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宦-第218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自己算得上是许都督的亲信,原本以为会留在后头与他一起坐镇,却没想到第一个就被派了出来。
抬头看一眼四周,离山道最近的,其实是侯五和魏七的两座军寨。可是不知为何,从昨天开始就极是安静,进进出出的人也少了许多。甚至之前都督派人来传令的时候,都被挡在了营门外。
千万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才好,想到这里,孟先汉紧紧握了握手上的钢刀,把视线放回到眼前的山道上。
不远处的树丛后,已经渐渐现出了官军的身影。孟先汉只能看见顶在最前面的是刀盾兵,半人高的盾牌在山道上连成了一片,像是一堵墙一样向前逼来。
但是看盾牌后面的人数,倒不是太多,看起来这官军的将领,也不知道是不是护法大人提过的唐旭,倒也通些兵事,知道在这样狭窄的山道上,一下子派上太多的人马也是无用。
清晨的山林之间,向来静谧,甚至有一群鸟儿停在山道边的树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孟先汉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痒,不知道是不是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了下来,但是却又不敢抬袖去抹,生怕会误了眼前的一切动静。
“嗖”
忽然间,只听对面的盾墙后面一阵弓弦响动,最先发动的,居然是来袭的明军。一大排弩箭拔空而起,带起林边被惊动的鸟雀,一起飞上了天空。
“杀”
孟先汉举起一块磨盘大石,怒吼一声,当先向着山道上砸去。
“都督大人”,耳听着山腰间杀声渐起,许志清正要转身回营,远远的却看见两道人影一起奔了过来。
“都督大人,属下们误了机要,死罪,死罪。”,许志清抬眼去看,见来的居然是侯五和魏七两个,当下便虎了脸。
“你们是否有罪,日后去护法大人面前分辨就是。”,许志清捏了捏拳头,又要转身。
第296章 还有盼头()
“都督大人误会属下们了。”,侯五和魏七两个,顿时也是脸色微变:“属下们并非是抗拒军令,畏惧不前,实在是刚及接到大人的帅命。”
“都督应当知晓,属下们营中都是缺粮。昨日领了几个兄弟,想去山间寻些野外,如今方才回来,却不想误了军机。”
“哦?”,许志清疑惑的上下打量两人一眼,又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
自己之前确实以为两人是抗命不从,可是如今看这两人身上的衣裳,竟然都是凌乱不整,其间甚至还有被树枝刮破的痕迹,确实像是刚从林子里走出来的。
这两人今日里看起来如此恭谨,不像是仅仅因为误了军机,倒像是藏了什么心思一般。
“你们若缺粮草,只问我来要便是,何必自寻苦吃。”,许志清沉思片刻,翻脸哈哈笑出声来。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了。而且说起来,粮草这件事上,自己之前确实刻薄了些,也有些理亏。
“看中军营里还有多少粮草,给两位总兵各送一百石过去。”,许志清转过了身,向着左右吩咐道。
“属下谢大人,谢大人。”,侯五和魏七两个,连忙扑在地上磕头。
“孟总兵怕是快要力疲了,怕是再挡不了多少时候。”,许志清抬眼看一眼山腰:“你们两个稍后领人替他回来。”
“这峄山一地的首功,就落在两位的身上了。”,许志清话刚说完,也不喊两人起身,自顾着转身离去。
“他奶奶的。”
目送着许志清的身影隐没在树丛后面,侯五和魏七两个,才敢站起了身,魏七就忍不住忿忿骂了一声。
“你我的亲信,如今大半折在了水上,看这股官军来的凶,如何挡得住?”,侯五拍了拍衣襟,忧心忡忡的说道。
“呸,一百石粮食。一百石粮食就想买老子的命?”,魏七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若是他早些给老子,老子兴许还卖他这个账。”
“你可有主张?”,自从在湖面上逃得性命之后,侯五看起来倒有些像是听从魏七主张的样子。
“眼下还能如何?”,只不过,虽然嘴上喊的凶,可是真要拿起主张来,魏七却又矮了下去:“且先让他得意几天便是。”
巨野县,独山镇。
“唐少保,再跑下去,只怕是要损了马力了。”
连续不停的一夜奔跑下来,即便是廖栋和萧守仁,也已经感觉有些支撑不住。
腰臀之间已经颠簸的有些麻木不提,握着缰绳的双手,也是一阵阵的酸涩。
可是看着奔在前头的唐旭,却仍还是精神抖擞的模样,似乎再跑个一倍的距离也不知道疲劳。
“眼下是到了何处了?”,唐旭终于停下了马,向着左右问道。
“回大人的话,此处已是入了巨野,往西北再行三十里,便就是巨野县城。”
此去一路,唐旭不敢领军沿大路而行,而是稍稍偏了些方向,所以左右自然是带了熟路的差役。眼下听见唐旭问话,立刻回身答道。
“原来已经到了此处。”,唐旭点了点头,翻身下马:“我听说此处的金山牡丹颇有些名气,春夏交际之时,漫山遍野都是。”
“如今正是花期,可惜本官却不得闲暇。”
话刚说完,又扬起马鞭一指南面的一座山形:“想来那座山就是金山了吧?”
