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辽东-第1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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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人回来了,心却没跟回来,阿毒哥成天琢磨的。就是怎么才能让刘仲文教自己学武艺;再加上他那目空一切的性格——整个复辽军,哦不,整个牛岛上,也就只有刘仲文能让他佩服,其他人?算个毛啊!——让他一天要吃好几次军棍。
这不,眼瞅着下午训练都要结束了,他因为顶撞肖嵴,又挨了10军棍臭揍。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挨揍了——要不是他身子骨硬朗,再加上兄弟们下手很有分寸。今天这三十棍就该打得他爬不起来了。
饶是如此,训练完了回到宿舍后,陈忠读还是一下就趴在了自己的铺位上,连晚饭都是同宿舍的同伴替他打回来的。
“滴~~!”
刚扒完最后一口米饭,尖利的竹哨声便响了起来——紧急集合!
“次娘!”陈忠读愤愤地把木碗往旁边一扔,爆了句南昌方言的粗口后。急次白脸地跟着兄弟们往外跑——他今天可是再挨不动打了!
本以为紧急集合多半又是十里折返跑,可这次整个癸字哨集合起来后,却被带到了码头南边的空地上。
嚯!好多人!
借着空地上那五六个熊熊燃烧的火堆的光亮,陈忠读看到围着火堆,庚字哨以小队为单位。整整齐齐的坐在火堆后面;赵海的夜不收小队也来了,却没见那个粗壮的海兰泡;几条船上的船长带着各自的水手也各自排成了方阵坐着;夜色中,驻扎在牛岛东南角的丁字哨也在朝这儿赶来,隆隆的脚步声和有节奏的口号声在空旷的原野上格外嘹亮。
忍着屁股上钻心的疼痛盘腿坐下后,陈忠读这才注意到几个火堆的中央,用木箱搭了一个三米见方的台子,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等到丁字哨也全体到齐坐下后,陈忠读好奇地看着一个长得獐头鼠目的人指挥着几个人开始忙活开了。
首先是一面鲜红的大旗在木台子一角被竖了起来,上面用黑丝线绣了三个大字——复辽军。
“哗!”
陈忠读听到周围响起了一阵轻叹声,他能感觉到这轻叹声中的激昂和振奋。
紧接着四面条幅用长长的竹竿在木台的四面撑了起来,上面写着:“辽东,俺们的家!”、“鞑子,血债血偿!”、“俺们要回家!”、“碾碎挡在回家路上的一切障碍!”
随着四面条幅的竖起,陈忠读明显感觉到周遭的轻叹声化为了一阵嗡嗡嗡的低语声,振奋和激昂的情绪更加浓厚了。
直到此刻,陈忠读还是搞不清楚这是要干嘛——他本身就是个不太爱动脑筋的人,再加上进这兵营就是为了拜师,所以对于这支部队这些人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复辽军”这个名头他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周遭的低语声一下小了许多,眼角余光里,他看到身边的同伴们纷纷用一种崇拜和敬仰的目光聚焦到了木台上。
戴着铁兜鍪,穿着半身甲,挂着龙泉剑,楚凡缓步走上了木台;他扫视了一遍火堆后的人群,等到低语声彻底消失后,这才举起铁皮喇叭开始演讲。
“同胞们!战友们!兄弟们!今天,是我们复辽军竖旗的大日子!……可能你们中间有人要说,各哨的哨旗早就发下来了,为什么今天还要搞这个竖旗仪式?那是因为自打我们复辽军成立以后,就不断地在战斗!……和宁远的叛军打!和海盗打!和隔壁的朝鲜人打!……直到今天,大家才能安安生生地坐下来,好好看看我们这面鲜红的旗帜!”
“之所以要搞这么隆重的竖旗仪式,是因为我希望大家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我们要叫这个名字——复!辽!军!……以及在名字背后,我们将担负起怎样的责任?将面对怎样的敌人?将付出怎样的牺牲?……一直以来,都有人陆陆续续向我反应,先是说大家伙儿不明白我们这么苦、这么累、这么玩儿命是为了什么?……即便是到了前两天,我都还听说有人在发牢骚,说我们既然是复辽军,那就该杀回辽东和鞑子干仗!成天和朝鲜人叫什么劲儿?”
