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辽东-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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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通战鼓过后,由纪夫面前已经渐渐形成了若干个小方阵组成的三个大方阵。
这方阵还是稀稀落落的——那是放假后还没归队的人留下的空位;而且方阵里面,由于足轻们还在整理衣服和铁炮,所以看上去仍是躁动不安,不过由纪夫已经很满意了——换成别的大营,三通鼓过后能整成这个模样就算合格了。
“报~~!”大营北门通向校场的大路上,守卫带着一个人影疾驰而来,“右卫门大人,城门守派人前来求援!”
由纪夫嘴角抽了抽,心中却在冷笑,这城门守毕竟是个没上过战阵的雏儿,听到炮声就吓尿裤子了,忙不迭来向自己求援。
所以他接过使者的求援信后,看都没看便扔到了一边,对那使者冷哼了一声道,“请等等,看看对手如何行动再定行止。”从三景台大营到长崎城东门不过区区三里地,由纪夫完全有把握在一刻钟内赶到。
炮声仍在继续,随着时间推移,东边天际渐渐发白,已经到了朦朦胧胧能看清人影的时刻了。
“呜~~”
东门外的小山丘上突然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随即一面高高的旗帜慢慢竖了起来。
看着那面旗帜,由纪夫瞳孔一下收紧了——那是面十字旗,洁白的旗面上一个大大的血十字!
“呜~~呜~~”
长长的号角声刚停,山丘上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应和般响了起来,继而一面面大小不一的血十字旗相继立了起来,并朝东门方向缓缓移动着。
“杀不完的邪教!”由纪夫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把从身边亲卫手中抢过缰绳,左脚认蹬,右脚划出个优美的弧线,翻身上了马。
抽出腰间雪亮的小太刀朝东门方向一指,声嘶力竭地吼道,“各团各队,目标东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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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十分钟前,长崎东门城头,一个虽然矮小但却充满威压感的身影矗立在门楼前,旁边跪着个同样矮小身着当世具足的身影。
“少辅大人,请下楼暂避,贼子火器犀利,属下恐伤及大人,拜托啦!”穿着当时具足的城门守叩头道。
话音未落,距离东门一里的小山丘上再次迸发出火光,一枚拳头大小的弹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门楼飞来,擦过门楼檐角飞进城去了,刮起的碎瓦片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松平广信却只挑了挑眉毛,动都没动一下,瞟了一眼山丘后,他轻蔑地盯着地上这个年轻的城门守问道,“对方这么开炮多长时间了?”
“回禀少辅大人,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刚才这炮是第十五炮。”城门守不敢抬头,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开了多少炮他居然数得清清楚楚。
“对方是什么人?”松平广信问道,语气咄咄逼人。
“回禀大人……属下不……不清楚。”城门守伏得更低了,期期艾艾回答道。
“八嘎!”松平广信猛地一声怒喝把城门守吓得一哆嗦,“敌人都炮轰城门了,你居然不派人出去查探!”
“属下派人出去了的。”城门守委屈地回答道。
“人呢?”松平广信火气稍稍小了点儿。
“属下派出去的……是去三景台大营报信的,”城门守说着悄悄扭头瞄了一眼松平广信,只见后者脸色铁青,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吓得他赶紧又伏下身子道,“大人,属下这就派人出去查探!”
话音未落,山丘上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
“不用了。”松平广信看着那面缓缓竖起的血十字期,喃喃道,不知道是在跟城门守说呢,还是在对自己说。
当越来越多血十字旗出现在视野内以后,松平广信突然暴怒,踹了那城门守一脚后喝骂道,“还不快去让你的人都做好准备?”
等那城门守慌慌张张爬起来准备走时,松平广信又加了一句。
“还有!再缒几个人下城去,催一下酒井,让他快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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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景台大营南侧,高高的寨墙后,矗立着一个更高的望楼,望楼角上插着把巨大的鱼油火炬,已经熊熊燃烧了一整晚了。
阿信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彻底亮了的东边天空,他伸手取下了拿支鱼油火炬,放在木板上用脚几下就踩熄了。
“真倒霉!待会儿还得再去补个觉。”阿信嘟哝着。
他昨晚值守这个望楼,本来睡得挺香的,谁知道临到天要亮了,东门那边居然打起了炮,结果大营纷扰了起来,最后全军拔营而出。
当然,不包括阿信所在的这一队,他们这个队唯一的任务,就是守卫刑部的大牢还有仓库,哪怕天塌下来都不会动。
“纳尼?”