“大人居然听说过金山牡丹?”,引路的差役,就是这巨野县里的土人,听到了唐旭的话,顿时惊讶的抬起头来。
“你岂不闻,京城里向来有传言,说本官是前知四百年,后知四百年。如此,知道这金山,牡丹又有何异?”,唐旭哈哈大笑,把手中的缰绳朝着郑瓢儿丢去:“今日虽是赏不得景,在这山下歇息一番也是好的,多少沾上些牡丹的灵贵之气。”
“就暂且在此扎营,待午时后再行上路。”
随着唐旭奔波一夜,众军也正是乏了,听到唐旭令下,顿时欢呼一声,散开各找地方歇息去了。
“俺们这县里的金山牡丹,在四近的府县里向来也有些名气,大人若是早些年来,这山下此时倒也有几分热闹,便是赶上几百里地来的也有。”,差役一边帮着唐旭在路边的树下垫上牛皮毡,一边抬头向着唐旭笑道。
“早些年?”,唐旭似乎从话里听出几分味道,转过头去问道。
“即便不生出这场匪乱来,近年来的光景也是一年差似一年,哪里还有许多人有这等的闲心。”,差役铺好了皮毡,请唐旭坐下:“那辽饷一年多似一”
刚说到这里,差役突然脸色一白,立刻跪伏到了地上:“小的多嘴,小的多嘴。”
不知道是因为唐旭这一路上太过亲切还是怎的,这差役适才一时间居然忘记了眼前之人不但是朝廷里的太子少保,更是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
跪在地上连续磕了几个头,整个身子也跟着不住的瑟瑟发抖。
“起来吧。”,唐旭倒也没有直接上前扶起,而是若有所思的沉寂了片刻之后,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来:“唐某知晓,你说的都是实话。”
差役还要磕头,唐旭朝着一边的郑瓢儿点了点头,郑瓢儿立刻上前拉起。
“朝廷这些年里,是有些亏着百姓了。”,唐旭摆了摆手,示意这差役不要太过放在心上:“可积疴之下,若不是温润调养,便就只有下暴烈猛药,以求死而后生。”
“这暴烈猛药,想来只有社稷倾覆,江山易色了。”
那差役原本还有些微微发抖,可是听唐旭口中的话,却更是惊人,顿时不知是惊是吓,已经愣在当场。
“可若是如此,只怕这天下的百姓会更苦上几分。”唐旭只是若无其事的低头缓语。
兴许在这些差役看来,唐旭的话过于惊人。可实际上,朝廷里那些堆积成山的奏章,随便抽几本出来没准都能找到类似的话。
尤其是都察院和科道的那些言官,更是动不动把这些话挂在嘴上,用来威胁老朱家的子子孙孙。
“一件件做吧。”,唐旭甩开脚上的皮靴,直接躺了下来:“只要有人肯做,总归是有些盼头的。”
差役退到了一边,不知道是也歇息去了,还是细细品味唐大人的话去了。
唐旭仰头望着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气。这天空,可真蓝啊。
若是娘子眼下也在身边,真想就这样牵着她的手,静静的躺上一天。
陈明晰曾经说过,自己兴许就是“天机之人”。可这天机之人,又岂是这么好做的?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甚至想过是不是携家南下。江南太近就去岭南,若是在岭南也觉得不安全,干脆就去南洋,去欧洲,去美洲,跑的越远越好。
可是这么两年下来,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东西已是越来越多,放不下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多。自己已经被绑在了这架奔向深渊的马车上,所能选择的唯有同生共死。
况且,即使跑那么远,就真的安全了么?
