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三国-第1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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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仲拉着两兄妹已往府内行去,邓季扯上邓漳,随之进府。
大厅内,田丰正代替主人陪客。伍氏与邓仲妻周氏侍立在旁。去岁,周氏为邓仲诞下一子,请屯中夫子取名为邓温。
见兄弟俩个领着孩儿们进来,两妯娌便向客人赔了罪,扯三个小的到门外整理衣物上灰尘与草屑。
“邓季见过族长!”
客人一共有三位,首席上老者便应该是邓氏族长,他约莫六旬年龄,身高体胖,半白的长髯直挂胸前。
下首跪坐的两位,年岁都还很轻。
邓季作揖行礼。老者忙将身子略侧了侧,嘴中道:“不敢当!老朽邓承。字启平。按族谱虽为将军叔伯辈,然碌碌一生,无有所成,已羞对族人,不敢受将军之礼!”
自谦几句后,这位老族长手指下首两位少年人:“此族中两位俊杰,稍长者邓贤,字时达,习武,晓韬略;幼者邓芝,字伯苗,从文有胆魄,皆将军兄弟辈。闻将军惜才,特令来见!”
年纪稍微大些的邓贤果然身体强壮,只得十六七岁的邓芝要精瘦些,身量却差不多高。
这位族长介绍得倒有趣,习武的懂韬略,学文的则有胆魄,是不是说反了?
少不得又是一番见礼,孩儿们收拾干净后亦被呼上前见长辈,好一整子功夫才得安停下,周氏、伍氏领孩儿们自去,邓季在田丰上首入坐,才问道:“不知族长此来何意?”
“唉!”
邓承脸上显出一丝尴尬,答道:“张济领军入南阳,刘表不能御!西凉贼军猖獗,旦夕纵掠乡里,贻害族人,为免遭涂炭,避此兵祸,老朽厚颜领族人北上,求救于将军处。尚望将军念同族之谊,收容我等!”
河内豪族至今俱不服管,对这求上门来的亲族,邓季亦有些头疼:“收容族人甚易,然我河南行四等民之法,大族难容,不知邓氏可能依?”
若非四等民之法吓人,邓氏全族早就来了,何必等到新野呆不下去?邓承也头疼:“吾等乃将军亲族,尚不能破例?”
“我河南……”
“咳!咳!”
田丰两声咳嗽过后,邓季忙止住话,顿道:“且恕罪!族长与二位族弟稍待,季去去便回!”
起身踱步到厅后,过得一会,田丰亦到。
“田师为何止我?”
田丰脸上充满喜意:“可知你邓氏祖上何人显贵?”
邓季苦笑:“我父祖数辈皆为农,目不识丁,如何能知?”
若非这弟子已是河南之主,田丰恨不得再给他几戒尺:“布置之课业尽偷懒,本朝史事亦不知!南阳新野邓氏出自元侯嫡支,与扶风窦氏、弘农杨氏、汝南袁氏,曾并为世之显族!虽因安帝时邓悝、邓弘之事而衰败至今,亦不可以寻常大族视之!”
“元侯何人焉?”
“光武中兴,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太傅邓氏讳禹,字仲华,辅光武平天下乱,封高密侯,谥元侯!”
“如此厉害?”光武帝邓季是知道的,他疑问道:“然与我何干?”
“蠢材!”田丰顿足,怒道:“世人皆争以显赫辈为祖,你倒不俗!袁本初四世三公,曹孟德祖为曹参,马腾贼寇辈也,亦自称伏波之后!你若得称元侯邓禹后人,身上这贼名也要轻许多!”
邓季无奈道:“虽不知祖谱,然若我家为元侯后裔,何至于数代如此?”
“世间谁来查你族谱?”田丰怒其不争,疾斥道:“此时当便宜行事,破例一二,若纳邓氏全族于河南,有族长为证,谁可质疑?”
这不是冒名么?田丰这位正人君子的形象在邓季心中轰然倒塌,他却不再多话,自顾施施然去了。
独自斟酌一会,邓季才回大厅,对邓承问道:“不知随族长前来之族人几何?”
邓季师徒出去好一阵,想必已晓得其中厉害,今日事易,邓承笑答道:“既避兵祸,自然全族尽迁,然不幸逢此乱世,邓氏人丁凋零,折损已众,今族众、部曲只剩万五之数,亲近者五百余随老朽到雒阳,其余尚在梁县外,只待将军下令,予与路牌入境!”
“嘶!”
