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宦-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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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提到了翰林院,洪哥儿和李忠两个未免要多问几句,得知唐旭果真要去应今年的恩试,都是欢喜。又拉着唐简在街道边上的茶舍里坐下,吃了几杯茶,闲聊了几句。
等辞了洪家主仆两人后,唐旭搬着买到手的木料回到司里,便找来几个士卒问哪里有手艺好的雕工。
五城兵马司里的这些兵卒,平日里都是走街串巷,京城里的大小几乎无所不知。当下问清楚了,亲自带着木料送了过去,要了一两的工钱,约好十日后来取,唐旭心里总算是放下一件事来。
第25章 拜师求学()
中途唐旭去过一次兴武卫,莫国用听说唐旭居然要参加翰林院的恩考,多少是有点惊讶,不过仍然是爽快的给唐旭开具了举荐文书,并且当下就差了亲信送去兵部呈交,接着又免不了勉励了几句。
“家母这几日里,常常是提起唐贤侄,贤侄到时万万勿要缺席。”莫国用最后倒也没忘记提醒唐旭,要来参加三十日的寿宴。
见唐旭拍着胸脯保证必定到场,才肯放唐旭走。
唐旭既然决议要参加翰林院里的恩考,自然免不了要再去学一学杂文策论,只是去和谁学,倒是个大问题。
前些日子里刚结识的钱谦益,应该是个做文章的好手。不过真要去求他,唐旭还真有点抹不开面子,况且和他也算不得很熟,唐旭只能是无奈放过。
想来想去,自己认识的竟然大多都只是武官,比如莫国用那几个,读过的书还不一定有巴掌厚,自己教他们还差不多。最后几乎绞尽脑汁,方才是想出一个人选来:自己从前的债主,孙秀才。
虽然二三十年来,孙秀才一直都没能考上个举人,可是不能考的也不一定不能教,再不济起码也有做了二三十年文章的功底。
正好手边有几条手下的兵卒打秋风回来匀出的草鱼,唐旭便拿草绳穿了,提着一路往孙秀才家去。
孙秀才名叫孙伯翰,虽然常做些借贷银子的买卖,其实也并不是什么不厚道的人家。如今孙秀才正在家里潜心苦读,预备着后年的秋闱。
见唐旭提着几条鱼上门,孙秀才自然是忍不住惊诧,等问明白来意之后,方才是恍然大悟。
“唐哥儿要学杂文策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孙秀才虽然中不了举人,可到底也是个秀才公。即便是在唐旭这样的六品武官面前,仍是忍不住摆一摆前辈的架势。
“只是要做杂文策略,必熟读四书五经。”即便是知道唐旭曾经读过几年私塾,作为多年的街坊,孙秀才却也不认为他能把这些现成的文章都背熟了。
况且孙秀才的话,也并不是敷衍,无论杂文还是策论,作文章时的题材,大多都是出自四书五经。四书五经背的越熟,自然文章作起来也就更轻松。
“这倒是没问题。”唐旭用力的点着头,极是自信的回道。
“哦。”唐旭的回话,让孙秀才不禁有些意外,不知道唐旭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即便是历科中了状元的,也不敢开口说能把书中的每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我就考你一考。”孙秀才有心要探一探唐旭的深浅。
“论语…述而第七中的第七句,唐哥儿可记得?”孙秀才开口问道。
“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唐哥儿立刻脱口而出。
“第十句。”孙秀才又问。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唐哥儿仍是不假思索。
“中庸第二十六章。”孙秀才自然是不信唐旭果然能记到只字不差,见论语难不倒唐旭,只当是正巧问上了唐旭最熟的,当下便换了一本书来考。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徵。徵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唐旭依然是孙秀才刚问出了口,那边就已经开始背诵了起来。
