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大宋-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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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里面喊自己入见,萧天略微整束了下衣装,这才坦然大步而入。
随着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下一刻已是身在大帐之中了。萧天凝目向里看去,但见整个大帐简洁异常。除了两边各排着一溜儿椅子外,便只有上首处一张桌案。
桌上摆着个乌木竹筒,里面插着一些令牌。桌案后,一个魁梧的身形据案而坐,端然如山。见到他进来,黝黑的面上波澜不惊,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却是刷拉射了过来,气势迫人。
第56章 :先倨后恭()
“属下京口县差役班头萧天,见过县尉大人。”
大帐内,粗大的烛火跳动中,萧天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韩副将,这才上前一步,躬身对着桌案后的马振抱拳参见。
马振面上没有表情,眼中却是不由的划过一道惊诧。目光在他面颊的伤口上扫了一眼,哼道:“你便是那欺我手下的萧都头了?嘿,果然够胆,见了某家竟敢如此拿大。哼,为何不大礼参见,莫不是小觑马某吗?”
这话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两眼中精芒闪闪,一瞬不瞬的盯着萧天。
萧天心中一跳,忽的却猛然捕捉到,这黑厮斜向一旁低眉垂首的韩副将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心中一动,不由的暗骂不已。
这家伙看上去似是个粗鲁的,实则却是精明至极。他这冷不丁的喝斥自己无礼,固然是一种下马威,但何尝不是怀疑韩副将跟自己说了什么,这才故意试探的?
奶奶的,都说人不可貌相,这话果然不假。谁要是以这位的相貌去揣摩他的性子,怕是到死连条裤子都穿不上。
“大人这可不是冤枉死属下了?”
演戏嘛,谁不会啊?既然识破了对方的把戏,萧天心中不由撇撇嘴,脸上顿时全是一副憋屈的神色,涨红着脸孔不忿的道。
“小人乃大人直属麾下,一身前途俱在大人手中,除非是小人失心疯了,不然有何理由对大人不敬?之所以不具大礼而拜,这一来是因地方不对;这二来,也是小人来之前,特意向人请教过大人的为人性情所致。而今大人张口便扣下如此大的罪过,小人实在不服。至于说欺负大人手下云云,更是无从说起。小人一个无依无靠的新人,初到京口,谨小慎微尚且不够,若不是仗着是从属于大人的虎威,只怕早被别人欺负死了,又焉敢去主动招惹旁人?还请大人明察。”
他站在当地,侃侃而言,配合着那微微涨红的面孔,便任何人进来一看,也能感受到那份委屈和不忿,只把个马振看的两眼发直,心下倒真有些惭惭起来。
“咳咳,你。。嘿,好小子,如此说来,倒是我怪错你了?好,且不说谁欺负谁的事儿,就说说你方才所言,什么叫地方不对?你又打听到马某什么脾气了?”
轻轻咳嗽两声,将那丝尴尬掩去,话锋一转,马振倒是被他的说法勾起了好奇心,不由问了起来。
萧天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副铮然之色,昂头道:“回大人话,所谓地方不对,乃是说此地非是县衙,而是军营。军营之中,便当以军法军律为先,自当也以军礼参见。否则,倘若在军营中,人人皆以官场的繁文缛节见礼,一旦事急,岂不要贻误军机?小人认为,大人但若身在此处,便只是三军之首、一方之将,而不是什么京口县尉!既如此,小人有何失礼之处?”
这番话一出,桌案后的马振不由的双眉耸动,满面都是忍不住的眉飞色舞之意。
要知道他原就是军伍出身,来这京口做了县尉,对他而言,更加不是升官而是贬谪。
在他心底里,实在是压根便看不起这个什么狗屁的县尉职衔,要不然,也不会一来便撒泼耍赖的组建起这支团练,又巴巴的跑到城东这边单独立营了。
而萧天这番话,正是妥妥的骚到了他的痒处,心下顿时大起知己之感,只觉眼前这个家伙怎么看怎么可爱。激动之下,这会儿哪还记得早先那点龌龊了。
“好!好一个身在此处,便只为三军之首一方之将!坐,且坐下说话。韩驹,去,让人看茶。”
县尉大人这一兴奋之下,不由的拍案而起,不但赐了座,竟然还要看茶,把个一旁的韩副将看的目瞪口呆。转身下去吩咐之时,再看向萧天的眼神里,便不由的满是古怪之色。
萧天哪里肯坐,连连推辞不受,马振却是恼了,怒道:“让你坐便坐,哪来这些废话?”