“大家伙儿回乡心切我理解!……可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一旦回到辽东就得站稳!任凭鞑子如何凶残,也不能再把我们赶回来!……你们都是顶天立地响当当的辽东好汉,我可不愿看到你们顶不住鞑子的反扑,灰溜溜地被赶回来……所以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修炼内功!”
“修炼什么内功呢?……那就是把我们的火铳打造地更加锐利!把我们的战船打造地更加快速!把我们的弩炮打造地更加精良!……同时,还要吸纳更多的人加入我们之中!……大家都知道,鞑子在东北有十好几万人,这还不包括他们手下的包衣奴才……凭我们这几百号人就想反攻辽东?那不叫勇敢,那叫送死!……所以我们必须把越来越多的志同道合者团结起来,让越来越多的人和我们一条心对付鞑子,让越来越多的人为我们制枪造炮,我们才有可能实现心中那个梦想!”
“我楚凡说过什么,做没做到,我想大家心里都有杆秤……只要你们相信我!跟着我!服从我!总有一天,我就能带着你们,坐上几百艘山一般大的巨舰、摆开几千门让鞑子胆寒的强弩、端起手中几万条能撕开任何重甲的火铳,堂堂正正地、面对面地拉开了和鞑子决战!”
“告诉我!你们敢吗?”
周遭猛然爆发的怒吼声一下把陈忠读耳朵都震疼了,望着身边那些在他看来陷入狂乱的人群,他觉得完全无法理解:他们到底在激动什么?简直是莫名其妙!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觉得莫名其妙的这一切,几个小时后,居然能让他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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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诉苦会()
“俺家本住海城东,家中儿女俱双全,薄田略有五七垄,瓦房从来不透风,”熊熊火光里,跛子冯手里敲着竹板,豁着缺了几颗牙的嘴开唱了,声音虽说尖锐却也说不上刺耳,四句唱罢,他开始念白,“想当初,俺老冯在海城卫也算是有面目的人……妻贤子孝,小日子过得甚是滋润……谁个见了俺,不竖个大拇哥,赞一声有福之人?……不曾想那一日,唉,那一日!”
“陡闻鼓角震天响,蹄声隆隆自北来,鞑奴凶残如野兽,从此海城遍腥膻,”又唱完四句后,跛子冯似乎又回忆起来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条瘸了的腿微微颤抖着,唯一剩下的那只眼睛里也有了波光,“鞑子来得太快,俺们还没醒过神,四个门就都被堵上了……鞑子进了城,海城就成了人间地狱……杀猪的王大个儿,舞着双刀想要去堵门,人还没到城门口,便被射成了个刺猬……背街的胡二狗,带着新婚妻子穿小巷想摸出城,被鞑子抓住,当街砍成了两截,嘴里鼻里冒着血沫儿,眼睁睁看着鞑子糟蹋他媳妇儿!……开茶馆的王家,父子俩双双被砍了脑袋,滴溜溜满街乱滚,媳妇儿怀了八个月,挺着个大肚子也没逃掉,被糟蹋以后肚子都被剖开了……那帮畜生用长枪挑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笑嘻嘻地满街逛!”
“畜生!”
人群中不知谁满怀悲愤地喊了第一声,顿时便如同滚烫的油锅里落入了一滴水,火堆后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怒喝声和高高低低的抽泣声。~
人群中的陈忠读看了看黑暗中一双双含着泪水的赤红双目,他难以置信地问身边的同伴道,“他说得该不会是真的吧?”
“废话!”那同伴早就泪流满面,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吼道。“俺也是海城的!和跛子冯就隔条街!俺见到的比他说的还惨!”
陈忠读脸一下变得煞白——他从小生长在还算太平的江西,见过最凶残霸道的就是新建县南门那位杜员外,仗着南昌知府的势操控打行,抢男掠女,欺行霸市,乃是他陈忠读最痛恨的人;现在听跛子冯和这同伴这么一说。和鞑子比起来,这杜员外简直就是大善人!
次娘!这鞑子真比畜生还不如!
现场已经失控,台上的跛子冯和台下的人们早已哭成了一片,几个哨长和队长得了楚凡的授意,一面维持秩序一面点名让想说的人把自家的悲惨遭遇宣泄出来。
随着一个个亲历者把那些血淋淋的、残酷到令人发指的鞑子暴行,用或是捶足顿胸、或是泣血哭诉、或是无声哽咽的方式讲述出来后,整个现场越发群情汹涌、怒焰冲天。
悲愤和仇恨有若实质般凝固在会场上空,陈忠读早已不再怀疑这些似乎只该出现在佛经的地狱里的惨事,他觉得那些悲愤和仇恨仿佛一块大石般压在自己胸口。越来越重!
