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辽东-第2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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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孙和斗以及他的那些师弟、师侄们——这半年多以来,徐光启又派了两批多达二十余名徐门学子来耽罗,大大充实了孙和斗的教研队伍——才能融入到工匠们的生活之中,并逐步接受一些以往不怎么看得惯的生活习惯,比如,这饭后散步消食。
孙和斗现在身兼三职,首先是东印度公司的技术总监,牛岛和耽罗两岛几乎所有的生产部门,其标准化和生产工艺的整理、记录、改良全由他掌总。随着两岛摊子越铺越大,孙和斗早忙得焦头烂额,还是在楚凡的提点之下,他才新设了标准化部、技术规范部和研究发展部三个部门,将大陆来的师弟师侄们充实其中,更提拨了几十个识数认字儿特别快的年轻工匠起来,这才堪堪把工作推动起来;其中的研究发展部其实就是个研究院,专一研发各种新工艺和新产品,带头的却不是徐门学子,而是那位圆满完成九州岛探矿任务的邋遢道人灵虚子——老道从九州回来后便一门心思扎进了新的实验室中,不管是化学还是物理,各种实验做得昏天黑地,倒让孙和斗省了不少心。
孙和斗的第二个身份则是耽罗学堂的山长。耽罗学堂的学生来自于遍布岛内的各个小学堂中的优秀学子,通过资格考试后便更进一步地系统学习儒学、算学、化学、物理等实学各科乃至兵学、农学以及吏目学等等科目,目前第一届两百多学生已经入学了——刚开始的时候,孙和斗以为这耽罗学堂就跟北京城的太学一样,是为耽罗王廷培养预备官吏;等到他费尽周折总算把学堂筹办完毕,尤其是同楚凡几次深谈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理解可谓是谬以千里。
按照楚凡的思路,耽罗学堂仍然只是个过渡,在这里学习两到三年后,学生们将分流进入师范学院、理工学院、农学院、医学院等专业学院继续深造,当然,在此之前复辽军系统的陆军学校、海军学校以及参谋学校先要选拔一次,将其中最优秀的人才遴选入复辽军。
更让孙和斗瞠目结舌的是,楚凡规划的最高学府名叫中央大学堂,能有幸考入其中的学生,将得到各个科目最顶尖的大能手把手教授,一边学习一边研究,及至毕业之时,就铁定是本领域中佼佼者了。而楚凡对于中央大学堂的定位,“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也就是说,不仅仅是实学,包括理学在内的儒家各门派,只要愿意来教学,中央大学堂都将敞开大门。
这让孙和斗既感奋又疑惑:感奋的是,有了这么个大学堂,实学的兴旺指日可待;疑惑的则是本门的死对头程朱理学,都已经腐朽成那个模样了,还有必要为其留一席之地吗?
对此楚凡的回答让孙和斗羞惭不已,所谓“理不辩不明”,所谓“学术之争,越争越纯”,所谓“公平治学”,自家的东西过得硬,还怕和对头争辩吗?既然敢开门办学,就不用怕别人来砸堂子!
如此光明磊落,让孙和斗自觉这声师叔喊得不冤: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胸气度,遍观天下诸多大儒,又有几人能比肩?
如果说前两个职位让孙和斗忙碌而快乐的话,那他的第三个职位——耽罗王廷吏曹左参判就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甚至愤懑了。
礼曹左参判相当于大明的礼部左侍郎,而相当于尚书的礼曹判书是个耽罗旧臣,只是个摆设而已,真正的实权全在孙和斗这位左参判手中。按理说大权在握孙和斗应该十分开心才对,可楚凡对于礼曹的一系列改革却让孙和斗不明所以。
和大明一样,礼曹最重要的一个职能便是科举,也就是通过院试、乡试、会试乃至殿试层层选拔官吏或是后备官吏。楚凡的改革没有取消这些考试,却将考试内容改的面目全非——大一统的八股文被取消了,各级官吏根据部门不同考试内容也不同,比如乡一级的派出所所长,其考试内容除了笔试《耽罗律》之外,更要考奔跑、举重和武艺三样!而工曹的许多职位则几乎没什么笔试,主要考的便是各种工匠的实际操作!
这就触碰到了孙和斗,或者说天下众多读书人心中那颗最敏感的弦:贩夫走卒都能通过考试跻身官场,我辈悬梁刺股苦读那么多年的书还有什么意义?