萧天暗乐,这才又施了一礼,便即端端正正的坐了个实落。如此做派,落入马振眼中,自然又是一番欢喜,暗道此子果然是个实诚人,却比那些个虚头八脑的假斯文要顺眼多了。
“萧。。那个,嗯,你叫啥名来着?哦,对对,萧天是吧。”兴奋之余,那崩了半天的气势也松了,马大县尉大咧咧的一挥手,示意他用些茶水,一边说道。
萧天谢过,端茶轻啜一口,点头道:“是,小人名字正是一个天字。上回倒是因缘巧合,得了回乡的李纲李相公赐字,叫做顶之。”
他这话轻描淡写的吐出,浑不在意。听在马振耳中,却是不由一惊,面上随即一肃,起身正色道:“老弟真好福缘!竟能得李相公赐字,唔,看来老弟必是有真本事的。要知李相公虽是文人,但却是铁胆风骨,向来不肯谀人的,马某一向最是佩服。唉,你却何不早说,让我险些铸成大错。”
萧天听他这就叫上老弟了,心中又是一乐,面上却毫不以为意,继续装b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他老人家觉得和我投缘,待之以子侄罢了。若说本事,却如何比的大人?以一人之力,力排险阻,从无到有的建起这么一支铁血雄兵,这才是真本事呢。说实话,方才小人一路行来,看似平静,其实已是魂为之夺,不过死撑罢了。”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这么顺势一捧,直听的马县尉咧开大嘴,喜得脸跟朵花儿也似。连连摆手,颇有几分尴尬道:“取笑了,老弟取笑了。嘿嘿,方才那事儿咳咳,这个。”
萧天耸耸肩,摇头道:“方才什么事儿?哦,不过是个游戏而已,都是小人自个儿胆儿小,闹了些误会罢了,大人切莫再提,不然小人可要羞死了。”
上道!太他妈上道了!
马县尉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越看这萧天越是顺眼。瞧瞧人家这话说的,这事儿办的,面子里子都给兜的足足的,偏偏却丝毫不显痕迹。要不怎么能让李相公看重呢?唉,自个儿先前的一些想法,看样是要重新思量一番了。
想到这儿,马县尉脸色一板,故作不乐道:“老弟,敢莫是瞧马某不起?不然为何仍是一口一个大人?男儿相交,自是意气当先!倘若戚戚执着于俗名身份,何异于妇人焉?唉,老弟便如此吝于称一声哥哥吗?”
这话一出,站在一侧伺候着的韩副将,险险没一头栽倒。这尼玛还是平日里那个冷严刚厉的大人吗?这人和人之间的命运,咋就差那么大呢?亏得自己先前还替人家担心,好嘛,这才多大会儿啊,都哥哥兄弟了。韩副将觉得自己脑子实在转不过弯来,霎时间似乎一切都颠覆了。
第57章 :狠辣()
“来来,兄弟,尝尝这个,这可是哥哥让人刚刚从江里打上来的,这个时节,最是鲜美。。”
“。。这个这个,这叫金线蛙,却是咱们这边的一味美食。只可惜眼下时节稍稍有些过了,倘若四五月间,却是最娇嫩的。不过如今虽稍显老了些,但此物极补,兄弟今日受了惊,却又是适宜。”
大帐中,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水陆俱陈。马县尉亲自作陪,连连给萧天夹菜,不时的还要解说一二。
帐中此刻坐了七八个人,除了副指挥使韩驹外,整个团练里五个队将也都尽数被叫了来,为萧天作陪。马大县尉既存了结交之心,又着实和萧天对了眼,这番功夫便下的十足了,却是好大的面子。
营外各帐也开了流水,除了巡视的士卒,俱在各伙长的约束下,敞开了肚皮猛吃。只是吃喝之际,自然要将这好处归于萧都头名下,由此,使得众士卒,无不对这位新扎京口县都头心生好感,便也是题中之义了。
此刻日已偏西,夕阳斜照,灿若鎏金。萧天打从一早出发,历经了一天的折腾,先是在辕门外枯站了大半天,之后又是过刀阵又是跨火海的,到了此时,也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脊梁了。
眼见马振盛情殷殷,稍微推辞一番,也便顺势应了下来。此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目的也达到了,便起了归去的心思。