“国风…将仲子。”孙秀才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转身拿起一本诗经捧在自己手上。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唐旭口中滔滔不绝,往往是孙秀才还没看完,他就已经背完了。
“这这”孙秀才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作为看着唐旭长大的多年老街坊,仔细回忆起唐旭的少时,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异状。
可再看看唐旭脸上的神情,也丝毫不像是想要来耍逗自己的模样。
“先生可否教我学作杂文策论了?”唐哥儿很认真的问道。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孙秀才抬起袖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自己浸淫诗书数十年,尚且有许多记不清楚的,唐旭却是可以做到脱口而出,简直是近乎为妖。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在孙秀才有限的记忆中并不太多,宋时的苏轼算是一个,本朝曾经的内阁首辅张居正,也是其一,这些人莫不是当时一等一的人才。
难道我一生未能考上一个举人,最后的功名却要落在此人身上?秀才公心里迷迷糊糊的想道。
“先生的束修,学生等明日里再送来。”既然拜孙秀才为师,那么唐旭好歹也要尊称一声“先生”。
“不必不必。”孙秀才连连摆手,指着唐旭提来的草鱼说道:“只这些便够。”
“我出一题你来做做看。”孙秀才兴冲冲的站起身来,吩咐小厮备好纸笔。
“刑赏忠厚之至论。”孙伯翰沉思片刻,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你便以此为题,且先做篇文章给我看。”
“学生遵命。”虽然觉得有些难度,可是既然孙秀才已经开了口,唐旭也只能照办。
静心坐下身来,仔细琢磨一番,方才是提起了笔。
孙秀才也不走开,只站在唐旭身后看着,渐渐的只见眉头越锁越紧,脸上更满是不解。看到最后,终于是忍不住转身走开。
“这些都是我做过的文章。”孙秀才走到书柜边,好生翻了一遍,才是从最底下抽出几本满是灰尘的册子来,“这些都是我当年童生试前做过的文章,你且是拿回去翻阅一二,等明日再来见我。”
童生试?唐简先是一番愕然,紧接着又立刻明白了孙伯翰话里的意思,当下不禁有些汗颜。伸手恭恭敬敬的接过,按照吩咐拿回去细看了。
转眼间,便就到了六月三十,从早上开始崇文门外的莫家大宅里就是人来人往。
虽然莫国用如今已是正三品的武官,可是对于莫家来说,今日里也是难得的热闹。
庭院当中,一座彩灯扎就的鳌山,上边立起了松鹤延年。四周的树枝上,也挂上了用金粉描出“寿”字的大红灯笼。正堂前,请来助兴的狮队,正在卖力的舞动着。
家里的大小丫头和小厮,也都从房里涌了出来,倚在墙边兴奋地望着。
莫老夫人也难得的穿上了大红色的喜服,端坐在正堂前,接受着往来宾客的道贺。就连卫所里的指挥同知姜鲲鹏,虽然借故推托了,却也命人送来了贺礼。
“唐家那哥儿,如何还没来呢?”眼见着厅堂里的席位已经坐了过半,却还没见唐旭的身影,莫老夫人顿时忍不住向儿子问道。
“唐贤侄答应过儿子,定然不会爽约。”莫国用立刻小声回道,“要不儿子派人去催催?”
“这倒不必了。”莫老夫人抬起手来摆了几下,“这孩子如今在兵马司里任职,正是个忙碌的衙门,不比你在卫所里的清闲。”
“母亲说的是。”莫国用点了点头,也静下心去。
莫家的大门外,唐旭的身后跟着一辆推车,正急匆匆的朝着这里赶了过来。
抬头望见莫家大门里已经是熙熙攘攘,立刻又加快了几分脚步。
“唐大人可是来了,老夫人适才已经是在问起了。”大门外,王建正在巴望着,见唐旭过来了,也是立刻迎了上来。