渐渐地,他忘掉了自己江西人的身份,一颗心开始被讲述者口中那些无辜人们的命运牵动:听到某位古稀老者活活饿死,他会同身边兄弟一样,目呲欲裂;听到某位髫龄幼儿历尽艰险,终于逃脱魔爪,他会同身边兄弟一样,欢喜赞叹;听到某位没了脊梁。甘当鞑子走狗迫害同胞的汉奸,他会同身边兄弟一样。切齿痛恨……
所以当肖嵴站出来,把他家一十三口如何被鞑子一一杀掉、逼死、饿死;自己又如何做了几年鞑子的包衣奴才、差点被马鞭抽死;如何趁着鞑子西征蒙古,宰了鞑子老婆逃出来;如何躲避鞑子的追捕,最终逃到海边投了东江镇流着泪一一摆出来时,陈忠读早忘了今天下午还念念不忘要宰了他的话,跟着他一起扯着胸前衣裳咆哮。“不杀鞑虏,誓不为人!”
他的这些变化,通通落入了坐在场边的楚凡眼中——陈忠读本来就身份特殊,再加上他那浪荡子的经历,当然会被楚凡特别关注。
看到陈忠读从一开始的事不关己。到凝神静听,再到完全融入愤怒的辽东人群中,楚凡心中不得不感叹——思想政治工作还得说是p的方法最快速!最有效!
尤其是诉苦会这种简单直接的方式,简直是打开人们内心世界的绝佳方法;最典型的例子,前世淮海大战时,华野和中野战场转化俘虏兵——昨天还是战友,明天就变成了举枪相向的敌人——那简直是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迹!(螃蟹注:淮海战役最激烈时,华东野战军和中原野战军减员严重,而后方兵力补充不及,就在战场上,通过诉苦会等方式,把俘虏的国*军就地转化为p)
楚凡看到诉苦会的组织者张小乙因为跛子冯唱了一半就被打断,脸上满是焦虑和担忧,笑了笑轻声安慰他道,“小乙,别担心,莲花落唱不唱得完不完没关系……你记住了,你们宣讲队的任务,是重新点燃战士们对鞑子的仇恨,让他们更加坚定打鞑子的信心!……你们做得很好,以后这种规模的诉苦会,一两个月开一次就够了……关键是平时,隔个三五天就要安排到各个小队去宣讲一次……不仅要宣讲,还要注意收集战士们的故事,尤其是家破人亡的故事,记录下来!”
张小乙听到楚凡的赞扬和肯定,心里一下放松了——他原本还担心楚凡会怪他连个莲花落都唱不利索呢。
不过当他听说要收集记录故事时,一下就苦了脸,犹豫了半天嚅嗫着说道,“公子,不是俺推脱,俺认得的字儿还是公子你教的,就那么些……记记名字籍贯还够用,这记故事……”
看着他那张苦瓜脸,楚凡心里一乐——他刚才是顺口就说出来的,都没去想张小乙这情况——想了想他说道,“没关系,明天我带你到小学堂那儿,看看那几位私塾先生谁愿意,让他帮着你记……不过你自己,还有你们宣讲队这几位队员也得加强学习了……看书写字都不会,日后你们怎么编剧本?办报纸?”
剧本和报纸是什么张小乙搞不清楚——不过他们这些跟着楚凡一起去过长崎的老人们早习惯楚凡嘴里不时冒出的新词儿了——但楚凡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就是要他们学认字儿、写字儿。
“回头我跟忠耕说说,让他每天专门抽点时间单独教你们,”楚凡目光盯着会场,嘴里轻声吩咐道,“从《千字文》开始,差不多了就开始看《水浒传》、《三国演义》这些,不仅认了字儿,你们也学学人家怎么讲故事!”
一番话说得张小乙眼睛越来越亮,楚凡的用意,他觉得自己终于抓到点影子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倍受打击的阿方索()
一艘标准的中型盖伦船,正顶着西北风朝北方驶来。
此时中秋已过,海上风向多为西、北两个方向,本不是北航的好时机;不过阿方索仗着自己的船大,航海