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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战辽东-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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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楚凡跟到望亭上时,葛骠已经把舵调整好了,“曙光”号在海面上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朝着南方开始狂奔。

    “红毛鬼!”

    仿佛知道楚凡要问什么似的,葛骠抢先做了回答,“那条大的船是红毛鬼的船!妈的发现俺们了,正在转向!”

    楚凡不禁暗中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跑海跑老了的,自己还什么都没看出来呢,老头儿居然都已经看出是西洋船了,而且还能看出对方的动作,不简单。

    扭头朝左侧看过去——随着“曙光”号的转向,那四个黑点已经变到了左侧东北方——楚凡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感觉四个黑点是大了一些,依稀能看出来是一大带三小。

    至于葛骠一见到船调头就跑,楚凡觉得理所当然——这个时代在海上混饭吃的,甭管是不是行商,都带着海盗的色彩,就算是职业海盗,进了港口就变身良民,而那些在陆地上规规矩矩的海商们,下了海也同样变身穷凶极恶的海盗了。

    西洋人尤其如此,东亚海面上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哪个不是臭名昭著的殖民者,杀人放火、**掳掠对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红毛鬼最不讲道理,”似乎在验证楚凡的知识,葛骠心有余悸地望着四个黑点说道,“从来都是抢了船货还要灭口,很少有人能从他们刀下逃出性命……俺在长崎遇到过一个老乡,俺们辽东的,就是被红毛鬼抢了船……一条胳膊都没了!他说若不是他当时昏死了过去,这条命只怕都保不住……说起来那帮福建佬也狠,可比起红毛鬼来就要好多了,好歹还念着点儿香火情,抢了货也就罢了,即便要抢船,一般也都不杀人,找个荒岛一扔,听天由命。”

    他的絮叨让楚凡心里越来越冰凉——眼见着那四个黑点,尤其是最大的那个,一点点在变大,虽然很缓慢,但却是无可置疑地在变大。

    这就意味着对方“曙光”号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再这么下去的话,早晚会被追上。

    “少爷别急,”葛骠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却还在安慰楚凡,“眼瞅着天就要黑了,他们未必有那耐性一直跟着,说不定明儿一早起来,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呢?”

    楚凡掏出怀表看了看,确实已经是下午6点了,心中稍安。

    冬夜寒冷而漫长,就着冷水吃完一顿没滋没味的干粮后,船上气氛越发的压抑——大伙儿都知道又遇上海盗了,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恐惧的情绪像急性传染病一般立刻传遍了“曙光”号。

    还没法宣泄,葛骠要求所有人不得大声喧哗、不得举火,他听了楚凡的建议,悄悄调整了航线,往西边偏了点儿,试图利用夜色的掩护摆脱那条西洋船,所以严禁船上发出声音、出现火光,怕被对方察觉到——可当头那么圆一轮明月,再怎么小心有用吗?

    躺回绳床上,楚凡却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皎洁的月光不再让人安静,反而让人心情烦躁。

    心里像是挂了个大秤砣,沉甸甸的——知道海上凶险是一回事儿,真正身临其境又是一回事儿。

    自己好不容易重生一次,一次次从灭顶之灾中挣扎出来,好容易看到了一线曙光,怎么这次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干脆让自己葬身火海算了,还重生干什么?谢谢你老天爷全家!

    翻来覆去中,楚凡又想到,就算被追上未必就死定了吧?说不定自己还能靠着一张嘴为自己、为这帮兄弟说出一条生路呢?

    唔,西班牙语?不会!葡萄牙语?不会!荷兰语?还他妈不会!!!

    楚凡悲哀地发现,书到用时方恨少,早年还在大学校园时,怎么就不能多花点功夫,学一门二外,现在也不至于抓瞎了。

    想来想去不是个头儿,最后心一横。

    管他呢,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反正比起葬身火海,自己已经多活了小半年,赚啦!