“惭愧。”唐旭吩咐身后的脚夫将车上的木箱卸了下来,算了银钱。随后亲自捧着,跟在王建身后朝门里走去。
“在下拜见老夫人,拜见莫大人。”唐旭刚一进门,就看见了端坐在上席上的莫老夫人,以及陪在一边的莫国用。
“贤侄何来之迟。”莫国用见唐旭总算是来了,也松了口气。
“属下适才去先生家学做文章,无意间竟是忘了时辰。”唐旭也是一脸愧色。先依着传统的规矩,向着老夫人磕了几个响头,才把放一边的贺礼奉上。
“唐哥儿学作什么文章?”莫老夫人把唐旭的话听在耳里,未免有几分好奇。
“再过一两月间,唐贤侄便要去赴翰林院的恩考,儿子已是帮他出具了保书。”莫国用连忙解释道。
“这自然是好事。”莫老夫人脸上顿时现出几分惊喜,“当年我儿若是也能读得进诗书,我又岂不愿养个读书种子出来。”
莫国用如今虽然已是堂堂三品武官,可是说这话的毕竟是自家老娘,只能是嘿嘿的憨笑着。
“莫大人如今不也已是恩宠俱备,足以光宗耀祖。”唐旭看莫国用多少有些尴尬,连忙帮打着圆场。
“毕竟多少还差些。”莫老夫人摇了摇头,随后又立刻释然道,“如今也只图个家宅安宁,便是老身所愿了。”
说话间,唐旭已经是打开木箱,将雕好的“寿星献桃”捧了出来。
莫国用多少也是识货之人,抬眼看了,顿时也是眼前一亮。
第26章 昔日解元()
“贤侄哪里寻到这块上好的格材。”莫国用迫不及待的从唐旭手上接过,捧在手上细细的端详,“起码百年之上方可长成。”
“可惜啊可惜,若是大料,数百两银钱也可卖得。”
“是属下的友人帮着在木器行里选得。”唐哥儿最近风头已经出得够多,不想再意外揽事上身。
“便是大些小些,也是唐哥儿的心意。”莫老夫人听说是唐旭亲自去选得,早已是禁不住欣喜,“让丫头拿去帮我放到屋里。”
“母亲说的是,无论多少,也是唐贤侄的心意。”莫国用心知虽然这块格料上等,可是毕竟板面太小,论价值的话也不会太高,和其他宾客们的贺礼比起来,兴许并不算什么。
不过唐旭肯这么用心的去准备贺礼,多少也让莫大人觉得脸上有光,毕竟莫大指挥也知道,如今唐哥儿手上并不阔绰。
“唐哥儿便陪老身坐着吧。”莫老夫人脸上含着笑,抬了抬手,示意唐旭在自己身边坐下。
“这”唐旭有些迟疑,今天来莫家道贺的人并不少。自己无论年龄,官职还是辈分,都只能算是小字号,坐在首席上,多少有些不合适。
“若不是唐哥儿,老身今日未必还能坐在这里。”莫老夫人见唐旭想要推辞,反倒是不悦,跺了下手中的拐杖,开口说道:“我莫家绝没有忘恩负义之人。”
“贤侄便就坐下吧。”见老娘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莫国用也只能在一边帮衬。
“那属下可就无礼了。”唐旭怕继续推辞下去,反惹得寿星奶奶不喜,只能是移身坐下。
因为家中的老娘前些时日里曾经遭了一劫,在莫国用看来,几乎是九死一生,所以值七十大寿之际,莫国用也安排得极为用心。
席间的菜肴,虽然没有什么猩唇、驼峰之类的珍品,可是燕窝海参银鱼之类却是一样不少。整坛的“莲花白”与柳泉居的老黄酒堆在墙角,任宾客取用。在这个年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豪宴。
唐旭身边除了莫老夫人之外,着的几乎都是三四品以上的官服,可饮酒谈笑之间,却丝毫没有胆怯生涩,自然引来不少侧目。
酒过三巡,宾客们酒兴渐酣,莫家偌大一个前厅里,也是变得愈发热闹起来,四周尽是一片杯盘相碰之音,唐旭也站起了身,向着莫老夫人和席间诸位一一敬酒。
“这位可就是‘花开曾作满京香’之唐旭唐贤弟乎?”唐旭敬完一圈酒,刚及坐下,却听见对面一人忽然开口问道。
其实此人唐旭刚才就已经是注意到过,这一桌首席上,只有自己和此人,是身着天青色的官袍。不过与唐旭补子上的“彪”不同,此人的补子上绣的却是一只“鹭鸶”,显然是个文官。
“花开曾作满京香?”莫国用是武官,所以前来道贺的,也大多是以武官为主,猛然间听到这么一句,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请问阁下是?”唐旭也是有些愕然。
自己当然记得,此人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