“孙郎,孙郎!你在想什么呢?”
轻柔的呼唤在耳边响起,把孙和斗从纷乱如麻的思绪中拉了出来,扭脸一看,诗韵正仰脸凝视着他呢。
孙和斗默然一笑,伸手握住诗韵那柔若无骨的小手——不管如何事烦心乱,眼下美人在侧,这夕阳美景却不可辜负了。
对孙和斗而言,与其说诗韵是宠妾,不如说是红颜知己更加恰当,要不然上次奸细风波中,孙和斗也不会不避嫌疑替她说情了。
这个女孩带给了孙和斗家中妻妾迥然不同的感受,不仅在诗词歌赋上能与自己唱和,更在实学上有着一股强烈的求知欲,让孙和斗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她日常起居中那似水的柔情和入微的体贴更让离家万里的孙和斗享受到了久违的家庭的温馨。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携着诗韵走上木墙,远眺海天一线那抹最后的猩红,孙和斗不由得感慨道,“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他只顾自己感叹,却没注意到身边诗韵脸上的变化——先是极度的赞同和满足,继而迅速浮上了遗憾且担忧的表情。
诗韵此刻心中的独白是:自己倒是幸福了,那远在长崎的阿姆还不知忍受着怎样的折磨呢!(。)
第四百八十七章 南宫娘娘()
瀛州城,楚宅深处。
海子旁,一袭轻柔的细纱将水面那座袖珍水榭严实地包裏了起来,挡住了漫天飞舞的鲜红枫叶和嫩黄银杏叶,却挡不住无处不在的秋意。
水榭中,闲茶慵懒地半躺在花梨小榻上,透过朦胧的细纱欣赏着这如诗如画的秋景。淡淡的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让她情不自禁地微微眯起了眼。
她今天穿了一身翠绿色的湖绸罩衣——她特别偏爱翠绿和浅紫,就像如雪偏爱嫩黄和纯白,凤姬偏爱湖蓝和靛青一样,她的衣裳大多是这两种颜色——一双手下意识地搭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上,轻轻地摩挲着。
此刻的闲茶,脸上很自然的流露出将为人母的女人那种既骄傲又幸福的表情来——孩子已经怀了整整九个月了,用不了多久,一个新生命就将呱呱坠地。
这个孩子她怀得很苦。
从一开始就害喜,尤其是崔大夫第一次把脉确定有喜之后的那半个月,简直是吃什么吐什么——崔大夫是登州济世堂的坐堂大夫,于妇、儿之疾最是拿手,是以楚凡成婚后张氏不惜重金把他请到了岛上,顺带还拐来了好几名极富经验的稳婆,就是为了楚家香火。
吃了崔大夫开的几副药之后,总算害喜这事儿稍稍消停了些,可又被诊出脉象虚浮、胎位不稳来,这下折腾地就更厉害了,不仅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给卡得死死的,更是把她摁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最惨的时候她那俩小腿浮肿得跟水萝卜一般,又白又亮!
总算熬过最辛苦那段时间,肚子里的小家伙也终于正常了,闲茶自己却胃口大开,食量蹭蹭蹭疯长,短短几个月便圆了好几圈。
“唉~~”
随着一声叹息,闲茶将手中菱花小镜轻轻搁在了小几上——虽然怕饿着肚中孩子,她使劲儿地胡吃海塞,但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圆嘟嘟的脸,闲茶心中怎么也压不下那丝懊悔和恚恨。
少爷不待见胖子,尤其是胖女人,这点闲茶再清楚不过,所以她很担心自己这走了形的身材会让少爷生厌,虽然闲茶一直搞不懂少爷为何会讨厌胖子。
少爷有很多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怪癖,讨厌胖子只是其中之一。说起来这个时代肥胖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因为只有衣食无忧的人才有资格肥胖。胖的人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事,明显都会高人一等。
闲茶曾经打心底里羡慕那些富态的女人们,可当她发现少爷这一怪癖后,她只能忍住口腹之欲,每顿吃个七分饱便罢,生怕自己一时管不住嘴,胖了起来。
但有孩子之后一切都不同了。且不说张氏每天都要亲自过问厨娘,变着花样做各种菜式,生怕家中两位孕妇胃口不好;就连少爷每每过来陪自己吃饭,都要看着她将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这才放心而去,这让闲茶一想起来便暖洋洋的。
少爷心中还有俺呢!