踩熄火炬后阿信直起身来,一下被寨墙外一个古怪的东西吸引住了。
看了好半天阿信终于看明白了,猛地跳了起来,刚想伸手去抓身边的海螺号角,一支粗大的羽箭激射而至,“噗”的一声正中他眉心,一下把他牢牢钉在了望楼木柱上!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十七世纪的特种作战(五)()
初春的凌晨是寒冷的,尤其是在小冰河时期的日本。
一袭黑色夜行服的天草四郎时贞爬在三景台大营南边的灌木丛中,手和脚早就冻了失去了知觉。
可他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让他内心激荡的,不仅仅是楚凡为了救可能还活着的左卫门八代吉之丸,以及救不到人的话就想办法抢回金十字这个计划。
更是因为从昨晚到现在,时贞在楚凡身上看到了一位做大事者应该是什么样子!
说实话,当四天以前楚凡向他大概介绍了一下佯攻长崎城引走大营里的足轻,然后突入大营救人的计划时,时贞心中是既感动又充满了怀疑。
楚凡手下有多少人时贞知道个大概,就算把内院那些下人都算上,绝对超不过一百人去。
就这点人楚凡居然就敢想去攻击兵多将广的三景台大营?时贞觉得楚凡实在太小看他们倭国的足轻了——那可都是装备了铁炮的精锐!
不过楚凡的回答却引起了这位未来义军首领的深思,“想要做成一件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敢想!连想都不敢想,如何能成就大事?”
时贞反复咀嚼这句话,越想越有道理。
是啊!要是不敢想的话,亨克爸爸哪里可能把散处各地、手无寸铁的切支丹教徒们组织起来对抗强大到让人战栗的幕府,以及那些为虎作伥的大名们?要是不敢想的话,自己哪里可能跟着亨克爸爸一起做那些铁定要砍头的事儿?要是不敢想的话,自己怎么可能继续亨克爸爸未尽的事业?
对!自己必须坚定亨克爸爸那个让天主的光辉洒遍人间的梦想!无论幕府多么凶残,无论异教徒的利刃多么锋利,无论前路如何艰险,自己一定要坚信,总有一天,圣洁的十字旗将高高飘扬在长崎城头,哦不,将飘扬在日本所有的城头!
很快,楚凡又用他的行动教会了时贞另外一个真理,光敢想是不够,还得会做!
就在昨晚,等了四天的时贞终于看到了楚凡为这个计划做的准备了:6磅野战炮能拆的都拆散了;大大小小的十字旗竟有十多面;好些人肩上背着三把铁炮;还有人抬着一个个沉重的木箱……身穿一水儿黑色夜行衣的三十多人的小队伍,竟没有一人手里是空着的,就连楚凡自己,也同样扛了三支铁炮!
这还不算什么,等到这支小队伍穿过秘道,来到星取山的另一侧时,更让时贞吃惊地事情出现了:山脚下赫然是一群羊,约莫有十多只。
当时贞凑到楚凡跟前小声的问这些羊是干嘛用的时,楚凡的回答是,“很快你就能看到了,不过我希望你记住的是,凡事筹划越周密,准备越充分,成功的可能就越大。”
但这次时贞就没时间细细咀嚼这句话了——他拼尽了全力才能勉强跟上这支沉默而隐秘的队伍。
作为亨克的信使,时贞多次参观过,甚至亲身体验过切支丹教徒们的训练,也听曾经参加过战斗的教徒介绍,一支军队精锐与否,只要看他们在疾行时能保持多久的严整队形就能看出来,而那些由农夫和小商贩组成的切支丹队伍,往往走出一里左右,队形就开始散乱,有人跟不上了。
但楚凡的这支队伍却让时贞无比惊讶——从星取山山脚到三景台大营南侧大约八里长的距离,不仅没人掉队、队形完完整整,更难得的是,一路上连咳嗽声都听不到,除了那群羊偶尔咩咩叫两声外,竟是没发出一点异响!