    这么一想,楚公子心头轻快了不少,早就疲惫不堪的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ps:敬告各位书友大大,《胖子》第363章已经更新,请各位大大赏阅:

第九十章 金凤旗(二)() 
早晨六点,楚凡醒了。

    迷糊了一会儿才想起自身的困境,他没急着下床,扒着舷窗向外望去。

    天已经亮了,天上再不是万里无云,棉花般的云朵飘满了天空,云朵间的缝隙里才能看到一丝湛蓝。

    楚凡心里一松——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天的,若是后半夜变的天,搞不好“曙光”号真还能躲过这一劫。

    再看海面上,浪涌起足有两三米高,足见风力有多么强劲,楚凡心里更加轻快了——自打上次甩掉章鱼海盗高顺成以后,他对加装了翼帆的“曙光”号的速度那是信心杠杠的。

    翻身下床,手忙脚乱的套好棉袍,顾不上刷牙洗脸,楚凡三步并两步跑上了望亭,一看葛骠那张苦瓜般的脸楚凡就暗叫不妙,朝他身后一看,果然,昨天还是米粒般大小的黑点,今天已经变成了黄豆!而其他三个小的黑点已经看不到了。

    随着黑点变大,楚凡已经能看到一些细节了,果然从船型来看,这条船与楚凡在登州看到的各种型号的帆船都不一样:船肚很大,正面看上去,像是个扁平的壶漂在海面上,只是壶上面高高矗立着巨大的白帆——那是西洋船特有的软帆。

    硬帆就是没软帆来得快呀,哪怕加装了翼帆也不行,楚凡心中哀叹道。

    “这些红毛鬼怎么转了性,以往俺们遇到西洋船,只要能熬到晚上,多半就能逃脱了……怎么这次他们这么执拗?”葛骠低声嘟哝到。

    看到老头儿应该是一晚没睡,两只眼睛里密密麻麻全是血丝,神色委顿,沮丧不堪,楚凡心中既可怜他又感觉不能任由绝望沮丧的情绪继续发酵——怎么说葛骠都是这条船的掌舵,若是他都丧失了信心和斗志,下面这些兄弟们哪儿来的精气神?

    “葛叔,其实也不用太担心,”楚凡想了想,还得自己来鼓舞士气,“昨晚是运气不好,正好遇上满月,今天这天气不错,只要能撑到晚上,咱们借着夜色兜个大圈子,怎么也能把他们甩掉了……要不我来掌舵?您熬了一夜,也该休息休息了。”

    葛骠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显然是听进去了,不过他摇了摇头道,“少爷,好意俺心领了……这阵子风向比较乱,一会儿北风一会儿西北风,还是俺来掌着踏实些……这一船的性命都在这圆舵上呢,可不敢马虎……他要追就让他追,俺们这船速也不差,看他能有多少耐性。”

    葛骠振奋起了精神反过来也影响了楚凡,他不禁想起昨晚临睡时的念头——奶奶的,即便要死,也要狠狠咬那帮欧洲人一下子!

    想到这里,楚凡笑着对葛骠说道,“葛叔说得好,让他追!咱们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耐性!”

    说完他下了望亭来到甲板上,一路嬉笑怒骂和兄弟们打趣。

    “……别老苦着个脸,死了老子娘吗?”

    “……你小子能不能把衣裳穿整齐了?怎么看怎么别扭!”

    “陈老三说说呗,你和你媳妇怎么办事儿的?……”

    ……

    他这么一搅合,甲板上压抑的气氛顿时就松动了,看到柱子还是眉头紧皱站在那儿,楚凡作势虚踢,“柱子,赶紧给老子搬张凳子去……老子今天心情好,继续开讲《笑傲江湖》……上回讲到哪儿了?”

    “讲到令狐冲把岳灵珊的宝剑弹飞了。”人群中立刻有人接话道。

    柱子眉头虽然还是紧皱着,可也飞快跑进船舱搬出了凳子,甲板上闲散的人们立刻围拢到楚凡身边,起着哄开始听书。

    “……令狐冲看到石壁上写着‘风清扬’三个大字,突然之间,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遮住了石壁,令狐冲大惊,顺手抢起身边长剑,不及拔剑出鞘,反手就向身后刺了出去,剑到中途,突然狂喜叫道:‘小师妹!’……”

    看着甲板上渐渐热闹起来,葛骠心中更加安定,望向楚凡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这些年跟着楚安跑海,葛骠太清楚一个合格的领头人应该是什么样了,大事当头须得不慌不忙、沉着应对,天塌下来自个儿得扛着!

    若是有点儿动静当头儿的乱了手脚,下面的兄弟们只会更加不堪,别说海盗来了,光露个面都能把一船人吓死!

