但近来总总变故变令他不得不好好想想近来发生的事情,自从熙承落水后,皇帝所做的事情大大值得思考想象,先是祭天加封熙承晋王,并口头确立他的储位,而皇帝看上去好好的,这么年轻又何必急于一时,虽然她比谁都明白他与皇帝是不可能生出一男半女,但也不至于如此仓促的交代帝位继承,她也是一个聪明女子,很快便想到很多可能,而今皇帝让自己的父亲和晋王一同持节前往西鲜于意图何在,其中也值得商榷。
由于皇帝自身的问题,皇上对床帏之事并不感兴趣,然而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也看得出来皇上心系社稷,胸怀天下,虽然时常为自己的不幸叹息,但却从没有憎恨过他,看到他的所作所为,有时打心眼儿里觉得欣慰,同时也想尽可能的帮上他一些忙,虽然他总是对自己不近人情。这日他听闻皇帝散朝后并未进食,便亲手烹制了几个小菜,持上一壶玉酒,带上两侍女便朝养生殿赶来。
“娘娘,你怎么来了,陛下正在里面休息,不让人打扰。”养生殿外值守的小太监阻拦道。
符灵韵含怒道:“陛下这几日饮食不佳,我做了陛下爱吃的饭菜前来伺候,若是误了陛下的身体,你等可担当得起?”
熙韬在殿内听闻外面的动静,立即恢复威严高声道:“让皇后进来。”
符灵韵让女侍在门前随侍,拎着食盒径自走进,看着那熟悉的背影轻呼道:“陛下。”
熙韬应声转过头来,对于皇后特地为他做食盒送来是他大为感动,这种感觉还是在他母亲庄毅太后在世时体会到的,想着想着,眼圈不禁一红。
这一小动作立即被细心地符灵韵察觉,符灵韵立即上前拥住熙韬柔声道:“陛下有什么苦楚可以说出来,臣妾愿意与陛下一同承担。”
熙韬用手缓缓轻抚符灵韵背脊,他很享受这充实贴心的感觉。
突然他猛烈推开符灵韵道:“没我的命令跑来的,你能帮到我什么,把东西放下走吧。”
符灵韵满脸委屈的看着熙韬道:“陛下不必如此呵斥臣妾,臣妾这就离去,再也不来烦你。”说完掩面夺门而出。
熙韬内心一阵绞痛,伸手做出欲想挽回来状,看着符灵韵渐渐消失的背影缓缓地放下,不知不觉泪已经划过脸颊,苦苦的咸咸的!
第17章 入蜀()
熙承与符彦卿日夜兼程,终于来到云岭关,此关乃入蜀第一屏障,云岭关山岭交错若天上重重云彩,自成天险,故此得名,历来乃兵家必争之地,即便大凉一统天下,他的军事战略重要性也并没有被忽视。
凉穆宗时天下大乱,北方强虏直抵武安,穆宗孝哀皇帝无奈向西避蜀州,当时的北魏铁骑穷追不舍,攻克沿路关卡皆若入无人之境,穆宗大骇,及到云岭关之时与齐军相距不过数里,穆宗惶急之下率军入关,料再逃奔恐怕无法摆脱魏军的追击,便下令拒守此关,当时穆宗手下不过三四千伤兵残将,原驻关守将早已经弃关而走,不想此役大出意料,因为云岭关高峭险峻,加之已凉军已陷绝境,背水一战的凉军上下一心,竟然将齐军拒在关外足足三日,三日后,当时还为太子的凉高宗道武帝率勤王之军赶到,魏军撤退,才解了穆宗之围。由此可见此关险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后来道武帝即位重整河山,将云岭关列为西南第一险关,并派重兵驻守,自是盛极一时。
然而,熙承来到关前却被眼前荒凉的景象深深震撼,关门前不远早已长出人高的野草,城垣上深深地刀痕隐约可见,城楼上懒散的分布着戍卫,正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却是全然不知正有四百多人的队伍向这靠近。
熙承摇摇头对身边的额符彦卿说道:“不想我大凉戍务竟然败坏到此种地步,居安而不思危离国家败亡还会远吗?”