邓季先前还以为等在雒阳城外的已是寻来投奔的全族,未料衰落到现在的邓氏竟然都还有这么多人口,足让他在心中倒抽口凉气。
若只几百人,便给破例一次也无妨,上万之众,绝对不行!
沉吟一会,邓季不顾田丰先前所语,咬牙道:“河南行四等民之策,当一视同仁,实难破例!”
见邓承等三人尽惊愕,他才又道:“法外之情,季有两法安置全族,请族长自决:或可将全族置于荥阳,其县之地尽归邓氏所有,不必行四等民之策;又或邓氏行我四等民之法,族人分置于汜水关以西,凡族中俊杰辈,如二位族弟,吾当唯才是用!”
自从邓季崛起后,邓承早已将河南地探听得明白,荥阳等十余县在汜水关以东,名为河南治下,却因无险可守,乃是邓季的弃地,一兵一卒也没有,若被安置在这里,虽不用行四等民之法,安全却没丝毫保证。
虽然危险,却有一县之地归自家,胜过新野旧居许多。作为豪族人家,四等民之策又实在动摇根本,万难接受,若不想再投奔他人,邓季所提之两法,本只有第一条可行。
不过邓氏却与他族不同:邓禹孙女邓绥乃和帝之后,和帝死后,她曾以皇太后身份垂帘听政达十六年,算是邓氏最辉煌的时候,然而邓绥死后,邓氏受人诬告获罪,除当权者全被迫自杀,其余族人亦再不许入朝为官,失去权利已很久很久。
出于对权利的渴望,第二个提议对邓氏一样有吸引力,虽然血脉已远,却也毕竟是同族,只要全族肯行四等民之策,族中有才干者想必很快就能得河南重用,远胜去投奔其他陌生的诸侯。
邓季的两个提议,让邓承这位老族长委实难决,忍不住动怒道:“邓氏虽已七十载未再出官宦,然中兴后累世宠贵,凡计有侯二十九人,公二人,大将军以下十三人,列校二十二人,州牧郡守四十八人,其余侍中、将、大夫、郎、谒者不可胜数,将军定要弃之焉?”
邓氏出过这么多人才?老族长的话自然让邓季震惊不已,田丰说得不差,若能得称邓禹之后确实不差!
沉思良久后,邓季决定再加些筹码,开口道:“族长勿动怒,族中若肯入河南行四等民之法,将部曲尽散,年内我定以罪民补之;田地不足数,我以布帛财物偿之。如何?”
有了后面的补充,邓季算是做到仁至义尽了,邓承与邓芝、邓贤两个小辈私下交流一阵,总算点头同意。
这是邓氏族中之事,田丰一直未语,此时见事毕,自家弟子处理得还算不错,才开口问道:“诸位自南阳来,不知其地战事如何?”
邓芝答道:“吾等路途中,听闻三日前宛城已破!”
历史已经发生了偏差,张济并未在攻夺宛城的战斗中身死,张绣亦未能上位。如今的南阳之主是张济,他也要面对和邓季同样的问题:南阳之地人烟稠密,因西凉众掳掠成风,尽多宗贼叛之。
209。叛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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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怀县,郡守府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接到怀县来的妻妾子女们早已歇息,仆役遣离,幽暗的烛火下,新任河内太守焦触不停地在内厅中来回踱步着,每隔一时片刻,他便要抬头望向厅门,很是心神不宁的模样
初秋亦有几分寒意,夜已深,他却还在等人
这一夜,注定要无眠
“咚!咚!咚!”
期待中的敲门声终于响起,却又突兀得紧,将焦触吓得身子一抖,盯着门看了半晌,深深地吸口气下肚,方才回到主位上坐定,开口时,语气已平淡得听不出一丝起伏:“有何事?”
跟随他已近二十年的亲随霍朴在门外轻轻禀道:“阿郎,郝校尉领客求见!”
“不见!”
焦触拒绝得很坚定,霍朴却似乎没有听到,只在门外继续道:“阿郎,夜深寒重,使客久待无礼!”
看着门纸上显出的人影,轻轻问道:“霍朴,你本乃焦氏部曲,为何始终不肯于河南入籍,脱去奴身?反为此事如此热心?”
门外人影怔了一下,沉默良久,方答道:“霍朴数代为焦氏奴,自当忠心为主!且朴虽为奴,却只为阿郎之奴,一人之下千人之上,与其余低贱辈自不同!”
对着多年忠仆,焦触亦未隐瞒,忍不住询问道:“然今日之事,吾亦惶恐!不知对焦氏全族是祸是福!”