    楚安当年就做得很好,带着葛骠他们一次次躲过了海盗的追击,现在看来,楚凡这心性,还在他爹之上!——自己刚才一时不察,冒出了沮丧的苗头,他还懂得安慰自己,现在更是努力地安抚人心,效果还杠杠的,这要换成他爹都未必能做到。

    想着想着,葛骠那把着舵的手,更加有力了。

    就这么一个追一个逃,三四个时辰一晃就过去了,其间还遇到过几次迎风逆行的大明商船,不管是福船还是广船,远远看到追逐中的两艘船,纷纷拐了个弯朝东面躲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视野中。

    眼见着西洋船船影越来越大,从黄豆到鸡蛋,再到茶壶大小,葛骠是真急得不行了,不时回望,口中还骂骂咧咧,“奶奶的还真是跟定咱们了?……刚过去那条福船吃水那么深,不知道装了多少生丝……狗日的怎么不转舵去抢?就福船跑那么慢,怎么也能追上嘛……这帮红毛鬼是不是他妈吃错药了,非得跟着咱们干什么?”

    他忙着掌舵,对身后西洋船就没顾得上细看,等到楚凡跑上望亭时,才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由于西洋船距离“曙光”号也就四五里远的距离,西洋船上的各个部位看得更加清楚了,楚凡注意到了它前面稍矮的头桅上挂着一面青色的剑鱼旗,而后面最高的主桅上则挂着一面大大红旗,红旗上绣着金灿灿的一只——凤凰!

    楚凡把自己观察到的细节告诉葛骠后,老头儿一下愣了。

    “剑鱼旗?那不是大员岛颜老大的旗帜吗?”(螃蟹注:大员岛是台湾岛在明朝时的名字)

    说完老头儿也顾不得掌舵了,转身探出望亭仔细观察起来,好半天猛地一拍栏杆,“没错!就是颜老大的船!狗日的福建佬!”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西洋船头火光一闪。

    “嗵”的一声炮响回荡在了海面上!

第九十一章 金凤旗(三)() 
陈衷纪站在船头,脸色阴沉,若有所思地看着船头那门硝烟尚未散尽的六磅佛郎机炮——这是在警告前面那条沙船。

    他是福建海澄人,今年三十二岁。家中贫苦,是以年纪轻轻便下海讨生活,跟着个远房亲戚跑日本海贸。四年前,他因染了伤寒,留在长崎养病,没曾想这一病让他逃过了一劫——他的远房亲戚在返航的途中遇到了红毛鬼,船失人亡。

    病好了,却巧巧地在长崎看到自家的船和货,那生丝包上还有斑斑血迹!

    从那时起他便起了杀心——那亲戚对他着实不赖,短短几年时间不仅让他娶了媳妇儿,还在海澄老家盖了座大大的宅子,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长崎的福建人很多,在养病期间他结识了海澄老乡颜思齐,以及一群以福建人为主的肝胆兄弟,正是他们的悉心照顾,自己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痊愈。

    都是江湖好汉子,既是意气相投,二十八个人自然就烧黄纸结为了异姓兄弟,颜思齐被众人推举为大哥,年纪最小的也是福建人,姓郑名芝龙。

    颜思齐来往倭国,入了切支丹教,也就是倭国的天主教,因痛恨德川幕府肆意屠杀切支丹教徒,决意武装反抗幕府,众兄弟大多入了教,自然也就拥护。

    谁知事机不密,被幕府侦知,大索长崎搜捕众兄弟,于是颜思齐不得不带着众人驾着十三条船仓皇出逃,驶至九州西海岸的外岛洲仔尾,居然正好撞见杀了陈衷纪亲戚的红毛鬼——他们海况不熟,搁浅了。

    颜思齐和众兄弟早就知道陈衷纪这段公案,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报仇机会,于是一番苦战,红毛鬼们魂归地府,而颜家船队里多了一条西班牙大帆船。

    从倭国归来,颜思齐带着众兄弟在大员岛立足,继续做那有本钱的买卖和没本钱的买卖,同时收拢福建沿海无地贫民垦殖大员岛,短短两年时间便在大员岛北面安顿了数千人,终于使腥膻遍地、刀耕火种的大员岛有了一线文明的曙光。

    在陈衷纪的眼中,颜思齐是位极为仗义、敢作敢为的大哥。正是他亲力亲为,不管是海上的没本钱买卖儿,还是帮着贫民们垦殖,凡事都是冲在第一个;而且他对众位兄弟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做人做事那叫一个敞亮,所以包括陈衷纪在内的大多数兄弟对他是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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