在又和马振对饮了一杯后,抬眼环视四周一圈,主动填满了酒,对马振道:“今日得哥哥如此款待,小弟心中感激莫名。眼下天色将暗,归期在即,小弟有几句话,且说与哥哥听了。只是却要哥哥休嫌啰嗦,莫要着恼才好。”
马振一愣,皱眉道:“怎么,这便要走么?其实便今晚宿在我这儿又何妨?呃,你要说什么,直管说来就是,却没那么些规矩。”
萧天点点头,先是仰头一饮而尽,这才诚恳的道:“小弟自海外归来,地无一垄,身无功名,说到底,其实不过就是一介小民而已。而今得哥哥以兄弟待之,此诚然你我情谊,却未尝不是哥哥心胸。然则,哥哥毕竟乃是有官身的,又兼着军务重职,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于哥哥处大有不便。是以,以小弟之意,你我交情在私下尽可随意,但在公众处,却仍需尊个主从上下才是。还请哥哥通达诸位兄长,日后外人面前,务必多加注意才好。”
说罢,又再斟了一杯,举杯望向马振。
马振愣愣的听着,看着再次向自己举杯的萧天,眼圈儿却不觉有些红了起来。
他以县尉之尊,今日肯如此折节下交,虽说有意气相投的原因,但究其根本,却未尝没有投机的意思。但萧天此时的一番话,却句句都在为他考虑,甚至主动要求在外人面前保持上下尊卑之分,这番情谊,可就真真的让他感动了。想想自己的那点心思,霎时间,他忽然有了愧对萧天的感觉。
猛然仰头将杯中酒喝了,随即砰的一声,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撂,下一刻,他已是红着眼瞪着萧天,呼吸粗重起来。
大帐内众人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一时间都收了声,满面惊疑不定的看向这边,寂然无声起来。
“兄弟,你这是什么话来?!”
喘息半响,马振霍然站起身来,大声嚷嚷道。
“正如你所言,你我相交,义也!你事事都为我着想,难道哥哥就是个凉薄的?马某也是个五尺高的汉子,若是贪图名声,却做出那般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卑鄙嘴脸,更有何面目以对天下人?届时莫说是你,便是眼前这帮兄弟,又有谁还肯真心从我?你如此说话,岂不枉对你我之间的缘分?这话今日说今日了,再休提起!否则,索性割了衣袍,便此断了就是。”
说罢,仍不解气,大手一挥,顿时便将酒盏挥出老远,啪嚓一声摔的粉碎。
萧天目光闪动,眼底得意之色一闪而逝,面上却满是懊恼之色,叹道:“哥哥,你。你何必如此执着?小弟这么做,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唉,好吧,既然话说到这儿,小弟也不妨直言了。哥哥该也知道,小弟今日来此,究竟是因何缘由。小弟暗暗揣度,无论前事谁对谁错,王都头那边,怕是哥哥不会再让他回去了的。如此一来,小弟刚进衙门,便先逼走了一位同僚,这话传出去,小弟一个新人,日后如何做人?到时,不但哥哥清名受累,便小弟也被人戳脊梁骨,怕是不用几日,便要给人孤立起来了,唉”
他絮絮说着,最后长叹一声,已然是满面的无奈。这番话面上全是一副退让之意,然则骨子里何尝不是为这事儿的起由做个注脚?
那个王定,先是告自己黑状在前,将他逼入凶险之地;而后,竟然还敢暗中捣鬼,以暗箭骤施算计,险险没要了他的小命。对于这种敌人,萧天若是就此放任,又岂是他的风格?
所以,既然眼下和马振有了这么一层关系,趁机将这话儿挑明,为的就是逼迫马振出手,借他之手来对付这个仇敌。倘若马振仍然置之不理,那前番一切便都等若是自打耳光了。
擅于借势,这,向来便是萧天最犀利的手段。
听完他这番话,出乎意料的,马振却是半响没说话,只是目光闪动,定定的看着他。
就在萧天心中微微嘀咕起来,猜测着是不是太过着急了的时候,却听马振嗓子里咕咕一笑,施施然坐了下来,淡淡的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放他回去?他本就是京口县的都头,没事儿留在我这儿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