符彦卿轻叹道:“天下承平日久,至先皇始乱,然而先皇沉迷丹道不问国事,竟在陛下一岁之时禅让,自居重华宫,自此梁超专权,只知罗织党羽,巩固自身地位,却忽视了地方控制,军事防务,近些年民乱日炽,北方强齐皇帝萧子显雄才大略,他晚陛下两年即位,即位时也已经二十岁,而今在位已经十六年,在这十六年期间他西扫成汉,力压北魏,威服四夷俨然已经成为北方霸主,无时无刻不想进军大凉,只因前年成汉亦出一明主,竟然收复了大片被北齐占去的土地,萧子显大怒御驾亲征成汉,这才无暇对我朝用兵,但想来也快了。”符彦卿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低头暗自叹息。
“国运自有天数,我等此行还需将鲜于之乱解决,否则西南很快就不是我大凉的了,那到时就真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了。”熙承缓缓道。
“王爷所言极是,那我们快快入关吧,过了此关再往前行半日路程便可至德州,听说陇西郡王刘昭已经率军到德州了,沿途匪寇众多,还需万分小心才是。”符彦卿回道。
远处戍卫终于看到有大队车仗向这边驶来,连忙通知城下值守军士探查情况,晋王持节入鲜于的事情他们自然知道,当确认熙承等人的身份后,立即恭敬的交换文书,放他们通关。
待熙承等人远去后其中一兵士道:“刚骑坐于那高头白马坐上的可就是晋王爷,与我们想象中的可是大不一样啊。”
另一个卫兵插口道:“是啊,早听闻晋王爷年仅十二岁,但我从他的言谈举止上竟看不到一丝孩童般的特征,刚在他的询问下,我竟然汗流浃背,这是在指挥使大人面前都未曾有过的。”
“哈哈,唐烨我看你是做贼心虚了,这才会有如此丑态。。”另外一卫士调笑道。
唐烨满不在乎的跟着众人一起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唐烨面露凝重色:“这就是晋王爷,当真没让我失望,看来陛下交代的事情该做了。”
若是熙承知道刚才那戍卒的名字是唐烨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临行前皇帝给他的布帛上赫然列着唐烨的名字。
朦胧烟雨中的山川美景倒是可令诗人们大赞一番,但心中担负着国家重任,眼前的景色也如熙承内心一样显得雾霭沉沉,熙承在遇到符彦卿后便改骑马,留轻舞一人乘坐马车。为的是便于与符彦卿商议,在宫中十岁的时候就有专门导师教授骑术,虽然如今个头还略显不足,然而驾驭一匹温顺的马倒也没啥问题。
突然前方斥候来报入德州的那条小路由于连连阴雨,竟被山上一大石头堵住了去路,绕行官道需要两日的时间。
熙承叹道:“当真是天不遂人愿,先去看看有没有办法挪开吧!”说完率先朝着被堵的地方疾驰而去,石惊云及一干侍卫连忙跟在后面一同前往。
熙承赶到巨石下,伫立了片刻,与姗姗来迟的符彦卿道:“恐怕有人想要阻挠我们早日抵达西羌了。”
符彦卿一惊道:“王爷何出此言,难道这巨石是有人蓄意为之?”
“不错,这岩石并不是此山上的,虽然近日阴雨连连,然而此山草木丰茂,蓄土能力极强,并不会那么容易滑坡,更主要的的是我们所在的这座山常见岩石为红色砂岩而这种岩石主要呈粒状碎屑形态,这么大的岩石是不可能出现的,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岩石便是前方涂山主要组成岩石花岗岩,明显是人为堆放至此,能放置如此大的一块岩石阻挡我等去路,想来对方人数也不会少。”何熙承缓缓说道。
四周将士听完皆觉得的有理,都情不自禁打心眼佩服眼前这位如此年轻学识却如此渊博的的王爷,自是对熙承更加恭顺。
符彦卿焦虑道:“如此该如何是好,此路不通走官道需要多绕两日行程,真有人如此别有用心的话,我们行程被误恐遭人算计。”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阻挠我们的人一定就是余子成,他想要雄踞两川光靠他自己很难成事,我想他一定会去西羌那边陈说利害挑唆西鲜于用兵。”熙承忿忿道。
“唉!只恨如今被困这里,还要绕行。怕是他们计谋已经得逞了。”符彦卿叹息道。
熙承抬头看看了高耸的悬崖,又看了看小道旁深不见底的山谷,叹道:“如今只能绕道了。”说完,熙承率先策马掉头,无奈,一队人再次沿着原路返回。
“不用太过担心,事情或许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坏。“熙承对一旁的符彦卿开口道。
符彦卿想了片刻道:“但愿如此。而今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也只能如此了。”
前方一小镇客栈数名着西南官军服的军士正轻声议论着,其中一人道:
“不知镇帅什么意思,让我们运那么大个石头堵在那里,许多百姓都找我们问缘由,怎么吃力不讨好的事老是让我们干。”
“你也别埋怨了,我看镇帅近日将有大动作,他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另一人接口道,此人是山南西道节度使余子成下的一个小校,名曰王休。
“什么大动作?”一群人立即围过来好奇的问道。
那人转头看了下四周,让他们把头都靠过来轻声道:“镇帅恐怕是要自立。”
“什么,自立?”有几个忍不住惊讶的大声道。
“小声点,你们想掉脑袋吗?王休大骂道。
那几人也意识到不妥,连忙赔笑道歉道:“你是如何知道,若是真这样我等该如何做?这可是谋反的罪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