门外黑影偏头想想,答道:“朴低贱之辈,难明天下事然亦知焦氏非阿郎一人之焦氏!阿郎显贵焦氏显贵;阿郎事败焦氏未必便败!”
点点头,焦触轻叹口气:“请客入内!”
不多时,霍朴便往前厅将客人请至,推开门引进内
烛火下的阴暗中,能隐约可见,走在前的乃是荡寇军中戟骑校尉郝萌,后面的却是一名身材魁梧的文士
“汝何人焉?”
待霍朴退出,二位客人还未入座焦触没有理会郝萌,对着魁梧文士先出声指问
文士弯身施礼:“冀州袁将军帐下颍川郭图,表字公则,见过焦公!”
“好胆!吾家与袁本初是敌非友,”焦触勃然大怒,厉声喝问:“汝为袁绍部属,竟敢孤身至此,谓吾河南刀不利么?”
郭图却只是个真小人,一点面子也不给焦触留,也不怕他的恐吓:“吾乃袁公说客!怀缺利刃、臂无勇力孤身入河内,却只为救公于水火!焦太守欲杀唤二三甲士可擒也!”
对方也是在装腔作势,焦触看得明白,冷笑道:“吾乃折冲将军姻亲、河南重臣,你有何语往说?”
郭图亦冷笑与对,答道:“图本口拙辈,不善辞令,只以实言相告:数日前,我家主公与鲜于辅、刘和联军,又有乌桓骑助阵,已大败公孙瓒于鲍丘,斩首二万余,降者无数!畏吾主之威,代郡、广阳、上谷、右北平各郡豪族俱杀公孙瓒所置长官,尽降吾主袁公,今公孙瓒只独守易城,朝夕可破!幽州若平,吾主挥师南下,首当取河南,将军治河内,恐祸不远矣!”
明知对方还是在恫吓,焦触眼皮却也忍不住跳了跳,嘴上却不服输,强辩道:“吾河南有荡寇、虎牙二强军,袁军南下,未必便不可与敌!”
“河南军虽精却寡,吾主占数州之地,带甲二十万,良将千员,邓慕安军不足两万,将不过太史、徐、车、典,若起军相抗,不过螳臂当车罢!且河内尚有宗贼患未平,闻吾主挥师南下,其等当亦愿为援!”
为响应郭图的话语,郝萌在旁适时插语道:“近日,有河内亲友相访某家,亦言若袁公南下,其等皆愿附翼!郝萌非不知忠义,然良禽择木、良臣择主,智者当知顺逆进退,邓季小儿败亡在即,公何不投袁公?”
郝萌与韩浩都是河内人,自从领军入怀县,少不得有亲朋故旧寻上门来,有攀交情的,有求情免四等民之策的,亦有顺便做说客的,早将他说得心动,愿往投袁绍
瞪着眼前二人半晌,焦触方指客席道:“请入座!”
前期已做了许多铺垫,这次冒险独入敌营劝说焦触改投袁本初,只怕已是八九不离十,自家当可得大功一件,不让沮授、审配之流专美于袁公座前郭图是个善察言观色的,待入座后,又添语道:“今汉室微弱,诸侯逐鹿,丈夫若不能独善其身,便当择其贤者而从之!观天下群雄,唯有袁公四世三公、雄才伟略,可为明主!图南下时,袁公亦曾有言,太守若能引河内荡寇军往投,当上表天子,使公领青州刺史之位!”
这好处不过是在慷他人之慨,青州如今大半还在田楷掌控中,袁绍只得刘备所弃之平原国一地
不过郭图并未说谎,焦触近日在河内亦曾有闻,幽州公孙瓒已大败,兵将折损得厉害,如今只能退守易县孤城,高筑墙、深掘沟,再不敢轻出,青州想必早晚亦要易主
面对郭图的各种威逼利诱,焦触叹道:“足下与郝校尉所言虽有理,然某与邓慕安乃姻亲,其虽非雄主,待吾却亲厚,且吾全族尽在河南,实不忍弃之!”
郭图哈哈笑道:“公本俊杰,何必屈于小儿辈下?焦氏既与邓季有亲,其闻公改投,亦当不会为难河南之焦氏!”
前番袁绍遣细作投书河南各文臣武将,徐晃、太史慈、田丰等已尽斩杀来使,报于邓季得知;便是原袁绍麾下之吕旷,亦恐本初追罪,又有全族押在河南,朝三暮四亦受人耻笑,未敢轻生二心反倒是文官中只位在二田之下的焦触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