其他且不说,单单一个小细节,便能让闲茶确信自己在少爷心中尚有一席之地——甭管换什么衣裳,少爷腰间自己早年亲手绣得那鸳鸯香囊可从来没取下过!
这也怨不得闲茶紧张,随着一乘小轿将高凤姬严严实实从王宫那扇隐蔽的角门抬进这监国府后,外面不知道,可府中却是扎扎实实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甭管怎么说高凤姬也是一国之主!
她登基受百官朝贺的盛大场面自己即便是挺着大肚子,也是陪着少爷、张氏还有颜如雪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的——当然是躲在一旁悄悄看的,要不然自家少爷还不得同百官一样行二拜六叩的大礼?笑话!就自家少爷那心高气傲的性子,他能受得了?
所以当高凤姬入门时,别说闲茶,就连颜如雪都心中打鼓,两个大肚子就在这间小小的水榭上没滋没味地聊了一天——就算女人对朝堂再怎么陌生再怎么迟钝,这家里一下子多了个女王还能泰然自若那可真没几个女人能做到。
不过还好忐忑和不安仅仅持续了一天。
第二天早上高凤姬跟在少爷身后给张氏奉茶时,那股子羞羞答答小媳妇模样,跟她登基那天在珠帘后全身盛装的样子简直换了个人!
等到高凤姬高捧茶杯,毫不拖泥带水跪倒在张氏面前时,满屋子人除了那位风轻云淡的少爷外个个都瞪圆了眼——那可是耽罗星主!一国之君!
“朝堂上凤姬是星主,是君。可进了我家的门,她和你们大家一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楚家媳妇!”少爷的一句话化解了尴尬的气氛,“打今儿起她就随夫姓了,叫楚凤姬!”
这话不仅是在嘴上随便说说,接下来的几天里,闲茶通过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感受到了自己真的同耽罗星主就是几乎平等的姐妹:家宴的时候,张氏上座,少爷同如雪一左一右陪侍,而凤姬与自己一样坐在他俩的下方;凤姬的观澜轩与自己的翠微楼一样,都是四个贴身丫鬟、八个粗使丫鬟,至于厨娘、绣娘乃至洒扫仆妇甚至还不如自己完备;日常所使的胭脂水粉、四季衣裳、时令果品什么的,三位夫人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尤让闲茶感动的是,这位耽罗星主在监国府中似乎还真没把自己当一国之君。张氏和如雪那儿不用说,晨昏定省那是每日必做的功课,就连自己区区一个妾室,就因为是跟随少爷最久的人儿,又怀了少爷的骨血,凤姬也是隔三差五亲自过来看望,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轻言细语地聊聊家常、关怀备至的问问起居、敞开心扉的说说体己话——最关键的是,凤姬的所作所为不是装出来的,闲茶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关怀,自家如果有个亲姐姐,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熟稔之后,凤姬常常让闲茶想起远在天边的楚芹来——作为同过患难的人,楚芹在闲茶心中早已超越了主仆的范畴,更多的是位贴心的大姐姐;而如今的凤姬,比之楚芹更体贴更知心!
随着凤姬融入这个家,她进门时带来的波澜也迅速消弭,现在宅中暗地里流行着一种别样的称谓:即如雪是“东宫娘娘”,凤姬是“西宫娘娘”,而闲茶自己,则被仆妇们称为“南宫娘娘”!
“南宫娘娘”!
闲茶最初听到这种称谓时不免惶恐——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乡下丫头,何尝想过有一天也能当上娘娘?
就在闲茶胡思乱想的时候,帘外一声呼唤把她拉了回来,那是她的贴身丫鬟给她送密信来了。
接过厚厚一摞密信随手翻了几封,闲茶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鸽处()
“……吾弟所谓不忍言之事,愚兄实未见其端倪……方今圣天子初登大宝,擒奸除恶,京师之地,祥和复见……通州乃百商辐辏之地,南北通达,诸货齐备,将本求利,天下无出其左者……舍通州而就临清,请恕愚兄暗昧,实难见其高妙也!”
让闲茶皱眉的便是丁以默的信了。
作为楚家女婿,又是东印度公司在北中国唯一的代理商,丁以默同耽罗总部的书信来往很频繁。信中内容一般是两部分,前半部分是生意现状,而后半部分基本就是亲戚间相互问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