如今的南洋和非洲已经被殖民者的铁蹄踏上,天知道那些欧洲大鼻子会怎么对待自己。北美大陆倒是可以去争一争,不过若真的要争,为何不留在这里先试一回?即使横渡了四百年的时间长河,这里仍然才是自己的根啊。
想着想着,竟是眼皮逐渐沉重,昏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候,直到感觉郑瓢儿在轻轻的唤着自己,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大人,已经过了午时了。”,郑瓢儿见唐旭醒来,立刻把手上捧着的两个水袋递了过来。
“不必太讲究了。”,唐旭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日头果然已经行到了当中。爬起身后提过一只,拿手接了些在脸上抹了一把,顿时就感觉清醒了许多。
“你可也歇息过了。”,又对着口中灌了一气,唐旭转身向着郑瓢儿问道。
“小的不困,小的毕竟不是领军的将官,便让两位大人歇息去了。”,郑瓢儿咧开牙口笑了一下,可脸上挂着的两只熊猫眼却暴露了几分。
“那咱就去巨野城中高榻而眠。”,如今这个时候,唐旭也不好计较许多。
“大人,都准备好了。”,萧守仁和廖栋也奔了过来,看他们的脸色,都还休息的不错。
引路的差役,已经骑在了马上,看见唐旭的目光转来,忍不住缩了下脑袋。
唐旭哈哈笑了几声,翻身上马,几步奔到了跟前,手上马鞭微扬,直指前方:
“走,随某家寻那些盼头去!”
鲁南,巨野县城。
与京师的城门一般,巨野县城的城门,向来都在申时末关闭,即便如今满城尽带白头巾也不例外。
只不过,相比起旬日之前,城门边进进出出的人群,到底是少了许多。间或从远处的大道上冒出几个人影,大多也都是推着沉重的粮车,腰间挂着的兵刃上,还残留着未干透的血迹。
时候已近申时。城门边守卫的教兵,也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不时的朝着大道上喊着什么,似乎正在催促着前行。
如今的天气,已渐入夏,白昼也是渐长。即使眼看城门就要关闭,可西边的余日却仍然半悬天际。
第297章 巨野之门()
守卫西门的良头站起身来,走到垛口边伸了一个懒腰,正要唤入门外的兵卒。突然,却发现西边一片烟尘扬起,十余匹快马在大道上现出,一路向着城门疾驰而来。
良头用手在额头上搭了一个凉棚,想看看究竟来的是哪路货色,可是目光恰好迎着余霞,明晃晃的,刺的人眼花。
再看了几眼,来人已经奔的近了一些,良头已经可以依稀看见他们头上裹着的白巾。看见这良头站在城墙上,还不时地挥着手,似乎正在示意稍等片刻。
“入娘的也不早些赶路。”,良头虽然有些不悦,可是看见来人都是骑着快马,倒也不敢造次。
鲁地境内与整个大明朝一般,都是缺马。即便是这良头自己,出门也只能牵一头叫驴。如今整个巨野县城里,也只有沈头领身边的亲兵营里才收聚了数十匹马。若是得罪了这些祖宗,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想到这里,这良头干脆从垛口边收回了身子重新坐了回去。反正眼下永丰塔上尚未敲钟,时辰也还未到,自己也犯不着去得罪人。
西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似乎已经奔到了门洞下。几乎是同一时间,永丰塔上的铜钟也是一阵呜咽,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声波震荡着向着整座县城的四面散去。
“关闭城门。”,良头重新站起了身,在垛口边扬起了手。
可是目光所及,却迎上了一堆散着精光的眸子。城外一人一马,正抬眼朝着城墙上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