好几次,时贞都有种错觉,他身处的这支队伍,是佐贺锅岛家那支赫赫有名的亲卫铁炮队——那是日本公认的最为精锐的军队。
当楚凡带着十余人停在三景台大营,而其他人则继续向北面前进后,时贞又看到了让他惊讶的一幕。
楚凡亲自上阵,爬在地上匍匐前进,和另外三个黑衣人一起,将一个木箱拖到了三景台大营的寨墙之下,在那儿待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才悄无声息的返回,整个过程就在寨墙上哨兵的眼皮底下进行,可对方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看不清——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有夜盲症,而鱼油火炬照亮的,不过区区数丈地方而已——居然毫无反应。
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爬在冰冷的地上,时贞不时侧脸望向他身边的楚凡,银辉般的月光里,楚凡那双眼睛奕奕有神、无比沉静,丝毫看不出半点惊慌和畏惧。
这真的只是个上国的秀才吗?难道上国的秀才都是这么厉害的吗?
想着想着,时贞的思绪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武力对抗几乎是切支丹教徒们唯一的出路,那么该怎么做,才能训练出楚凡的这样一支队伍呢?
看来,回头得好好讨教一番了。
就在时贞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到一直在看怀表的楚凡微不可闻的嘀咕了一声,如果他懂明国话的话,他就知道那四个字是,“是时候了。”
果然,远远地响起了炮声,百步之外的三景台大营里很快便骚动了起来。
时贞以为楚凡这就该动手了吧,他由不得攥紧了手中肋差的刀柄。
可等了好一会儿,四周还是静悄悄的,楚凡和他的那十来个人仿佛黑夜中屏息蹲伏的猛兽般,丝毫不为所动。
直到天色渐渐开始发白,时贞听到大营里从混乱到逐渐安静,然后突然传出整齐的步伐声和尖利的竹哨声,他不知道,这是三景台大营已经倾巢而出了。
许久,天地间重又恢复安静,只有远处不时传来的炮声在提醒人们,这不是一个寻常的春日清晨。
可楚凡他们还是不动!
就是时贞觉得自己按捺不住,神经紧张到快要崩溃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扭头一看,一个和自己穿着同样黑色夜行服的人正快速匍匐而来,爬到楚凡身边耳语了两句后,后者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身前的什么东西。
一条火线嘶嘶作响快速朝着三景台大营的寨墙蜿蜒而去。
“纳尼?”
一声轻呼在寨墙上响起,时贞只觉眼前一花,然后他看到了刘仲文那高大的身影站得笔直,手中弯弓如满月,弓弦响处,一支黑色羽箭激射而出。
时贞刚看清寨墙上那位可怜的哨兵被牢牢钉在木柱上,耳边便响起了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轰!”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十七世纪的特种作战(六)()
长崎城东门正对着的小山丘上,一个半人深的土坑里,清灰色的6磅佛郎机炮静静蹲伏着,炮口还有丝丝白烟缓缓飘出。
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人身上在炮身上一摸,闪电般缩了回来,扯下缠在脸上的布条拼命吹起来,正是凌明。
凌明是佯攻分队的指挥,佯攻分队的任务就是先炮击城门,然后把血十字旗绑在山羊身上,吹响号角,制造出要攻城的假象。
“奶奶的,不能再开炮了,要不非炸膛不可。”凌明嘟哝了一句。
“明哥,城头又放人下来啦!”离佛郎机炮不远的空地上,已经完成了吹号角绑旗任务的伙计们好整以暇地坐地休息,此刻有人看到城头上有动静,喊了凌明一声。
凌明探头一看,只见城头上两个吊篮正缓缓放下,他那皱着的眉头一下舒展开了,看这样子又是去求援的,这个纨绔子弟果然和公子的判断一样,连派人出来查探的勇气都没有——前些天凌明把这次行动涉及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